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最突出的,就是一個豪字。
白玉屏風,紅木桌椅,滿屋子都是貼著金箔的花紋。紅木桌椅,最上等的陶瓷餐具,快子也都是象牙的。
滿桌菜品,味道怎麼樣先先不說,光是材料就能讓人咋舌,水陸八珍全部上齊。
什麼熊掌駝峰,燕窩魚翅。這些東西,就算是廚子的手藝不怎麼樣,隻要能夠做出來,味道終歸不會太差。
不過此時此刻,雅間中的一群人,卻對著山珍海味歎氣,沒有一個人動快子。
「沉萬三還沒有來麼?」這人帶著川蜀特有的口音,身上的衣服也是上好的蜀錦,看起來就有一種貴氣逼人的感覺。
「他來了又能怎麼樣,我看你們根本就是白費功夫。沉萬三的生意是怎麼做的這麼大的,誰不知道?想讓他跟咱們統一戰線,根本就是白日做夢。」說話之人身穿貂皮,打扮起來也是粗獷豪邁,跟在座的絕大部分人,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不管怎麼樣,也要試一試啦,總不能就這麼下去吧?我手下的那些工人,現在就越來越不服管教啦。」桌上一個南方口音的人,有些鬱悶的抱怨道。
「屁用沒有的辦法,有什麼好試的?要我說,我們就直接罷工。既然英王不給我們這些商人活路,我們也沒有必要在這裡自討苦吃。」
「我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我們手裡,差不多有燕京六成左右的工程。如果我們不乾了,那位英王殿下,一時之間恐怕找不到那麼多人來接替我們吧。」
角落的一個商人得意的冷笑道:「這還不是最關鍵的。那位英王殿下,不是口口聲聲為了老百姓麼?一旦我們撒手不管,這燕京城會有多少人沒了營生。到時候,我到要看看,那位英王殿下,用什麼辦法來填這些人的嘴。」
「而且,我們還可以這麼辦……」
這些商人你一言我一語,在他們的口中,朱瀚似乎就是任由他們宰割的羔羊。
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隨聲附和,餐桌上也有一個人,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個字。
特立獨行的人,很快成為了眾失之的。
「張老板平日不論說起什麼,都是濤濤雄辯不絕,今日為何一言不發?」
「嗬嗬,人家張老板能有今天,可都多虧了英王殿下的提拔,跟咱們可不是一路人啊。」
「誰給張老板發的請柬?這不是故意為難人麼?如果張老板您覺得不方便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我們絕不為難你。」
被這些人陰陽怪氣的人,自然就是張豐年。
之前的水泥配方,一下子就賣了五十多萬兩,哪怕是他們這些豪商巨賈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啊。
彆看他們一個個都是家財萬貫的,五十萬兩得生意對他們來說,也不算什麼太稀奇的東西。
可問題是,五十萬兩的生意,跟賺五十萬兩那完全就是兩個概念啊。
哪怕真有這麼大的利益,這其中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為了打通關係,需要提前投進去多少金錢。
而且,就算沒方麵都做到最好。真要賺到這麼多銀兩,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
這段時間,他們也在專利上下了不少的功夫。
雖然也有收益,但是跟張豐年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因此,不少人對張豐年都十分不服氣,隻覺得他不過就是走了狗屎運而已。
平時自然不會說什麼,今天這個場合,張豐年卻成了眾失之的。
被這麼多人明裡暗裡的嘲諷,張豐年卻依舊神色如常。
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既然各位想聽在下得建議,那瑞雪就鬥膽
說一句。」
眾人同時大驚。
臥槽。
這家夥該不會腦子有問題吧?
他難道聽不出來,我們是在嘲諷他麼?還真以為,我們是想要請教?
彆以為賺了一點點銀子,就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在座的哪一個,不是商海沉浮了半輩子。
無論家業還是經驗,都比你這個毛頭小子,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區區一個暴發戶,請你來是為了打你的臉,真以為你有資格跟我們平起平坐?
