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峻沒想到姑姑元書湉會出現在這棟彆墅裡。
她是林氏集團副董,滿世界飛來飛去,很忙,且名下房產眾多。
這套是最偏的一套,她平時一年到頭也來不了一次。
元峻微抬下頷指了指祁連,對元書湉說:“姑,這是我一個朋友,要在此暫住一段時間,避一避風頭。”
元書湉明白。
這人是來躲災了。
她重新打量了一遍祁連。
見他麵容白淨,眉清目秀,很斯文的一個男人,猜不出真實年齡,看外表像三十出頭。
元書湉笑道:“既然是阿峻的朋友,就在此住著,彆拘束。這套彆墅平時空著,隻有管家和幾個保潔等人維持基本清潔。你有什麼事吩咐他們做就好。”
祁連衝她禮貌地笑了笑,“謝謝姐。”
元書湉笑著糾正:“你比阿峻大不了幾歲,阿峻喊我姑,你應該喊我姨。”
祁連道:“我是林夕的師父,該稱呼你姐。”
元書湉紅唇微張,發出極輕的一聲“噢”。
不由得又將他打量了一遍。
她聽林檸提起過這位師父,江湖上有名的盜賊,外號“七手彌勒”,十四年前救了林夕,並把她撫養成人。
原以為盜賊都長得賊眉鼠眼,猥猥瑣瑣,沒想到他竟生得這般斯文。
斯文就罷了,還白淨。
配個金絲邊眼鏡,頗有幾分大學裡年輕男講師的氣質。
哪有半分盜賊的模樣?
真是人不可見貌相。
元書湉抬腕看看表,問:“吃早餐了嗎?沒吃的話,我安排人去做。”
元峻剛要開口,腹中忽然傳來咕嚕幾聲響。
為了抓綁匪,他和祁連以及龍虎隊的人忙了個通宵。
元書湉會意一笑。
她拿起手機撥通廚師電話,“阿峻帶朋友來了,給他倆加個早餐。”
她看向祁連:“祁先生,你想吃什麼?”
祁連微收下頷,“都可以。”
元書湉吩咐廚師:“按照阿峻的口味做雙份。”
放下手機,她指了指沙發,“祁先生,快請坐,喝點什麼?”
元峻道:“我來招呼,姑,您去忙吧。”
元書湉微微一笑,“來者是客。祁先生是小夕的救命恩人,小夕是林乾的侄女,也是我的侄女。祁先生是我們的座上賓,身為主人款待他是應該的。”
她問祁連:“咖啡喝嗎?”
祁連道:“都可以。”
元書湉轉身去吧台倒咖啡。
元峻卻朝二樓方向看去。
他以為元書湉是和她那位初戀前男友,來此處過夜的。
雖是初戀,可她是有夫之婦,帶初戀來過夜,被祁連撞見,有失體麵。
他們這種家庭,最注重體麵。
瞧了幾分鐘,沒看到那男人下樓。
元書湉用精致托盤,端了三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放到茶幾上。
她在元峻身邊坐下,雙腿交疊,坐姿優雅,微微傾身,將奶袋和白砂糖推到祁連麵前,笑著說:“不知祁先生的口味,沒加糖和奶,你自己看著加。既然要在此住一段時間,就把這裡當時自己的家,隨意就好。”
祁連道:“謝謝。”
元峻問:“姑,你朋友也在?”
“朋友”自然指她那位初戀。
他以為元書湉在故意拖延時間,等把他們支開,好讓樓上的男人趁機離開。
元書湉很淡地勾了勾唇角,“我一個人來散心,不可以嗎?”
元峻微微意外,“你朋友……”
元書湉眼神微暗,唇角的笑有些複雜,有似有似無的悲傷,又夾雜著一點極淡的氣憤,更多的是揶揄。
她手臂搭到沙發扶手,後背往後一靠,頭微仰,姿態鬆弛中又有點自暴自棄。
她落寞一笑,“都是過去式了。”
短短六個字,蘊含很多,人生的風風雨雨,以及酸甜苦辣鹹和無奈。
元峻明白。
她和她那位初戀要麼鬨彆扭了,要麼分開了。
這個歲數,已不是動不動就鬨彆扭的年紀,應該是後者。
不知為何,元峻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林乾不是她的良緣,那位初戀君更不是。
但凡是個男人,有點男子漢的骨氣,就該混出個名堂來,堂堂正正地把她娶回家,一直偷偷摸摸算什麼?
元峻端起咖啡抿一口說:“能過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以後向前看吧。”
元書湉抬手搭到眼睛上,唇角仍帶著笑。
她輕歎,“是啊,向前看。”
她機械地重複了一遍,“向前看。”
繼而又是笑。
木然的笑中,夾雜著一絲滄桑、無奈與苦澀,以及被欺騙後的妥協。
成熟女人,被騙了感情,沒有歇斯底裡,沒有大吼大叫,隻有認命,伴隨一聲苦笑。
她手指修長,指甲修得乾淨漂亮,慵懶地搭在眼睛上。
秋日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斜綃地照進來,灑在她的臉上。
細瘦的鼻,薄而微紅的唇,唇珠有很好看的輪廓,黑褐色的長發隨意抓成個髻,鬆鬆綰在腦後,幾絲頭發垂在細長蒼白的頸邊。
一身薄紗紫衣的她,美得頹廢又滄桑。
祁連將目光收回來,不動聲色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咖啡沒加糖沒加奶,極苦。
他平素喝茶居多,不習慣咖啡的苦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元峻察覺到了,拿起奶撕開包裝,倒進他的咖啡裡,又往裡加了半袋糖,接著拿起咖啡勺幫他攪拌。
祁連道:“謝謝。”
元峻極淡一笑,“不必客氣。”
姑姑在,他們不方便談論公事。
早餐端到餐廳,三人一起用了早餐。
用餐完畢,元書湉拿起餐巾輕輕擦了擦嘴唇,對祁連說:“一日三餐吩咐廚師做就好,都是用了很多年的人,嘴很嚴,人品也可靠,不怕他們出去亂說。”
祁連道:“謝謝姐。”
元書湉衝他淡淡一笑,站起來,“你們忙,我去另一處彆墅看看。”
被愛了很多年的初戀欺騙,昨天同他徹底決裂,她連夜開車跑到最偏僻的這處彆墅來,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沒想到被元峻和祁連打亂。
元峻站起來,對她說:“姑,慢走。”
元書湉朝他擺擺手,“好好陪祁先生。”
她朝客廳走去,從沙發上拿起包夾在腋下,接著走到鞋櫃前,換上高跟鞋。
她挺直身姿。
看外表,仍舊是優雅美貌的婦人,風韻猶存。
隻有微微泛腫的眼皮,出賣了她的真實情緒。
她步伐得體地走到門口,手伸到門把手上,剛要拉開門。
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我從不欠人情,既然住你的房,自然要為你做點什麼。姐,請留下那男人的地址。”
元書湉拉門的手指微微一頓,回眸,神色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