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崧站起身,雙手撣了撣官服的袖口,鄭重的向朱瀚深深一揖。
他可不是那種溜須拍馬的人,之所以如此的確是因為敬佩朱瀚的手段。
如果朱瀚隻是利用高糧價,利誘那些商人們往大同,劉崧當然也會認為朱瀚的手段高明。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不可能如此鄭重的向朱瀚行禮。
作為傳統的讀書人,劉崧骨子裡還是文人的那一套。
不論做什麼事,更多的還是以義為先,十分看不上朱瀚這種張口利益閉口利益的做法。
但是,朱瀚的所作所為,所說的可不僅僅是利啊。
以利誘之的同時,也沒忘記,怎麼讓普通百姓,能夠更好的活下去。
這種麵麵俱到的手段,已經完全超脫了,劉崧以往的認知。
對於朱瀚的所作所為,劉崧也是打從心底裡敬佩。
「劉大人。」朱瀚笑著道:「既然你已經明白了本王的苦心,那麼接下來一段時間,燕京這邊的事,本王就交給劉大人了。」
劉崧聞言一愣:「王爺,您這是……」
朱瀚長身而起颯然一笑道:「本王可是大明的王爺。」
「現在,大同的百姓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本王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所以,本王準備去大同,跟大同的百姓同甘共苦。」
「這燕京城,本王就交給劉大人你了。」
「雖然要做的事情很多,不過本王相信劉大人你的能力。」
劉崧一臉鄭重:「請王爺放心,微臣一定不會辜負王爺的希望。」
朱瀚微微頷首,耐心的向劉崧交代起來。
「官場上的事,本王沒有彆的要求,隻要劉大人你依法辦事,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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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這奏疏光是抵達應天府,就需要幾天的時間。
然後應天那邊再調集糧食,運送到大同府,這就又要相當長的時間。
如果換做平時,還沒有什麼太要緊的。
可現在整個大同,不知道要多少張嘴等著要吃飯。
每拖一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餓死。
吳振現在其實都不太指望朝廷能夠及時賑災。
他希望的是,最近在燕京,主持新國都建設的英王朱瀚殿下,能夠大發慈悲,幫他們大同一把。
畢竟誰都清楚,為了建設新的都城,朝廷給燕京的撥款可是相當大方。
主要朱瀚肯,糧食絕對不成問題。
隻是吳振不知道,英王朱瀚究竟會不會伸出援手。
畢竟,他手上的錢可是用來建設國都的,如果耽誤了燕京的建設,那是他朱瀚的問題。
可大同的災情,卻跟朱瀚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短短幾十天,吳振整個人就消瘦了一大圈。
如果不是特彆熟悉的人,恐怕都認不出這位知府大人了。
「現在官倉的糧食,還能支持多長時間?」吳振沉聲問道。
吳振的師爺,此時也顯得蒼老了許多:「回府尊,如果災民不再繼續增加的話,差不多可以堅持十二天左右。」
知道自家師爺這是委婉的說法。
現在城外的災民一天比一天多。
而且可以預計,未來半個月內,災民的數量會持續增加。
普通老百姓也沒有什麼見識,出了這種災荒之後,下意識的就會往周圍的大城市跑……
這反而造成了,城市的糧食越發短缺。
如果連災民的增長也一起統計進去的話。
吳振暗暗算了一下。
官倉的糧食,恐怕最多也就再堅持六天時間。
就這,還是每天給老百姓喝那些稀得幾乎看不到幾粒米的稀粥的情況下。
「大同的士紳們都來了沒有?」吳振沉聲問道。
師爺勉強笑了笑:「府尊,那些士紳很不湊巧,不是有事就是生病。」
「這些蛀蟲。」吳振忍不住咒罵道:「難道真要激起民變,他們才甘心麼?」
「難道他們以為,一旦有了亂民之後,他們這些人能夠明哲保身?」
旱災爆發的時候,吳振就請過這些地方士紳。
至於請他們這些人的目的。
一是讓他捐款捐糧,好能撐過災荒。
至於另外一個原因,當然也是希望他們能夠在災荒年間控製糧價,讓百姓們的日子能夠過得下去。
而那些士紳,也沒讓吳振失望。
這些大同本地的地主大戶們,所有人全都加起來,捐款不過千餘兩,糧食不過八百石。
聽起來似乎不少,可是現在府城外麵,光是等著吃飯的百姓,就快要超過五千人了。
這些銀子跟糧食,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至於控製糧價……
這些人一個個表麵上拍著胸脯答應的痛快。
價格表麵上看起來,似乎也的確不怎麼高。
可問題是,全大同所有的糧鋪加起來,賣的糧食也沒有多少。
百姓們必須天不亮就去糧鋪排隊,但凡晚上一點點,都根本買不到糧食。
與糧鋪不同,黑市上的糧食交易,到是如火如荼。
根據吳振的了解,現在在黑市上,一石糧食的價格,已經達到三兩銀子了。
雖然恨得牙根癢癢,但是吳
振卻根本去不敢對黑市做什麼。
有這個黑市在,老百姓多少還能買到一些活命的糧食。
可如果真下狠手,把黑市直接取締。
那些受災的老百姓,就連糧食都買不到了。
就在吳振急的都有種上吊的衝動的時候。
突然收到了燕京來的消息。
這是英王朱瀚,親筆書寫的書信。
「快點拿過來我看!」吳振狂喜,一把抓扯過書信看了起來。
這個時候,隻要英王那邊有消息,肯定就是好消息。
否則的話,英王朱瀚隻要不搭理他就行了。
