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原來不是請假嘛,本官就準你的假了,讓你去把人都接來除州,青壯編為一軍,老弱婦孺留在除州種地,如何?”
朱瀚現在糧草充足,又是打算擴軍了。
“編練成一軍?”常遇春一聽,頓時大為高興。
雖然說已經‘打土豪分田地’,但是當一個普通農戶和軍士的區彆,那還是非常大的。
分到田地的農戶,雖然不需要繳納高額的稅賦,能夠全家吃上粗糧青菜,但是跟義軍管飽的夥食完全沒有辦法比。
更何況,其餘的什麼軍餉、賞賜等等的了。
“沒錯,現在除州隻有三千模範軍,還有一支五百人的炮隊,兵力太少了,隻要你能夠招攬回來一千人以上,我就讓你單領一軍,正好這一批江浙布匹絲綢很多,給新兵每人一身錦衣軍裝,嗯,就直接提前取個名字,你這一支兵馬叫做錦衣親軍吧!”朱瀚笑著說道。
常遇春頓時一副感激涕零,難以表述的模樣。
“末將多謝副帥,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常遇春哽咽著嗓子。
他沒有辦法不感動啊,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朱元章朱瀚兄弟,先後對他青眼相看,從開始朱元章把他破例編入親軍,然後又是調到除州,被朱瀚提拔為親兵副領隊,如今又是讓自己單獨領軍。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常遇春已經是打算豁出去這條命,也不能辜負了朱瀚兄弟的信任。
隨後,朱瀚就撥給了常遇春一大批糧食、銀錢和絲綢,作為‘錦衣親軍’的安家費用。
常遇春帶著這一些東西,率領一小隊人馬往北山老林而去。
。
。
。
元廷京師,大都。
天氣剛剛入秋,位於幽燕的大都,就已經是一片肅殺冷風。
皇宮之內,蒙元皇帝妥歡帖木兒,正在召集重臣商議大事。
“紅巾賊禍亂河南,現在又是鹽賊張士誠阻斷運河,再加上除州賊寇朱元章阻斷長江,湖廣江浙的百萬糧草無法運抵京師大都,要是再這麼下去,朝廷的兵馬還怎麼維持?”
大皇帝妥歡帖木兒坐在龍椅上憂心忡忡的說道。
“陛下,臣覺得最好的策略,就是先安撫各路賊寇,等到西域各藩勤王兵馬抵達後,再大軍齊動,剿滅他們!”右丞相哈麻說道。
“不行,絕對不行!剿滅賊寇,一天都不能耽擱,否則隻會越來越嚴重!”左丞相脫脫反對說道。
蒙元皇帝妥歡帖木兒,一時不知道如何決斷。
“可是,朝廷糧草軍餉不足,河南、山東、江北都是賊寇,該如何剿滅?”妥歡帖木兒問道。
“陛下,集中力量,攻打一路!”脫脫說道。
左丞相脫脫,不僅是熟悉政事軍事,更是幫助皇帝妥歡帖木兒除掉權臣親政的大功臣。
所以,脫脫的話分量十足,立刻得到了認可。
“攻打哪一路?”妥歡帖木兒皇帝問道。
脫脫還沒有回答,一旁的寵臣哈麻就是搶先說話。
“陛下,哈麻覺得,應該攻打河南,那裡紅巾賊最是囂張,聽說已經立了個大宋皇帝,要是殺光了他們,其餘各路賊寇一定會嚇得望風而降!”哈麻說道。
“不行,河南紅巾賊兵力雖然多,但是占據的地方天災頻繁,糧草不足,就算擊敗了他們,也沒有辦法緩解朝廷糧草銀錢缺乏,而是應該攻打淮東的鹽賊張士誠!”脫脫說道。
“鹽賊張士誠?”
“沒錯,鹽賊張士誠阻斷了運河,隻要恢複了運河,朝廷就能利用江浙糧草,供養大軍剿滅北方的紅巾賊!”脫脫說道。
對於這個建議,妥歡帖木兒當即表示了認可。
“好,那朕就把剿賊的事情,托付給丞相了,朕命你總製天下諸王和總管,各行省精銳,全都聽你調遣,務必剿滅鹽賊,恢複運河通行!”
“臣,遵旨!”脫脫連忙說道。
一旁的哈麻則是露出了嫉妒仇恨的眼神。
三天之後,得到蒙元皇帝親自送行的左丞相脫脫,帶著聖旨還大都的三萬精銳阿速軍匆匆返回徐州,準備調集兵馬糧草,立刻南下剿滅鹽賊張士誠。
一時之間,天下震動!