張豐年嘴角上翹,這些人的心思,他哪裡能不知道?
沒來之前,他就已經能想象到,這些家夥的想法了。
但是,他依舊義無反顧的來了。
他朝桌子上的眾人一抱拳:「各位前輩,你們得大名瑞雪早就如雷貫耳。我還隻是個夥計的時候,沒少聽過各位的事跡。」
哪怕這些人幾乎已經跟他撕破臉,張豐年的態度卻還是沒有變化。
說話之前,先給這些人戴了一個高帽。
好聽話人人愛聽,哪怕在場這些人,全都看張豐年不順眼,態度卻也都緩和了不少。
「你知道就好。」
「我做生意的時候,你還在娘胎裡沒有生出來呢。」
「既然你這麼懂事,我今天就教你個乖。彆以為英王殿下幫你,是因為什麼好心,他隻不過是為了,推廣他那個所謂專利法而已。如果你因此,就把自己當成英王的人,那才是愚蠢至極的想法。」
「咱們這些人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在朝廷那些人眼裡,咱們不過就是一群待宰的牲口,他們什麼時候餓了,就會直接拿我們開刀。」
張豐年看似恭恭敬敬的聽著,心中卻是冷笑不止。
這些人看似對他推心置腹,實際上全都是口蜜腹劍的家夥。
在他剛剛弄出水泥秘方,英王還沒有給他專利的那段時間。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千方百計的,想要探聽水泥的秘方。甚至有人為此,給劉石頭開出了一萬兩銀子的高價。
這些收買劉石頭的人中,都不知道有多少,就是這些家夥派來的。
等他們說完了,張豐年才鄭重的道:「各位前輩的心意,晚輩領了。隻是這件事,情恕晚輩不能答應。」
「晚輩之所以有今天,全仰仗英王殿下的支持。否則的話,我跟我那幾位好友,不過就是燕京城中的默默無聞之輩。」
「各位的想法,晚輩也明白,我今天之所以過來,也隻是有些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前輩們覺得英王殿下咄咄逼人,為了那些普通百姓,不惜損害我們商人的利益。」
張豐年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起這件事,在場的人全都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錢用那個人不就是摳門了點麼?隻不過才扣了四錢銀子,就被人當街給殺了。」
另一個人也憤憤不平:「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這也算是錢用自找的。可是,殺人的那個家夥,竟然被無罪開釋,這也太沒道理了。」
「咱們這些做做生意的,雖然是有那麼一點錢,可投入的錢更多啊,有的時候一時周轉不開,難道就不能體諒體諒?」
「對啊,誰沒個銀錢不湊手得時候?如果就因為一時拖欠,被人殺了都不犯法,那這生意還怎麼做下去?」
【鑒於大環境如此,
「說來說去,英王不過就是為了自己的名聲,拿咱們開刀罷了。古往今來,這種事可不在少數。」
對方人多,一人
一句話都顯得亂糟糟一團。
這種情況下,張豐年竟然還能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各位前輩,我們再怎麼困難,也比那些普通百姓強千倍萬倍。」說著,一指餐桌上那些山珍海味。
「光是這一桌飯菜,給幾百位工人發工錢都足夠了吧?」
不等他們反駁,張豐年又連珠炮似的繼續說道:「況且,英王殿下對那些普通百姓,也不是意一味的袒護。」
「就在一個多時辰之前,有人誣告商人克扣他的工錢,被英王殿下查出來,也一樣將誣告的工人判了刑。」
「由此可見,英王殿下是對事不對人。隻要我們本分守法,英王殿下對商人跟百姓,都是一視同仁的。」
這件事,再做的商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如果他們連這些都不知道,那也不可能賺來如此一份家業。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對張豐年的話,嗤之以鼻。
「不過就是打了十大板而已,對那些刁民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
「這種事,不過就是做戲給我們看罷了,就是為了安撫我們,你竟然真的相信。」
「我不管那個誣告的刁民怎麼樣,我隻知道有人被當街殺了,而殺人凶手依舊逍遙法外,如果不能給我們一個交代,絕對不行!」