到時候,大可以推脫他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專門回了書信,肯定是有所表示。對於現在的大同來說,不管是糧食還是銀子,隻要有就比沒有強。
剛剛打開朱瀚的信,看到前麵寫著糧食已經在來大同的路上,吳振頓時笑的合不攏嘴。
不過很快,吳振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旁邊的師爺,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府尊,如此喜怒形於色的模樣。
對於信中的內容,也是好奇的不行不行的。
一直到吳振看完了信,師爺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府尊,英王殿下究竟是何意?為何府尊看起來……」
吳振的臉色,黑的就跟鍋底似的,直接把那封信遞給自家師爺。
師爺都好奇半天了,趕緊接過信看了起來。
剛開始,他的表現跟吳振差不多,也是滿臉喜色:「太好了,糧食竟然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而且,王爺竟然利用火車,率先運送了一批糧食過來,這下子我們總算是可以鬆一口氣了。」
雖然鐵路還在建設治中,無法直接抵達大同。
不過到了吳振這個級彆的官員,都已經親自體驗過火車的厲害。
這種怪獸,運送起物資來,簡直堪稱恐怖。
哪怕燕京到大同的鐵路,隻建設了不到四分之一,也能夠極大減輕運送糧食的負擔。
吳振還是冷著一張臉:「彆高興的太早了,繼續往下看。」
師爺明白,讓自家府尊臉色如此難看的重頭戲,應該就是後麵的內容了。
耐著性子繼續往下看。
不過隻看了幾句話,師爺就情不自禁的驚呼出聲:「英王這是瘋了麼?」
一句話說出口,師爺才意識到不妙,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這可是英王殿下手下統領著無孔不入的錦衣衛。
自己的話一旦被英王殿下知道……
他區區一個師爺,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就算吳振這個知府,都護不住他。
萬幸現在這間屋子裡,隻有他跟吳振兩個人。
剛才一時失態所說的話,應該不會被其它人知道。
「府尊……這……」師爺舉著信件,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朱瀚竟然把大同府的糧價,界定為最低四兩銀子一石。
現在大同府黑市上的糧價,也不過三兩銀子啊。
英王朱瀚這是要乾什麼?
該不會是想趁著大亂,逼迫大同百姓造反吧?
越想,師爺就覺得越是有這個可能。
從古到今,一旦有什麼大規模的天災,也往往都是有些人,想要趁機搞事情的時候。
我的個老天爺啊,他們該不會是陷入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件隻中吧。
兩人共事多年,吳振隻看自家師爺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趕緊阻止道:「不要亂想,
你想的那些事,絕對不可能發生。」
有些想法一旦冒出來,可不是輕易就能夠壓下去的。
不過吳振的師爺也知道其中的厲害。
無論心裡是怎麼想的,表麵上絕對不會表現出分毫。
「府尊,英王殿下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現在這種時候,不光不想著怎麼穩定糧價,反而動用朝廷的力量,主動幫助那些女乾商提高糧食價格。」
「隻要這個價格一出,府尊您可要背上千古罵名啊。」
吳振覺得頭痛務必。
他這個知府,怎麼就這麼難當呢?
任期出現千年難得一遇的旱災不說,偏偏還有英王朱瀚這麼個腦袋有問題的家夥,搞風搞雨。
鬱悶了許久,吳振無力的揮了揮手。
「英王殿下信中說明,他已經揍請陛下,下旨直接界定糧價格,聖旨不日即將抵達……」頓了頓,吳振艱難的說道:「發布公告吧。」
「府尊……」師爺還想勸。
吳振卻沉聲道:「去吧。」
他終究不是劉崧那樣的錚臣,不敢直接得罪當今的英王殿下。
果然正如同吳振所想,界定糧價的告示一出,整個大同都沸騰了。
普通百姓們憤怒異常。
「朝廷這是不打算給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活路啊。」
「四兩銀子一石糧食,這簡直就是土匪。」
「嗬嗬,土匪搶劫還會給人留一條活路呢,朝廷這是想徹底逼死我們啊。」
「走我們去府衙,府尊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對大家一起去,我就不相信朝廷會眼睜睜的看著我們餓死。」
跟群情激奮的普通百姓比起來。
大同府地士紳糧商們,一個個都震驚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最低四兩?朝廷這是瘋了?」
「會不會是消息錯了,是四錢銀子而不是四兩銀子啊?」
也不怪士紳跟糧商們不相信。
按照以往的經驗,朝廷在這個時候肯定是玩了命的壓低糧食的價格。
怎麼可能非但不控製糧食價格,反而主動幫助他們這些人抬高糧價?
現在黑市的價格才三兩啊,還是他們偷偷的賣。
現在這個公告一出,他們就可以直接在自家的糧店中,堂堂正正的賣出天價。
經過多方打聽,當那些士紳跟糧商們確定,這個價格是真實有效。
而且不久之後,甚至會有聖旨下達之後,他們的眼睛都紅了。
這是朝廷授權給他們,公然搶錢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