各路元軍調往徐州的人數,直逼三十萬!
號稱百萬之眾!
消息傳到淮東高郵,張士誠聽到後,頓時就是臉色蒼白。
他連忙召集自己的兄弟和部將們商議對策。
“元賊兵馬百萬,咱們這高郵城,恐怕是守不住啊,跟之前的準備,差的也太多了!”張士誠首先就是泄了氣。
大多數的部將,也都是一樣的想法。
他們都是覺得,元軍實在太多了,絕對不是他們可以抵擋得了的。
“更何況,高郵城防並不堅固,彆說是百萬大軍,就算是十萬大軍,咱們也不行啊,唉,不如直接派人去見脫脫,咱們求個招安算了!”二弟張士義擔憂的說道。
“對啊,大哥,還是趕緊派人去求招安吧!”四弟張士信也跟著說道。
“我還聽說了,韃子的阿速軍也是出動,這些綠眼回回凶殘的狠,所過之處雞犬不留,咱們要是不降,等到高郵城破,隻怕死無全屍啊!”二弟張士義苦著臉擔憂道。
阿速軍,就是當年蒙古人西征帶回來的欽察草原上的高加索仆從軍,他們卷發碧眼,後世的車臣等部族就是高加索人。
凶名赫赫的阿速軍,手段殘忍,是蒙古人現在手中最精銳的兵馬。
“好了,你們說的我都知道了,再讓我想一想!”
張士誠揮手,打斷了弟弟和部將們的勸說,陷入了猶豫中。
張士義等人見狀,也隻能是默默退了出去,隻留下張士誠一個人陷入了長籲短歎中。
張士誠思索半天,決定等三弟張士德從除州回來再做決定。
在幾個弟弟和親信部將中,隻有張士德兼具能力和信任,可以讓張士誠做出決斷。
“還是等三弟回來,再拿個主意吧!”
。
。
大元丞相脫脫百萬大軍南下淮東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江浙行省的集慶。
許多不明真相的蒙元官吏們,一個個都是心懷喜悅,覺得朝廷和皇帝天威浩蕩,馬上就要肅清江北的賊寇,讓運河海運重新恢複了。
而在江浙行省平章府中,伯魯、範遙和幾個心腹部下謀士們,則是陷入了惆悵中。
“脫脫百萬大軍,已經在徐州準備南下了!”伯魯憂心忡忡說道。
“唉,既然敢號稱百萬,實數少說也得二十多萬,張士誠那個鹽賊,絕對是擋不住的!”範遙同樣憂心忡忡。
幾個心腹謀士也是一樣眉頭緊鎖,顯然正在苦苦思考對策。
劉伯溫坐在一旁,看著伯魯等人模樣,心中感覺非常的滑稽。
他們一群蒙元的封疆大吏,聽到蒙元百萬大軍即將剿賊,不僅不高興,反而是替反賊擔憂起來,十分害怕朝廷剿賊成功。
因為,經過幾次‘清剿私鹽’,伯魯範遙等江浙上層官員和豪商們,已經是狠狠吃下了大筆的銀子。
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伯魯等人就是把上百萬兩銀子收入囊中!
上百萬兩銀子啊!
這還僅僅是一個月的利潤,如果時間長久一些,必然會更多。
而一旦蒙元朝廷大軍剿滅了淮東鹽賊,恢複了淮東食鹽的官營,那也就意味著江浙行省官員們再也無法吃到食鹽的利潤了。
所以,伯魯範遙等人恨不得朝廷立刻取消攻打淮東,轉而攻打河南的紅巾賊,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繼續坐享江浙行省權力和販鹽的銀子!
“可恨脫脫那個奸臣,為了自己的軍功,放著河南的紅巾賊主力不打,偏要攻打淮東的張士誠這個小賊,誤國誤民!”伯魯氣呼呼的說道。
一旁的範遙聞言,也是趕緊接過話茬,跟著罵起來。
有一名謀士聞言,立刻出謀劃策。
“平章大人,何不想辦法上書陛下,彈劾脫脫,說他養寇自重,抓小放大呢?”
伯魯搖搖頭,“不行啊,脫脫權勢太大,深得陛下信任,貿然出頭,隻會招惹麻煩!”
