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暫時也過不去,再加上因為之前的小插曲,老朱原本不爽的心情,也漸漸平複下來。
就笑著問管家:“聽你的意思,這六河路附近是最近在繁華起來的?”
管家悄無聲息的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
要不是能看得出來,這位常先生的身份絕對不一般。
他是真不想跟這位常先生接觸太多。
不是因為彆的,實在是自己的小心臟,真的有點受不了啊。
動不動就生氣,而且隻要一生氣,就能讓人心肝都跟著顫。
管家覺得,就從接待常先生開始到現在,她起碼少五年陽壽。
當然了,這些想法也就隻敢在心裡想想,表麵上是絕對不敢透露出半分的。
“先生果然慧眼,這六河路,以前可是在城牆外麵。”
“想要來這裡,還要先出城才行。也是後來英王殿下來了,讓人將不需要的城牆拆除之後,才有路直接來這六河路。”
“可以說,如果沒有英王殿下弄出來的那個什麼專利法,這裡也根本就不會變成這樣。”
朱元璋微微頷首:“七……英王在這方麵,還是很有手段的。”
管家聽到朱元璋這麼說,又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尼瑪!
這人說起英王的口氣,就仿佛他不是高高在上的開國王侯,隻不過是一個普通後輩一樣。
這常先生的身份,給管家的感覺越發神秘了起來。
“對了,那個藍雲齋究竟是怎麼回事?”一直到現在,朱元璋才終於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在這之前,老朱滿肚子都是氣,根本就沒心情過問。
管家終於明白了,眼前這位常先生的脾氣,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看來,對方應該是一個比較古板的讀書人。
之前藍雲齋城裡的時候,燕京這邊也有不少老學究言辭抨擊。
女子拋頭露麵做的生意,古往今來最多的也就隻有一中了。
對於他們來說,那就跟後世有人去大街上果奔一樣,根本就是傷風敗俗不可理喻。
不過有英王殿下支持,那些老學究除了嘴上罵兩句,也沒彆的什麼辦法了。
跟那些老學究不同,許多商人對此也是嗤之以鼻。
不過,他們可不是那些隻會耍嘴皮子的老學究。
商人們表麵不動聲色,可暗地裡,沒少給藍雲齋下絆子。
可結果如何?
藍雲齋非但沒受到什麼影響,生意反而越來越好了。
“藍雲齋的掌櫃的,姓藍名雲鳳。”
“在咱們整個燕京城,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女中豪傑。”
說起這個藍雲鳳,管家一臉敬佩的,豎起了大拇指。
“不過就是個女人罷了,真的有這麼厲害?”老朱有些不服氣的道。
管家沒有反駁朱元璋,隻是笑眯眯的繼續說道:“而藍雲齋,以前還不叫藍雲齋呢,而是叫韓家瓷器。”
“韓家瓷器雖然美觀,不過價格可不低,所以生意也就一直不瘟不火的。”
“後來天下大亂,韓家老爺子冰絲,藍雲鳳的丈夫也被蒙元強征入伍,最後死在了戰場上。”
“之後啊,這韓家就仿佛是進了瘟神一樣,不到兩年的時間,藍家的直係就死了個七七八八。”
“剩下的許多工人,情況也都差不多,最後就隻剩下了一群孤兒寡母。”
“英王殿下沒來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老朱突然有些疑惑的道:“韓家不是有秘方麼?混個溫飽,肯定沒有什麼問題吧?”
