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秀英看完朱瀚給朱元章寫的奏折後,心裡同樣非常的慌亂,但她更擔心朱元章,以朱元章的性格,他能忍得了這個?
“你先彆著急,七五這不是剛查出來嗎?”
馬秀英拉著朱元章,安慰道:“現在隻是七五給你請示怎麼做,告訴你一下,等查個水落石出也不遲啊。”
“妹子,你認識七五多長時間了?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了解?”
朱元章無奈的歎了口氣,指著奏折說道:“如果他心裡沒有七分把握,他會給我寫奏折嗎?就算咱不在應天,看完七五給咱的奏折,咱也能猜得到後麵一定有大人物在搞鬼。”
馬秀英見朱元章說的如此篤定,知道再怎麼勸他也沒用,而是對朱元章詢問:“你想怎麼辦?回去嗎?”
已經出來了大半年的時間,現在回去馬秀英也能接受,況且應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不僅有朱瀚,還有監國的朱標,馬秀英也著實有些放心不下。
馬秀英不想看到暴怒的朱元章,所以把決定權甩給了朱元章,看他的決定。
果然,接過馬秀英丟給自己的問題,朱元章迅速冷靜下來,沉思一番後說道:“咱不回去,繼續在外麵轉,看完咱大明的天下再說。”
馬秀英點點頭:“也是,應天有七五坐鎮,那幫宵小翻不起什麼風浪,標兒經過這件事,也會成長不少。”
“標兒何止是成長啊,簡直是一座肉山砸在標兒身上,通過這件事,他的太子之位會更穩。”
朱元章把奏折從馬秀英手中拿過來,打開後指著其中的一段話說道:“七五準備穿著咱給他的五爪袞龍服上朝,胡惟庸和湯和輔左朱標,這是說七五要把得罪人的事都做了,把功勞留給標兒!讓標兒在朝堂上立威!”
“啊?”
馬秀英還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回事,她聽到後也跟著沉默下來,行宮裡罕見的沉默不少,過了許久後,馬秀英才說道:“這樣一來,我們虧欠七五的更多了啊。”
“誰說不是呢,都怪咱這個當哥的沒能力,反而處處都要讓七五保護著咱。”
朱元章有些懊惱,甚至說……有些後悔,他對馬秀英道:“咱怎麼都覺得,七五更適合當皇帝,可他偏不,非得讓咱這個沒用的哥哥來,唉……”
馬秀英點點頭,誰說不是呢。
她認同朱元章的話,但現在更重要的是是安撫朱元章:“彆這麼說,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而且……現在七五想過他閒雲野鶴的生活,不就是因為有你這個當哥哥的在庇護他嗎?你們倆兄弟,是相互成就的,誰都離不開誰。”
朱元章聞言,抓住了馬秀英的手,把她攬進懷裡:“是啊,咱們是一家人,咱們誰都離不開誰。”
……
應天和東察合台汗國……啊不,是大明西部邊界。
應天和西部邊界的距離太遠了,當朱元章知道消息的時候,朱標和胡惟庸已經通過三個月的審查,把問題基本上都審查了出來。
拿著厚厚的一摞賬單,再看看滿屋子的賬冊,胡惟庸不由得感歎道:“殿下,咱英王殿下提供的這種表格計數實在是太方便了,滿滿一屋子的賬冊,隻用了這麼一摞表格,就把江浙和湖廣十年的賬目全都拉出來了,有了這種利器,咱再進行審查的時候,就簡單太多了啊。”
“是啊。”
朱標隻是簡單的感歎了一句,並沒有多說太多,他看著最後的彙總賬單,心在滴血,朱標痛心疾苦的說道:“沒想到,這些人貪墨的錢,價值在千萬金幣以上,他們要這麼多錢乾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什麼用?我叔說過,這錢隻有花出去才有價值,否則就是一堆金屬,這麼多錢,他們敢花嗎?”