根據京師大都傳聞,右丞相哈麻等人都是反對攻打淮東,但是元帝妥歡帖木兒依舊是準了脫脫的計劃攻打淮東張士誠。
“這樣的話,張士誠恐怕就是必敗了!”範遙歎了一口氣說道。
“也不一定,要是其餘的紅巾軍去救援淮東,說不定可以保下來張士誠。”伯魯還是有些不甘心。
“朱元章和朱瀚兄弟,雖然有數萬兵馬,但是要對抗脫脫的大軍,無異於以卵擊石,他們兄弟絕對不可能去救援的。”範遙歎息道。
“伯溫,你說說看,怎麼才能讓朝廷退兵,不去打淮東?”伯魯看向了劉伯溫。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劉伯溫已經是江浙行省的三號人物,兼伯魯範遙的頭號智囊了。
但是,劉伯溫這一次卻是也拿不出個主意來。
“脫脫,乃是有手段見識的,一般手段恐怕對付不了他,除非陛下不再信任他,才能讓他退兵,否則就隻能是張士誠硬抗了。”劉伯溫說道。
脫脫,可以說是元朝後期的一代名臣了,不僅軍政手段不錯,而且文史上貢獻也很大,再加上得到皇帝妥歡帖木兒信任,一般的手段絲毫傷不到他。
伯魯皺眉思索了一下,剛剛開口想要說話。
忽然。
外麵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跑進來一個心腹。
“何事慌張?”伯魯立刻麵露不悅。
那心腹顧不得伯魯生氣,慌張的說道:“大人,剛剛得到消息,朝廷命湖廣行省平章星吉和江西行省平章慶同,各帥本部兵馬十萬,順江而下攻打除州紅巾軍,將由我部江浙行省供應糧秣補給!”
此話一出,整個大堂內滿座皆驚。
“什麼?!”伯魯驚訝不已。
湖廣與江西本地的紅巾賊也是不少,他們卻被調集來攻打朱元章的除州。
再加上,丞相脫脫百萬大軍南下淮東,這說明蒙元朝廷雙管齊下,不打通南北水運誓不罷休的氣勢。
“湖廣和江西的兵馬一旦來了,那江浙可就不是我們說了算了啊,壞了,壞了啊!”範遙頓時臉色蒼白。
伯魯、範遙等人在大都等地都有收買的眼線,既然他們能夠有眼線,那朝廷其它官員在江浙也肯定有眼線。
他們乾的事情,被人察覺到蛛絲馬跡,也不是沒有可能。
伯魯的臉上也是寫滿了慌張,“湖廣的星吉,江西的慶同,都是出身怯薛歹的人物,若是他們率軍前來,不管能不能剿滅朱瀚兄弟,我們集慶可都是危險了。”
江浙行省現在水陸兵馬損失殆儘,一旦湖廣江西兵馬前來駐紮,隻要朝廷一紙詔令下來,伯魯等人就毫無反抗能力。
伯魯和範遙思量半天,都是拿不出個主意來,簡直是欲哭無淚,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二位大人不必驚慌,劉基有一計策,或許可以一試!”劉伯溫忽然開口說道。
伯魯與範遙聞言,頓時露出驚喜神情,彷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伯溫老弟,快說是什麼計策?”
“對啊,什麼計策?”
劉伯溫微微一笑,用手虛指向北麵。
“若是湖廣江西的兵馬,被截殺在半途,到不了集慶,豈不就是可以高枕無憂?”
除州城外。
經過小半年的‘打土豪分田地’,除州有半數的土地都是被朱瀚重新分配了一遍。
不僅紅巾軍的士兵們分到了土地,許多的百姓也是分到了土地。
如今秋收剛過,每家每戶都是一片歡聲笑語,家家戶戶也是飄起了炊煙,飯食的香氣飄散開來,讓人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朱瀚聞到這一片香氣,不禁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副帥,為何發笑?”
施耐庵在旁邊問道。
“炊煙鳥鳥,大家都安居樂業,所以高興。”朱瀚笑道。
施耐庵聞言,也是笑了起來,“此事副帥乃是首功啊!”
朱瀚微微搖頭,“順勢而為罷了,若不是民心可用,我也沒有辦法。”
“副帥謙虛了。”施耐庵說道。
“哈哈,耐庵先生,我還真不是謙虛,而是真心實意的話,若是不能順應民心,再好的政策都是行不通的!”朱瀚說道。
他們一路邊走邊說,很快就是來到了一處新建起來的軍屯村寨。
一麵鮮豔的軍旗飄揚在軍屯寨子的崗哨木樓上,上麵寫著‘龍興錦衣親軍’六個大字。
此處正是朱瀚剛剛設立的‘錦衣親軍’的軍屯。
在外麵哨兵的通報下,錦衣親軍指揮使常遇春急急忙忙從營寨裡跑出來迎接。
“末將常遇春,拜見副帥!”