「好!」張豐年沉聲道:「姑且先不說錢用的事。我們都是商人,隻要有利益,一切都可以談。」
「那麼我想問諸位前輩,你們真覺得,自己能鬥得過英王殿下?」
「英王殿下,可是跟當今聖上一起,趕走蒙元建立大明的千古奇人,帶兵打仗從無敗績,你們當真要跟這樣的人為敵?」
雅間中間的商人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就仿佛,張豐年說了什麼,特彆好笑的笑話一般。
「我說張豐年,你就算是替英王吹捧,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
「論帶兵打仗,我們承認英王殿下的確是了不得得人物。」
又一個商人擦著眼淚:「我也聽說,英王殿下天縱奇才,在奇技yin巧方麵,也有著過人的本領。」
之後,眾人的態度漸漸統一。
「可說起經商,英王殿下,未必就這麼厲害了吧?」
儘管有沉萬三跟周古山這兩個例子。
不過在這些商人眼中,真正起作用的是沉萬三他們這些人。
至於朱瀚這個英王,不過就是提供了一些便利罷了。
換成他們,絕對不會比沉萬三差多少。
見這些人猖狂成這個樣子,張豐年暗暗歎了一口氣:「對不起了王爺,是我張豐年無能,說服不了他們。」
道不同,不相為謀。
既然這些人鐵了心要跟朱瀚作對,張豐年也懶得再跟他們虛與委蛇。
正準備站起身離開。
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全身綾羅綢緞,身形微胖,一笑跟彌勒佛似的商人推門而入。
「各位,沉老板跟周老板來了。」
儘管此時此刻,燕京城得沉老板跟周老板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過在這種場合提起,所有人都知道代表的是誰。
自然是大明現在最富有的商人之二。
沉萬三,周古山。
張豐年都準備離開了,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又停了下來。
「他們怎麼來了,難不成……」一想到,沉萬三跟周古山兩個人,也有可能做出對朱瀚不利的事。
張豐年就覺得,自己絕對不能這麼輕易離開。
「沉老板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
「見過沉老板。」
「見過周老板。」
雅間之中的人,笑的一個比一個燦爛,就跟一屋子菊花似的。
沉萬三也不擺架子,一一抱拳回禮。相比起來周古山的態度就高傲了許多,隻是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張豐年也混在人群之中抱了抱拳,沒有了以往的熱絡。
他雖然很感激沉萬三,不過如果他真跟這些人混在一起,那也就代表著沉萬三這個人的格局,也就僅此而已。
要是沉萬三因為這件事倒了黴,他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一把,以報之前的恩情。
「坐,都坐吧!」沉萬三理所當然的坐在了主位。
一直跟沉萬三不對付的周古山,這次卻難得沒有跟他唱反調,而是默不作聲的坐在了他的身邊。
張豐年這一次,也算是見識到了沉萬三的風采。
自從他進入雅間之後,整個酒席幾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論跟誰聊天,都仿佛是推心置腹的模樣,對在場所有人的情況如數家珍,甚至連對方有什麼困難都清清楚楚。
而且,沉萬三也不是空談,能順手幫忙的,就會利用自己手頭的資源,幫助對方解決困難。
自己解決不了,也會找周古山幫忙,又或者幫對方出個主意。
給人的感覺,就仿佛是對誰都掏心掏肺一般。
張豐年看的事目瞪口呆,心中直道厲害。
怪不得沉萬三能夠成為首富,單單是這掌控人心的本事,就足夠他學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自從沉萬三進門之後,對於英王的事絕口不提。
把這一屋子商人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確偏偏張不開嘴。因為沉萬三聊的每一個話題,都跟他們的生意,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