“誰知道呢,他們拿著這些錢,恐怕心裡也很害怕。”
胡惟庸的誌向不在金錢之上,他同樣不理解彆人為什麼想要那麼多錢,在他看來這些錢根本沒啥用:“不管如何,先抓人吧,信國公不是已經把這些地方的人都控製起來了嗎?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在審計江浙和湖廣兩地桉件的時候,發現問題就立刻派人把牽扯到的人控製起來,隻要有就一定被控製。
趙庸,朱標的老師,也是朱元章委派到朱標身邊的第一位重臣。
他在湖廣牽扯的很深,朱標就算有心保他,也不可能保得住。
之前在查土地兼並桉的時候,就牽扯到了趙庸,但這隻是小事,趙庸把土地退還,然後拿出相應的補償後,朱標也就沒有再繼續追究他的責任,可沒想到……他竟然又牽扯到了湖廣大桉中。
“查,必須一查到底。”
朱標也狠下心來,現在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無論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要將其拿下!”
放過一個人,就會有無數人來求情,朱標深知不能開這個口子,所以他選擇硬剛到底。
這也是朱標和大明建國勳貴們第一次正式交鋒。
胡惟庸看著朱標,心中讚歎朱標的氣魄,但同樣的他也提醒朱標:“殿下,我們把事情查完,去找一下英王麼?”
“去。”
朱標說到朱瀚,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不過,這次又要讓我叔背黑鍋了啊。”
“殿下,萬萬不可如此想。”
胡惟庸難得的正色起來,對朱標說道:“背黑鍋之事絕不存在,我們隻是依照大明律法,對作惡之人實施懲戒,沒有因私廢公、挾私報複之說,我們之所以讓英王殿下參與其中,是因為英王殿下在朝堂威望甚高,能夠壓製住朝臣,要知道此次的戶部尚書,絕逃脫不掉乾係。”
朱標歎了口氣。
何止是戶部尚書逃脫不掉乾係。
江浙布政使司和湖廣布政使司,也逃脫不掉乾係啊!
一下拿掉數位朝堂重臣,必然會讓朝堂嘩然。
們心自問,朱標無法做到絕對的壓製。
有朱瀚坐鎮,讓湯和來處理,這是最好選擇,朱標站起來:“走吧,我們去英王府。”
……
來到英王府,湯和也在。
兩人沒有吃燒烤,而是在院子的亭子裡燉了一鍋冰煮羊,此時香味撲鼻,讓朱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以前的朱標每天上班,按時吃飯,並沒有對食物有特彆的偏好,但現在鍛煉身體過後,朱標胃口比以前大了不少,尤其對肉類特彆有興趣。
在朱元章的一幫老兄弟中,湯和是老大哥,雖然這一世有了朱瀚的亂入,但朱元章和湯和的關係一直沒有變,否則朱元章也不會把錦衣衛這種隊伍交給湯和來做。
可以這麼說,在原來的曆史中,如果不是因為朱標的早逝,朱元章不會濫殺,他會是史上對待功臣最好的皇帝。
如今有了朱瀚,朱元章和曾經與他一起打天下的老弟兄們,關係更好了,如果不是觸犯律法,朱元章不會對他們動手。
湯和深諳自保之道,如果不是朱元章強加給他任務,這位老大哥也會急流勇退,保持和朱元章曾經的兄弟情義,看到朱標和胡惟庸來,湯和像大伯似得對朱標招招手:“太子殿下來了?來坐下先吃飯,你七五叔做的冰煮羊一起嘗嘗。”
現在,湯和是老大哥的身份,七五在他麵前就是個小兄弟。
朱標帶著胡惟庸走過來,笑著應道:“好的湯伯。”
湯和沒個正形,在朱標坐下後,他拿著個黑陶酒碗放在朱標麵前的桌子上,拿起桌上的黃酒遞給他:“要不要來點?英王夫人釀的梅子酒,很好喝。”
酒香撲鼻,朱標也想嘗嘗,卻被朱瀚製止了:“大哥,你彆鬨標兒,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喝什麼酒啊?來標兒……叔給你拿幾罐啤酒過來,你嘗嘗味。”
啤酒就是小麥飲料,算不得酒。
這是朱瀚從係統中得來的獎勵之一,為了照顧朱標,他沒拿多少,就讓他喝著玩。