“免禮,都起來吧!”朱瀚點頭說道。
他看到在常遇春的身後,還跟著幾個矯健的漢子,全都是穿著錦衣親軍的新軍服,應該就是錦衣親軍裡的幾個軍官。
“謝副帥!”常遇春說道。
隨後,常遇春給朱瀚引見了身後的幾個部將。
朱瀚對於其中最年輕的一個部將最為感興趣。
他點點頭,對這個部將說道:“你叫做藍五三?”
“嗯,俺叫藍五三!”
如今的藍玉不過是十六七歲,看起來有些瘦弱。
“哈哈,以後當了大將軍,這種名字可不好聽啊!”朱瀚笑道。
“副帥,這是末將的小舅子,窮人家沒有好名字。”常遇春在旁邊解釋道。
朱瀚立刻就是明白,眼前這個叫藍五三的年輕人,肯定就是曆史上捕魚兒海大勝的藍玉了。
大明王朝開國的兩員猛將,如今都是在自己麾下了。
“我也是窮人出身,出身不好,可以逆天改命,更何況是一個名字,藍五三,我替你改個名字,如何?”朱瀚笑著說道。
藍五三還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看向了姐夫常遇春。
常遇春卻是大喜,故意黑著臉踢了藍五三一腳。
“臭小子,還愣著乾啥,快謝過副帥!”
藍五三連忙行禮,“謝過副帥!”
朱瀚裝模作樣的思考一番,然後說道:“這樣吧,你以後就叫做藍玉吧!玉有君子之德,也象征氣節!”
“多謝副帥!”藍玉大聲的說道。
常遇春麵露喜悅,感覺副帥朱瀚果然慧眼識英才,他自己也是覺得自己小舅子藍玉膽氣勇武過人,是一個可造之材。
其餘的幾個部將,朱瀚也是勉勵了他們一番。
常遇春此前去了一趟北麵的山野林間,招攬回來了三千多丁口,其中一千人編為了新軍,訓練極為刻苦認真。
朱瀚今日前來,正是要檢閱一下的。
不得不說,常遇春這種青史留名的猛將,不單單是作戰勇猛,基本的操練治軍也是遠勝普通人,彷佛天生就是為了這一行而生的一般。
一千人的錦衣新軍,不僅行進列陣得法,就連使用火銃等新式兵器也是有模有樣,絲毫沒有新兵的慌亂。
朱瀚看得非常滿意,對常遇春誇讚道。
“做的非常不錯!”
常遇春趕緊拱手說道:“末將的本事,全都是副帥給的那本《練兵實紀》的功勞,末將粗人一個,不敢貪圖功勞!”
練兵實紀,基本就是朱瀚複製了一遍戚繼光的戰術記載。
大明王朝最有名的軍事著作家,戚繼光的著作當然是非常厲害,特彆是到了常遇春這種行家手中,那更是效果直接起飛。
“練兵練的不錯,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再實戰試試了!”朱瀚說道。
常遇春一聽,頓時大為高興。
義軍中的各種封賞,可都是跟軍功掛鉤的。
要是可能在戰場上殺敵立功,那可比練兵有意思多了。
“副帥,真的嗎?讓末將去哪裡實戰?”常遇春問道。
“徐州的脫脫,已經號稱百萬大軍南下,憑借張士誠的小胳膊小腿,咱們要是不去幫他,隻怕他就要被滅了。”朱瀚說道。
“太好了,殺韃子,我可最願意了!”常遇春激動的說道。
朱瀚微微一笑,“韃子可有百萬大軍,難道你不害怕嗎?”
常遇春搖搖頭,“殺韃子,沒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就是賠上一條命,我爹娘可都是被狗韃子逼的餓死病死的,血海深仇豈能怕死!”
朱瀚點點頭,非常認真的勉勵了常遇春幾句。
義軍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出身窮苦的老百姓,他們的家人被蒙元朝廷殘酷壓榨欺淩,哪一個人不是有血海深仇。
怕死這種事情,根本輪不到他們去想。
“好,那我等到戰事開始,我就帶你們去淮東殺韃子!”朱瀚說道。
曆史上的元軍大舉進攻張士誠,可是差一點把張士誠一鍋端了,如今張士誠不僅是朱元章朱瀚的名義部屬,更是重要的第一大財源,自然不能讓張士誠被元軍消滅。
隻不過,朱瀚與朱元章商議過後,也不打算在第一時間就衝進戰場。
那樣的話,不僅有可能陷入被動,也不利於打壓張士誠的實力。
他們最理想的時機,就是元軍和張士誠兩相疲憊的時候,紅巾軍再以勝負手的姿態殺進淮東。
這樣更加有利於以後控製張士誠。
又是視察了一番常遇春的軍營後,朱瀚率領眾人便返回了除州城。
剛一回到府衙中,都事胡惟庸就是迎了上來。
“大人,南邊兒來人了!”胡惟庸小心的說道。
南邊兒,自然指的就是江浙行省的伯魯劉伯溫等人。
“是誰的人?”朱瀚問道。
“劉伯溫親自來了。”胡惟庸說道。
朱瀚一聽,頓時有些緊張起來。
劉伯溫作為傾向義軍的重要一員,給除州和集慶做好溝通後,一般很少親自前來。
今天親自來除州,那肯定是有大事!
