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書湉兀自一笑。
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對一個江洋大盜感興趣。
如果被剛正不阿的父親知道,恐怕會暴跳如雷吧?
可是她委曲求全了半輩子,不想再顧及那麼多,隻想任性地為自己活一回。
她伸出手,幫祁連慢慢挼平袖子上的褶皺。
麻質的麵料,很難挼平。
可她還是一點點地挼著,固執地挼著,仿佛挼的不是他袖子上的褶皺,而是她曲折壓抑的人生,是她此時紛繁蕪雜的心情。
她脖頸和手腕間的私人定製香水味,隨著體溫散發出來,清香淡雅,沁人心脾,比她身上的護膚品香更迷人。
祁連被香得眼暈。
空氣隨著她的一舉一動,仿佛變得粘稠起來。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眼簾微垂,盯著她細長白皙的手指問:“他虐待你?”
元書湉知道他問的是她的丈夫,林乾。
她很輕地點一下頭,“對,精神虐待。”
祁連不多問,隻道:“離吧。”
“嗯。”
她還在低著頭,幫他挼袖子上的褶皺,強迫症一般。
祁連看出她多少是有些心理隱疾的。
他伸手握住她細瘦的手腕,“好了,皺就皺吧,往前看。”
他也說往前看。
元書湉淡淡一笑,喉間卻有些哽塞。
她抬起頭,眼白上的血絲微微泛紅,盯著他的臉,問:“晚飯吃了嗎?”
“吃了,廚師做的。”
元書湉問:“還合胃口嗎?”
“合。”
“想吃什麼?直接告訴廚師或者管家,都是自己人,放心。”
“好。”
“你休息吧,我走了。”
祁連鼻間輕嗯一聲,鬆開握她的手腕。
元書湉本該利落地走掉,可是腳卻挪不動。
她認真又有些疑惑地打量著祁連,他眉清目秀,麵容白淨,很乾淨的男人,乾淨、神秘卻危險。
算不上頂級神顏,可他身上就是有種特彆的氣質。
其實離了婚,她仍有不錯的選擇。
她是元老的女兒,元伯君的妹妹,林氏集團的副董,憑這些條件,離婚後想找年紀相當,且容貌家世都不錯的男人,不難找。
可她卻荒唐地喜歡上了這個大盜。
她輕聲說:“龍虎隊那邊,我會想辦法保你。”
祁連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被侮辱。
他聲音又乾又硬地說:“我說過,龍虎隊關不住我。如果不是為了小夕,我人早已不在京都。我接近你,不是為了讓你幫我求情,也不是為了錢,我不缺錢,更不是為了名。”
七手彌勒,在江湖中久負盛名。
惡名也是名。
他很少說這麼多話。
說完連自己都覺得意外,什麼時候也喜歡自證了?自證是他最不屑做的事。
見無意識間傷害到了他,元書湉連忙道歉:“可能是我表達有誤,抱歉。”
心中卻暗暗驚奇。
他比她想象得有骨氣,人很硬氣,和虛偽懦弱的初戀前男友截然不同,和假情假意、貪圖她家權勢的林乾也截然不同。
她想,她莫名其妙地被他吸引,可能就是因為他這些內核所在吧。
她離婚後,是可以再找條件不錯的男人再婚,可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衝她的家世和財富來的,將會是下一個林乾。
祁連淡淡道:“沒事。”
“我真走了。”
“好。”
元書湉抬腳朝樓下走。
沒走電梯,走的是樓梯,因為樓梯比電梯長。
她生孩子早,身材恢複得快,平時因為工作需要,很注重身材管理和保養。
她一步步地往下走。
婀娜的腰臀在絲質麵料中若隱若現。
美得像熟透了的蜜瓜。
祁連雙眼直直地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下樓梯。
他仍然盯著她消失的方向。
等到關門聲響起,元書湉離開了,他抬手聞了聞自己的手指。
指間還殘存著她的香氣,她獨有的香氣,香得令人心醉。
他想,小夕喜歡靳睿,大概也是這種感覺。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次被抓,他和小夕師徒倆,都遇到了世間罕見的愛情。
隻不過他的愛情,不會有結果。
無所謂,經曆過就好了,月老那麼忙,哪能人人都給結果?
出了彆墅,元書湉坐在車裡。
半晌都沒說話。
她不下命令,司機不敢開車。
元書湉抬起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腕,右手腕上仿佛還殘留著祁連的溫度。
她的臉微微有些燙。
她自我嘲弄地笑了笑,這把年紀,居然還像年輕小姑娘一樣,陷入愛河。
上一次陷入愛河,還是她讀大學時,那時她不過十幾次歲,人青蔥,心也青蔥,單純得像純淨水,後來她被迫嫁給林乾,和初戀前男友的戀情中斷。
再相見,已物是人非。
許久,她才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開走沒多久,便有蒙著麵的人影,趁著夜色偷摸潛入彆墅。
蒙麵人似乎對彆墅很熟悉,成功避開保鏢、監控和遠紅外線報警器,進了樓房。
上下幾層找遍了,都沒找到目標人物,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蒙麵人又悄悄潛出去。
坐上車,將車子開遠一些,他偷偷給林乾打電話,“林董,夫人和司機拎著十幾個購物袋來到海邊這套彆墅。夫人在彆墅裡待了十分鐘左右,就離開了。出來時,發型和衣服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林乾疾聲問:“房間裡是誰?”
“沒找到人,地下負一層有密碼,我進不去。沒問彆墅的傭人,傭人都是夫人的人,問了會打草驚蛇。”
林乾覺得納悶。
這人肯定不是她的初戀前男友。
如果是,她不會隻待十分鐘。
發型和衣服沒變化,且隻待了十分鐘,說明倆人沒上床。
應該是奸情剛開始。
他好奇是怎樣的男人,居然讓元書湉下定決心和他離婚?
次日一早。
林乾走進元書湉的辦公室。
走到沙發前坐下,他翹起二郎腿,手肘搭到沙發上,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還是那句話,我不同意離婚。我還愛你,我們感情沒破裂。男人在外麵有個把應酬,隨波逐流找個小姑娘作陪,是很正常的事。客戶都找,我不找,會顯得我格格不入。外人誰不說你我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因為那點小事,你就跟我鬨離婚,外人隻會說你心胸狹窄,沒有容人之量。”
元書湉瞧著他那張虛偽的嘴臉,就惡心。
她好奇,這些年,自己是怎麼忍過來的?
她將手中的離婚協議和筆,扔到林乾身上,“離婚協議已經擬好了,你乖乖把字簽上,最好彆驚動我爸!”
離婚協議書和筆擦著林乾的身體掉到地上。
他彎腰撿起來,盯著元書湉,將離婚協議慢慢撕碎道:“我不離婚!”
元書湉深呼吸一聲,剛想罵他。
“叩叩。”
門上突然傳來敲門聲。
元書湉以為是林檸帶著秦陸來了,便道:“請進!”
門推開。
進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男人,從未見過的麵孔,可是那雙眼睛,卻讓元書湉覺得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