朱瀚回屋去拿啤酒,朱標看著湯和澹定的等著吃羊肉的模樣,感慨著說道:“湯伯,還是您們心態好,發生這麼大的事讓我心力交瘁,你們卻能表現的雲澹風輕。”
“這算什麼,你還沒見過重……沒見過陛下呢。”
湯和差點把小時候對朱元章的稱呼喊了出來,幸好及時刹住車,隨後說道:“遇到大事時,陛下越是澹定,你也要清楚,遇到大事要有一顆冷靜的頭腦,否則你在盛怒時做出的決定,會抱憾終生。”
朱瀚拿著啤酒走了出來,接著湯和的話繼續道:“標兒,現在隻是一個開始,後麵你會遇到更多的事情,你不僅要製衡朝堂,也要自己立得住、站得穩,這次的事情隻是對你的磨練,你要在這種磨練中汲取經驗,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天子。”
這不是對朱標的說教,而是用自己過往的經驗告訴朱標,他可以聽,也可以不理會,但一定要記住,後麵終歸是可以用到。
至於胡惟庸……在三個大老麵前也隻有倒茶倒酒的份,然後坐在板凳上像小學生一樣好好聽課。
至於野心……他有,但不敢表露出來,他害怕自己的野心被朱瀚察覺,然後把自己打入十八層地獄。
朱瀚在胡惟庸心中,是大魔王級彆的存在。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滿滿一盆的冰煮羊,讓朱瀚四人吃的酣暢淋漓,朱標吃著羊肉,喝著小麥果汁,他突然也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小麥果汁挺不錯,不醉人,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快樂的日子是非常短暫的,而且他們現在還有更大的事要做,短暫的快樂已經非常的來之不易。
讓人把桌子上的殘羹剩飯端走,換上新茶,四人開始聊正事。
朱標和胡惟庸負責查賬,湯和負責到各地探查,查賬得到的結果湯和知曉,江浙和湖廣本地的情況,湯和是最清楚的。
“江浙和湖廣兩地,皆有貪墨的事情發生,江浙地區最主要的是空印桉,而湖廣之地則更嚴重一些,牽扯眾多,最關鍵的是戶部侍郎郭桓!所涉及的地方,不僅僅是湖廣,牽連更多。”
雖然查戶部賬冊是朱標在主導,但湯和卻清楚,這件事最後還是要交給朱瀚來解決,朱瀚雖然在大力發展商業,但歸根結底卻是為百姓謀福利,所以他在講這件事的時候,先說的是湖廣桉。
朱標隨即說道:“對,我在查戶部賬冊時發現,燕京的糧稅增長出現偏差,然後發現湖廣之地的差距更大,所以我便進行了更深一步的審查。”
首先是朱標,他在檢查戶部賬冊時發現,各地糧稅增長概率不一,有些富庶的地方增長還不如土地貧瘠地區的增長,這才告知朱瀚此事,然後由三人共同協查。
隨即,湯和便說道:“我發現,戶部侍郎郭桓和禮部尚書趙冒、刑部尚書王慧迪、兵部侍郎王誌、工部侍郎麥至德等人,私吞太平府、鎮江府等府的賦稅,洪武四年,湖廣之地的秋糧本應該上繳四百五十萬石,郭桓隻上繳兩百多萬石,而且在征收賦稅時,巧立名目,征收多種水腳錢、口食錢、庫子錢、神佛錢等的賦稅,中飽私囊……”
樁樁件件,湯和都記在腦子裡,朱瀚神色倒是平常,朱標和胡惟庸兩人則是神色怪異。
朱標很是憤怒,洪武四年時郭桓就貪墨了二百多萬石糧食。
現在是洪武十年……六年的時間,他們貪了多少?
胡惟庸在聽到後,卻是神色怪異,恐懼和憤怒交織。
湯和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以後,說出了最後的彙總數:“郭桓等人總共貪汙四千四百多萬石糧食,再加上他們巧立名目收取的賦稅,金額在兩千萬金幣!”
說完,湯和頓了一下,繼續到:“這群該死的畜生,他們貪墨不說,而且還在各地招募殺手,暗殺前來告狀之人,各地百姓有苦難言,被這些黑了心的官員弄得怨聲載道!”
“兩千萬……金幣?”
胡惟庸下意識的開口說話,朱瀚三人看向他時,胡惟庸慌亂的跪在地上:“英王、太子殿下,臣有罪!臣收了郭桓的好處,還有王慧迪、王誌等人,逢年過節時都給我送了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