朱瀚揮手讓眾人退下,隻帶了施耐庵一個人,來到內院的書房,見到了劉伯溫。
“劉基見過副帥!”
劉伯溫依舊是那一副清雋的模樣,穿了一身道士服掩人耳目。
“先生親自前來,可是有要緊事情?”
朱瀚請了劉伯溫上座,施耐庵在旁邊陪坐。
“實不相瞞,這一次真的是大事,蒙元朝廷調遣重兵而來了!”劉伯溫說道。
朱瀚點點頭,“沒錯,我與兄長已經商議過,大概有了應對策略,多謝先生提醒!”
劉伯溫知道自己沒有說明白,便連忙解釋道:“副帥誤會了,我說的不是徐州的脫脫攻打淮東!”
“不是脫脫?那先生說的是?”朱瀚疑惑道。
“蒙元朝廷下令,讓湖廣與江西大軍順江而下,直奔副帥的除州而來,大有要橫掃一切,恢複長江運河航路的架勢!”劉伯溫說道。
一聽到這裡,朱瀚也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憑借手中的水軍,朱瀚他們不僅可以壟斷淮東食鹽的貿易,而且還能截斷長江的漕船通行,讓蒙元朝廷無法利用湖廣江南的糧食和錢財。
而湖廣與江西的水軍規模極其強大,任何一支都是足以超過朱瀚手下的水軍規模。
一旦他們聯兵而來,大有無法阻擋的危險。
但是,朱瀚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是很快恢複了平靜。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江西行省也就罷了,湖廣行省的徐壽輝所部紅巾軍,又是攻城略地,又是當皇帝,元軍不先打他們,反而奔襲千裡來除州,我看是得了失心瘋了!”朱瀚嘲笑道。
劉伯溫卻沒有這麼澹定,焦急的說道:“副帥,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啊!這兩省的水陸並進,總兵力差不多有二十萬!若不小心應付,隻怕會萬劫不複!”
既然劉伯溫親自前來,那伯魯和範遙等人肯定知道。
朱瀚想到這裡,便笑著問道:“先生,那伯魯和範遙,是不是已經害怕,不想讓湖廣江西兵馬抵達?”
劉伯溫點點頭,“副帥說的沒錯,他們二人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讓劉基前來的。”
“哈哈,那這樣就簡單了,我們同心合力,消滅這兩股元軍兵馬,豈不就行了!”朱瀚說道。
“這兩支軍隊兵多將廣,不知道副帥準備以多少兵馬迎擊?”劉伯溫說道。
朱瀚想了一下,老哥朱元章率領主力在定遠主持‘打土豪分田地’,輕易不能離開大本營,而且這湖廣江西的兵馬,肯定是以水軍為主力前來,太多的步軍也沒有什麼用處。
“我除州有數千兵馬,再加上**寨的徐達所部一萬多,拆不多一萬五千人吧!”朱瀚說道。
“什麼,才這麼點人?”劉伯溫頓時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為,自己來提前預警,朱瀚肯定會傾巢而出迎戰元軍的。
“哈哈,我們兵馬雖然不多,但是有了江浙行省的‘友軍’相助,可以對付湖廣江西的元軍!”朱瀚說道。
隨後,朱瀚就像劉伯溫說了自己的作戰計劃。
朱瀚的水軍,已經裝備了最新式的火炮,雖然隻有十幾艘火炮戰船,但是憑借凶猛的火力,足夠摧毀任何敢靠近的敵軍戰艦。
隻要打沉幾艘元軍的主力艦,就足以威懾剩下的元軍水師。
“那步軍呢?兩省聯軍差不多有好幾萬,肯定會在江北提前登岸,他們也是巨大的威脅!”
“步軍,也好對付,先生回去後,讓伯魯給我五千套元軍的旗號和衣服,就可以對付他們了。”朱瀚說道。
劉伯溫瞬間明白了,朱瀚這是打算來一個渾水摸魚。
至於具體的軍事部署,劉伯溫就沒有多問了。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身份用處雖然大,但畢竟不是真正的心腹成員,還是不問的為好。
“好,那劉基立刻回去複命!”