提起這件事,管家臉上的敬佩之色越發濃了:“常先生,這也是藍掌櫃讓人佩服的地方。”
“當初韓家倒了之後,也不是沒有人打過這配方的注意。”
“隻是藍掌櫃咬著牙不鬆口氣,就說隻有韓家男子才知道配方。而那個時候,韓家的男丁都已經死絕了。”
“比少人折騰了一大通,發現的確沒找到什麼秘方,最後也就見見放棄了。”
“再加上,那之後韓家的工坊,也的確沒再生產工什麼瓷器,大家也就越發相信,藍雲鳳的確是不知道秘方。”
“結果專利法剛剛一出現,藍掌櫃就果斷的拿出了韓家的瓷器配方,並且注冊了專利”
“就這一手隱忍的功夫,許多男人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朱元璋微微頷首:“能夠看得清楚局勢,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這藍掌櫃也的確不是個一般人。”
“當時那種境地,家裡連一個能夠做主的男丁都沒有,他們是根本就保不住這個配方的。”
聽到管家這麼解釋,朱元璋也不免對藍雲鳳有些佩服了。
之前老朱之所以那麼不爽,主要還是覺得,這藍雲齋表麵上是個瓷器工坊,實際上很有可能就是一個打著彆的名義的青樓。
再加上,老朱畢竟是這個年代的人,難免還是有一些封建思想的。
不過與此同時,能夠成為大明的皇帝陛下,老朱在某些方麵,也是相當開明的。
就比如,真正有能力的人才。
而這個藍雲鳳,就朱元璋現在聽到的這些消息,還真是個頗為有能力的女人。
既然是做正經事,神威女子拋頭露麵雖然也不太妥當,老朱到也沒有那麼反感了。
管家得意洋洋的道:“常先生現在明白,藍掌櫃的本事了吧?”
看他那得意的模樣,不知道的說不定還以為老朱誇的事他呢。
“後來呢?為什麼這藍雲齋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是女子?”
提起這個,掌櫃的又是一臉唏噓的模樣:“這韓家的人都死光了,連個後代都沒有。”
“那個時候還留在韓家都人,大多也都是孤兒寡母的,根本就撐不起這個家。”
“最開始的時候,藍掌櫃也不是沒想過雇男人。”
“隻是,家裡隻有他們這些女子,如果雇的男人太多了,誰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如果雇的人少了,女多男少也難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最後,藍掌櫃乾脆放棄了這個打算,剛催就隻招女工。”
“隻有一些女子實在乾不了的體力活,會臨時雇傭一批力工。”
“剩下的工坊裡的大小事物,全都讓那些女人來做。”
朱元璋微微頷首:“光是女人的話,做起活來肯定也挺艱難的吧?”
管家笑了笑道:“最開始的時候,也的確是鬨了不少的笑話。”
“女人嘛,很多事他們也的確做的不太好。開始的時候,甚至鬨了不少的笑話。”
“有一次,有人找藍掌櫃當做一批瓷器,結果因為一些意外,導致那些瓷器燒錯了顏色。”
說著說著,管家突然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您猜後來怎麼著?”
老朱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如果是咱的話,可以商量商量,能不能給他們一個優惠的價格。隻是顏色不對的話,也不是不能用,還能儘量少遭受一點損失。”
管家緩緩搖頭:“藍掌櫃二話不說,直接把那些燒錯了的瓷器全都砸了,親自帶著工坊的人加班加點,又重新給對方燒了一批。”
“從那以後啊。”管家一臉感慨的模樣:“誰提起藍雲齋,提起藍雲鳳藍大掌櫃,不是高高豎起大拇指?”
