李時珍把舌頭捋直了,才吞吞吐吐說出這一段話。
他拚儘全力,讓自己聽起來像一個謎語人。
但是,李時珍仍然心裡發怵。
牛徐行在帶他入宮之前,可是跟他分析過朱厚熜的性格,對這位陛下講謎語、解謎語的技術,深懷敬意。
李時珍與牛頓相處這麼多年,早就深刻明白一個道理——
他再怎麼努力,也永遠乾不過謎語人界的天才。
幸好,熟能生巧。
李時珍與牛頓,早已打過無數次完美的配合。
他比劃道:
“中醫講究陰陽,呃,這是一個比較陰的問題。”
中醫判斷一個男人是否腎虛,主要依據其脈搏、舌苔及相應的症狀來進行綜合診斷。
但是,李時珍不是一般中醫。
他隻根據脈搏、舌苔,就把朱厚熜相應的症狀推測了個七七八八。
李時珍很久沒有摸過這麼典型的脈了。
他甚至有些感動。
忍不住回憶起自己剛剛開蒙,父親帶著他爬了十幾座山,走到一戶獵戶人家,然後,鄭重地拉著他的手,搭在高瘦男主人脈搏之上的下午。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取字。
父親的手搭在他腦袋上,溫柔而堅定地告訴他:
“時珍啊,這種脈象的男人,越年輕越心裡苦啊。”
“你娃以後要好好學醫,當他們的大救星!”
嗚,老輩子。
娃兒今天摸到一模一樣的脈象咯!
李時珍細細分析——
朱厚熜的脈搏跳動快且細,舌質偏紅,舌苔較少,是典型的腎陰虛狀態。
腎陰虛的男性,通常會出現腰膝酸軟、眩暈耳鳴、潮熱盜汗、手腳心發熱、咽乾口燥的症狀。
很符合朱厚熜被牛頓整治前,不愛穿冬衣的行為軌跡。
此外,還可能伴有功能亢進、又快又早等問題……
作為一名有最堅挺醫德的醫生,李時珍的眼睛裡漸漸冒出同情,很想歎氣,但是被牛頓冷眼一瞥,又立即止住。
但是,李時珍心裡對朱厚熜的害怕消失了不少。
惟餘感慨爾——
得虧牛徐行帶他進宮得早啊!
再遲一點,陛下的根管就救不回來了。
李時珍見過太多真實案例。
越是身居高位的男人,有這種脈象,越容易心理變態。
搞一點奇奇怪怪的花活。
什麼拿童子蛋煉丹。
吃天葵水啊……
李時珍在心裡連連告罪:
唉呀,他怎麼能用凡夫俗子的人生,來推測陛下?
陛下可是聖明皇帝!
就算真的根管出問題了,也不會變態的!
現在朱厚熜在民間的口碑,其實非常不錯。
他剛登基的時候,半大少年,就直接硬剛楊廷和主張的“紹治”年號,自己翻書取了“嘉靖”,立誌要有一番作為。
這幾年來搞了很多利國利民的改革。
現在,朱厚熜又如此大力支持自己的雜交水稻事業,甚至開天辟地,要讓宗室助之。
君以國士待我啊!
李時珍如今親自來見了朱厚熜一麵,對他的觀感大大提升,但還是存有對當權者本能的防備。
朱厚熜被李時珍這矛盾的氣質,搞得擔驚受怕,他實在按捺不住,急聲質問:
“那到現在為止,朕的身體情況究竟怎麼樣。”
李時珍還是沒忘記牛頓的囑托,壓製住自己想跟朱厚熜直言的衝動。
他咳嗽一聲,繼續道:
“目前陛下追求多子多福,應是在管理時間的取舍中,提高飲食水平,做好強身健體,搞好循環精氣發展……”
李時珍儘全力向牛頓暗示——
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再讓陛下天天嗑丹藥,晚上抱婆娘,事情就大條了。
但是,他什麼身份?
怎麼敢跟陛下說:
您老越進後宮,越生不出來……
根管真的要完辣!
趁朱厚熜獨自琢磨出味兒來之前,牛頓立即替他總結思想。
牛頓鄭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向朱厚熜賀喜:
“陛下無恙也!”
他的語氣太過篤定,搞得朱厚熜心裡升起一點小小的驚喜。
朕就說嘛……
朕好得很!
朱厚熜口中連聲說著好字,手掌不停搓著,似乎著急想出點獎勵來堵住李時珍的嘴巴。
話題到這裡就止住!
今天又到了該進後宮的時間了,陪文官吵吵了這麼久,該他享受享受了。
朱厚熜腦子裡麵想著後宮妃嬪,手指交錯著心猿意馬。
大明後宮都從民間采選女子,非美貌著不得入宮。
個個都是人間仙子。
可惜,朱厚熜永遠慢牛頓一步。
牛頓又繼續開口:
“臣惟聞李時珍之言醫理,乃悟陛下向日之勞心焦思。”
“陛下誠為賢明之主,與古之堯舜禹湯相頡頏,今已至此聖人境,必將更隆。”
朱厚熜心下暗叫不好。
牛徐行上次這麼誇他,還是在告訴他道統不存在的時候!
朱厚熜很想張口嗬斥,但是,牛頓的語速可以很快,容不得他插嘴:
“陛下為大明蒼生孜孜不倦,遂至內臟勞瘁,而彼輩奸佞文臣,複強加子嗣憂慮於陛下,以使陛下晝勤夜勞,以圖陛下相失……”
“反諉過於上。”
朱厚熜的聽覺實在太好了,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把牛頓所有話在大腦裡過了一遍,再忘不掉。
牛頓殘忍地,對二十幾的小夥朱厚熜宣判:
“今陛下惟宜靜養數日,不入後宮,不昵豔色,篤誌早起早睡,謹身節欲而已,陛下無恙也。”
朱厚熜下意識地回答:
“朕不進後宮,那晚上乾什麼?”
“牛徐行你不要跟那些文官一樣唧唧歪歪地,多管閒事!”
牛頓走到放在最角落裡的木籠麵前,揭開上麵的黑紗:
“陛下修仙天賦當世第一。”
“我的論文還沒看完,還不能休息哦。”
“正好,臣還有宗室考核辦法粗稿,想獻於陛下。”
“難道,陛下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