劉伯溫告辭離開,乘坐船隻很快返回了集慶府。
當他把朱瀚的要求和態度說給伯魯等人後,他們都是頓時大喜。
“哈哈,這個朱瀚,還真是少年英雄,處變不驚啊!”
“他要的什麼旗號和衣服,立刻派人去給他!”
伯魯立刻就是做出了決定。
所有人都明白,朱瀚肯定化妝成元軍,去偷襲湖廣江西的元軍。
不過,這也正是他們盼望的事情,隻要打跑了湖廣江西的元軍,他們才能繼續在江浙行省隻手遮天。
範遙唯恐朝廷友軍有防備,讓紅巾軍無法捕捉到戰機,又是向伯魯建議道。
“大人,不如我們多派些人馬,去迎接湖廣江西的兵馬,並且提前準備好糧食酒肉和柴薪,讓這些朝廷大兵可以專心致誌的作戰!”
範遙的話裡有話,伯魯當然是一清二楚。
什麼提前準備,不過是想要探查到朝廷兵馬的人數布置而已。
“好,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從我們的內賬上,拿出五萬兩銀子,全都買成牛羊,先去勞軍!”伯魯說道。
“大人放心,範某一定不負所托!”範遙壞笑道。
劉伯溫在旁邊看得不禁心中發笑,這一次蒙元的湖廣江西大軍,絕對是有來無回了。
先不說對手強不強,就憑這些要坑死他們的江浙友軍,就斷然沒有獲勝的希望了。
半個月後。
長江中遊的水麵上,艨艟巨劍雲集,如同是一群翱翔的魚鷹一般向著下遊駛去。
湖廣行省平章星吉,佇立在座艦之上,眺望著遠處的江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彆人都說除州紅巾賊首朱元章有膽有識,如今看來不過是浪得虛名,聽到本官出兵而來,竟然是躲在除州不敢出門了,著實可笑!”
星吉是出身河西蒙古,世代屬於蒙古大汗的怯薛歹親兵。
這一次朝廷下令他出兵南下,不僅是剿滅除州紅巾賊恢複長江航運,暗地裡還讓他準備接替伯魯統領江浙行省,儘快恢複對京師大都的物資糧草供應。
京師大都的百萬軍民,要是再沒有江浙的糧草輸送,明年就要餓肚子了。
“平章大人,那賊人朱元章聽說大軍殺來,已經是嚇得在除州加固城防,準備據城死戰了。”一名江浙行省的官員在旁邊說道。
“嗬嗬,除州不過是小城,就算是再加固,等到我大軍趕到,不出十天,一定讓賊人死無全屍!”
湖廣平章星吉說罷,捋著胡須得意的看向岸邊的行進隊伍。
那裡是湖廣來的蒙古騎兵,足足有五千多人,全都是蒙古人在湖廣駐紮的所有精銳。
有了這些蒙古騎兵,星吉相信攻破除州後,就算是紅巾賊想要跑,也絕對是跑不了。
正在這個時候,前方的先鋒快船傳來了訊號。
“大人,前方來了一股兵馬,三千多人!”
星吉聞言,伸長了脖子往前看去。
一旁的那個江浙行省官員跟著一看,隨即就是說道:“大人,那是我們江浙行省的勞軍義民,不是賊人!”
“原來是勞軍,傳令靠岸紮營!”星吉說道。
湖廣的元軍雖然距離較遠,但是平章星吉是一個性格豪爽的武將出身,一聽到戰事一刻都不想耽擱,立刻就是率軍出發,竟然比江西行省的元軍還要提前開進了江浙行省地盤。
湖廣元軍進入江浙行省後,一路上屢屢受到各地官府安排的勞軍慰勞,各種的糧草補充及時,其餘的雞鴨魚肉也是許多,甚至於連燒水煮飯的柴禾,各地官府都是下令準備妥當了。
所以,這一次又是遇到江浙行省的勞軍,從上到下元軍都是不足為奇了。
湖廣元軍的水軍把艦船停泊在了長江岸邊,反正根據江浙行省提供的情報,長江上的紅巾賊水軍全都龜縮在了除州清流江上,不敢出門,元軍的警戒也是鬆懈了下來。
岸上的元軍騎兵則是按照蒙古人的慣例,沿著江邊開始搜索警戒起來,主要是負責清除一些有嫌疑的刁民,順帶乾一些奸淫擄掠的老本行,反正都是一群最下等的南人,不欺負白不欺負。
星吉乘坐的座艦,靠在了岸邊最內側,正好可以看到前方緩緩而來的勞軍隊伍。
“楊都事,你們江浙的官吏,還真懂事,竟然派了一支這麼大的勞軍隊伍,這得多少銀子啊。”星吉不禁為江浙行省的富庶讚歎道。
那個被稱為楊都事的江浙向導官員,聽到星吉的話,又是一副諂媚的笑容,然後說道:“我們江浙深受紅巾賊襲擾之苦,平章大人不遠千裡來殺賊,區區勞軍的花費,那都是應該的!我們伯魯平章還說了,等大人到了集慶,他不僅準備了美食酒肉款待大人,還要跟您一起分享陛下禦賜來的馬奶酒呢!”