“這正因為所有人都覺得,藍雲齋寧可自己吃虧,把那些燒錯顏色的瓷器給燒了,也絕對不讓賣家吃虧,所以去藍雲齋訂貨的人,也越來越多。”
“實際上,那些瓷器質量上沒有什麼問題,隻不過是顏色有一些小小的偏差罷了,根本就沒有任何影響。”
“而且就因為這件事,之前藍掌櫃砸瓷器的時候,一不小心沒有砸壞的流落出來,反而還被許多人高價收購呢。”
“甚至又一次,有人願意直接出四倍的銀子購買。”
老朱的臉上,帶著諱莫如深的笑容:“如此說來,這藍掌櫃果然不凡。”
他可是從一個乞丐,爬到皇帝寶座的人。
對於人性的掌控,絕對是這個時代數一數二的高手。
有些事,彆人聽了也許粘貼的事意外,甚至根本就沒當回事,隻是把他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
但是,老朱卻敏銳的察覺到了這裡麵的問題。
既然都已經砸了,為什麼偏偏會有一些流傳到市麵上。
以這位藍掌櫃拿謹慎的性格,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所以朱元璋幾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這是哪位藍掌櫃做的局。
燒瓷器的時候,一不小心弄錯了顏色,這也許真的隻是個意外。
但是之後的事,絕對就是那位藍掌櫃順勢而為,為自己打響招牌。
用朱瀚的話來說,這叫什麼……什麼營銷來著。
“有意思,區區一介女流之輩,竟然也能有這種心思手段。”
就單憑這一手,這藍掌櫃哪怕是入了官場,也能夠大有所為。
老朱現在甚至有點期待,親眼見見那個手段不輸給男人的藍掌櫃了。
原本朱元璋還以為,要等相當長一段時間呢。
結果他們剛剛聊完沒多久,馬車的行駛突然之間變得順暢起來。
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入了六河路,來到了藍雲齋外麵。
“這會兒怎麼這麼快?”老朱一點意外。
管家趕緊解釋:“這是哪家工坊的大訂單完成了,那些車全都裝完了貨離開。”
“馬車都走了,自然也就不怎麼堵了。”
說話間,朱元璋已經下了馬車。
剛剛入眼,就看到了寫著藍雲齋三個大字的牌匾。
這三個字,溫婉秀麗一看就是女人所寫。
隻是……這三個字也隻能稱得上能看而已,寫的實在沒有多好,絕對不是什麼名家所寫。
也不怪老朱要求高。
老朱的出身雖然不怎麼樣,看人家現在可是皇帝。
他身邊的人,不論文武,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為頂尖地人才。
這個時代的文人士大夫,雖然有很多讀書讀傻了的老學究。
可更多的,終究還是那種學問精深的人。
哪怕是一個縣令,在書法上也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
作為一個讀書人,人品可以不怎麼樣。畢竟隻要你位高權重,有的是人捧臭腳。
可如果連字都寫不好,那可是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畢竟,科舉考試第一眼看的就是這個字。
要是入不了考官的眼,哪怕你文章寫的妙筆生花,都絕對沒有人看。
現在的滿朝大臣,不管能力如何,單單拿出他們的字放在後世。
也能稱得上一地知名書法家了。
長期在這種環境熏陶下,朱元璋對於書法的鑒賞能力,自然而然就變得越來越高。
這牌匾上的字,對於普通人來說,也許能夠算得上不錯。
可在老朱眼裡,就有點不上檔次了。
要是彆的字,老朱也不會太在意。畢竟他手下那些武將裡寫字不好的也不是沒有:“這牌匾可是商鋪的門麵,怎麼如此草率?”
管家對於老朱的疑惑並不意外:“這全是女人的工坊,那些讀書人自然是看不上的。”
“藍掌櫃的剛開始,也是求了幾個人,結果連們都沒進就被趕出來了。”
“其實當時啊,我們家大人還準備出手幫忙來著。”
“但是藍掌櫃的脾氣也是剛烈,一氣之下就不用這些名家的字了,直接自己寫。”
“雖然這字,的確不算好。但是看習慣了,感覺也獨有一絲女子的秀氣。”
老朱對著藍掌櫃又多了意思興趣:“哈哈哈,這藍掌櫃也是個妙人。”
“做得好,對於那些什麼讀書人,就不能給他們好臉色,一個個自以為是,還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朱元璋的話音剛落,一個柔美的聲音從左側傳了過來:“多謝先生謬讚,小女子可愧不敢當。”
“當時隻不過是因為被人拒絕的太多,小女子實在沒有辦法,這才初次下策。”
這聲音就仿佛山澗溪水,潺潺而來,柔美之中還帶著一股乾練颯爽的味道。
光是聽到這個聲音,朱元璋的腦海之中,就已經浮現出了七八個女子的形象。
或柔弱秀美,又或者英氣逼人。
當下老朱轉過頭,笑著一抱拳:“咱早就聽說藍掌櫃的名頭,今天是特意前來拜訪……”
隻是,老朱的話才說到一半,後麵的話就直接堵在了喉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