星吉作為河西蒙古人,依舊保留了蒙古人的好喝酒習慣,什麼山珍海味也就罷了,一聽到馬奶酒立刻就是高興了起來。
“哈哈,等我掃清了除州紅巾賊,一定去喝個痛快!”
話音剛落,前方的勞軍隊伍中,幾名騎兵高舉著江浙行省元帥兵馬旗號飛奔而來。
“站住!”
一隊湖廣元軍騎兵迎麵而來,擋在了朱瀚他們的麵前。
此時的朱瀚,穿著一身的蒙元官軍盔甲,舉著江浙行省軍的旗號,絲毫看不出是紅巾軍,妥妥的元軍漢人騎兵一個。
他身後的徐達、常遇春、陸仲亨、藍玉等十幾人,也都是同樣的打扮。
“我們是奉伯魯平章之命,帶了酒肉糧草,前來慰勞兄弟們的!”朱瀚笑嘻嘻的大聲說道。
迎麵的蒙元騎兵早就聽說這件事,現在阻攔也不過是例行公事。
“都送到這裡就行!”一名騎兵將領說道。
朱瀚依舊掛著笑容,繼續說道:“今日我們還帶來了不少柴禾,不敢勞煩湖廣的兄弟,由我們自己送到軍營裡吧。”
那名騎兵將領想都沒有想,當即就是答應了下來。
這種搬運糧草輜重柴禾的事情,全都是臟活累活,若是平常會有民夫去乾,但是湖廣元軍出發倉促,根本沒有來得及去拉壯丁民夫。
既然江浙行省這些傻子願意乾,就讓他們乾好了。
“快來!”
看到元軍絲毫沒有戒備,朱瀚策馬返回,催促著士兵們往前趕去。
三千多勞軍的‘民夫’,很快就是來到湖廣元軍岸邊紮營停泊處。
那些戰船上的蒙元士兵,一個個趴在船舷上,伸長了脖子死死盯著朱瀚的方向。
他們都是很想知道,今日能夠吃上什麼樣的好吃的,要是再有些酒肉,那就太美了。
在前來勞軍的****夫’隊伍中,有幾個特彆沉重的大車,格外的引人注目。
每個大車都是有四匹馬拖拉,在鬆軟的江邊泥土上壓出一道道深深的車轍。
許多湖廣元軍忍不住激動起來,他們紛紛覺得,這些大車裡肯定是裝載著勞軍的金銀!
除了金銀,不可能有東西這麼壓沉了。
“江浙富庶,果然是甲天下!”
就連湖廣行省平章星吉,也是認為這些‘民夫’送來了金銀財寶勞軍。
“大人,下官去幫忙清點一下賬目,省的這些軍漢們貪墨了勞軍銀子!”一旁的向導江浙都事楊逍說道。
星吉頭也沒有抬,揮揮手讓他去了。
江浙都事楊逍一溜煙跑下船,好像顯得特彆著急似的。
很快。
三千多‘民夫’押送的車馬全都停在了湖廣元軍麵前,那幾個裝滿‘金銀’的大車,也是一次停在了岸邊。
不過,這些****夫’接下來的舉動就是顯得非常奇怪了。
他們把馬車上的幕布解開後,露出了一杆杆的刀槍兵器,還有許多的盾牌箭支。
湖廣元軍看得是一頭霧水。
一群人紛紛疑惑議論起來。
“咦?不是來送糧草的?”
“哦,看來是給咱們運送兵器裝備的!”
“你還彆說,江浙行省的裝備就是好,那刀槍多麼鋥亮!”
“江浙的兵器,比咱們的都好,是應該換一換了啊!”
。
。
就在這萬眾矚目中,這些***夫竟然又是開始了新動作。
他們脫下了身上的元軍輔兵罩衣,露出了身上錚明閃亮的鐵甲!
這哪裡是什麼民夫,全是一群披甲的精銳!
湖廣平章星吉見狀大驚失色,連忙扯著嗓子大喊!
“敵襲!”
“敵襲!
”
湖廣元軍頓時亂做一團!
而在岸邊的朱瀚,早已經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江浙都事楊逍喘著粗氣,跑到了朱瀚旁邊,用手一指前方的一艘大船。
“副帥,湖廣平章星吉,就在那條船上!”
朱瀚定睛一瞧,果然是一艘最威武的戰艦。
“胡一八,老子的火炮呢!”朱瀚衝著身後大喝一聲。
“副帥,火炮馬上好了!”
胡一八也是扯著嗓子大喊。
唰!
隨著一片片黑色幕布被扯開,那十條沉重馬車露出了真麵目。
十輛搭載著十二磅火炮的馬車,一下暴露了出來。
在紅巾軍炮兵的操縱下,十門火炮把黑洞洞的炮口,全都是指向了湖廣平章星吉的座艦。
而此時的元軍,也終於是才反應過來。
“放箭!”
“放箭!”
隨著一陣羽箭落下,紅巾軍的損失微乎其微。
那些在岸邊的蒙古騎兵,也不敢貿然衝擊,一個個三五成群的在外圍射箭。
朱瀚懶得理會他們,直接下令火炮開始轟擊湖廣平章的座艦。
“開炮!”
朱瀚一聲令下。
隨後十門火炮一次怒吼,呼嘯的鐵彈丸瞬間擊碎了元軍戰艦的船體。
崩飛的碎木頭,如同是長矛一樣,把上麵的元軍士兵紮得渾身是血,一個個傷痕累累的愛好不已。
“啊!
”
湖廣平章星吉也是躲閃不及,被一塊飛來的木頭紮穿了小腿,哀嚎著摔倒在甲板上。
“大人,大人!”
幾個親兵想要來扶起他,但是隨後的一聲轟隆炮響,直接把一名親兵攔腰撕開,噴湧的鮮血灑了眾人滿頭滿臉!
“啊!快,快掛帆,賊人有妖器!”
星吉忍著劇痛大聲喊道。
元軍中有大火銃,但是這麼準的大火銃,卻是聽都沒有聽說。
“大人,不好了!”
一名親兵忽然扯著哭腔叫喊起來。
星吉被扶起來,順著親兵指引的方向看去,隻見幾十艘掛著紅旗幟的戰船,正從前方隱蔽的江麵上突然冒出。
“啊!這是賊人的水軍!”
星吉頓時醒悟了過來。
自己這是遭到賊人算計了!紅巾賊肯定在江浙行省買通的一些叛徒,幫助他們隱秘行藏,趁機偷襲自己。
“快逃!快逃!”
星吉大聲喊道。
如今元軍水軍都是落帆下錨停在岸邊,倉促之間想要逃走,根本就是來不及。
呼!
這時候,偏偏一陣東南風強力刮來,下遊的紅巾軍戰艦有如神助一般,風馳電掣的衝殺了過來。
“哈哈,天助我也!”
朱瀚感受到了這一股強烈的東南風,大為高興。
“副帥,賊人想要逃跑!”穿著一身鐵甲的施耐庵大聲喊道。
“放心,他們一個也跑不了!”朱瀚大笑道。
元軍全都落帆下錨,隻要紅巾軍戰船擊毀外圍的船隻,內側的戰艦就算是想要逃跑,也是絕無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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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天助,殺賊!”
朱瀚大吼一聲,早已經列陣的模彷軍和錦衣軍開始驅殺那些蒙元騎兵,還有一些想要乘坐小船上岸的元軍也是被阻攔殺死在了岸邊。
這個時候。
紅巾軍的戰艦已經逼近到了湖廣元軍戰艦外圍,戰艦上的火炮開始轟隆隆的射擊。
燒紅的炙熱彈,還有旋轉的鏈彈,把外圍的元軍戰艦紛紛打得無法動彈。
許多戰艦開始起火燃燒,濃重的煙霧更是阻隔了視線。
內側的元軍戰艦看不到外麵敵軍動向,隻覺得不管是岸上,還是江麵上,到處都是轟隆隆的可怕炮聲。
一艘艘的元軍戰艦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火勢很快蔓延到了相鄰的戰艦,許多元軍水軍開始棄船逃命!
他們不顧九月江水的寒冷,一個個跳下江水,奮力往岸邊遊去。
已經渾身是血的湖廣平章星吉,見到眼前崩壞的局麵,頓時感覺天旋地轉。
“我愧對大汗啊!”
話音剛落,星吉就是眼前一黑,瞬間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