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死死盯著祁夢,眼圈紅了,眼淚無聲暈濕眼眶。
太像了。
這個女孩太像燕歸。
不隻眼睛鼻子像,連那冷而倔強的表情也像。
她微微偏頭,淚眼模糊看向燕歸,“這個女孩是誰?為什麼和你長得這麼像?”
燕歸道:“女兒小夕,她沒死。”
一時間,地動山搖!
林玥震驚,痛哭失聲。
手腕還被祁夢攥住,她人卻已經撲到了祁夢身上,用力抱住她。
眼淚噴湧而出,她將祁夢抱得緊緊的,死死的。
生怕一鬆手,她會再次消失。
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她一直以為她死了。
當年她被燕歸的仇家綁架,被撕票。
得到噩耗的那一刻,林玥哭得快要癱瘓。
已經記不清那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她壓根不能在這套彆墅裡待。
看到小夕的衣服哭,看到她的玩具哭,看到她的照片哭,看到她吃飯的小碗哭。
手機裡保存著小夕的視頻,小小軟軟的她伸著糯糯的小手喊媽媽,她痛得肝膽俱裂。
那幾年,她吃很多精神類藥品,艾司唑侖,鹽酸氟西汀,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抗抑鬱抗焦慮,抗驚恐。
她恨燕歸,恨死他,殺了他的心都有。
她瘋狂地打他電話,怎麼都打不通。
她派人去他國外的家裡找他,他失蹤。
那時候她再也不相信愛情,不相信男人。
都是狗屁!
她哭得身子劇烈顫抖。
祁夢卻沒哭,一滴眼淚都沒流。
在蘇黎世,她早就見過她,已經過了激動的勁兒。
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從前不知自己身世時,她渴望見到母親,渴望母親的愛,幻想如果哪一天找到母親,她一定撲進她懷裡,哭著抱著喊媽媽。
可是真被母親抱住,她卻出奇得冷靜,冷靜得看起來近乎冷漠。
可能她出現得太倉促,她現在還在發蒙,也可能是潛意識裡覺得有了新男友的媽媽,拋棄了父親。
她想讓自己哭,可是實在哭不出來。
她輕輕拍拍林玥的後背說:“彆哭了。”
林玥仍在哭,哭到站不住。
燕歸過來扶她。
林玥用力一甩,甩開他的手臂。
那一下帶著十四年的積怨,力氣大得出奇。
燕歸微微錯愕了一下,隨即沉默。
祁夢扶著林玥,走到床邊坐下。
她抽了幾張紙幫她擦眼淚。
林玥抓著她手,睜大滿是淚水的眼睛盯著她,手伸到她的臉上摸。
女兒五官像父親多一些,隻有嘴唇和下巴遺傳了她,膚色遺傳了她。
她又把她按進懷裡抱住,哭得眼淚止不住。
太痛了。
過去的那些年太痛了。
眼淚哭乾都衝不掉那些年的痛。
“叩叩。”
門外傳來敲門聲。
門並沒關,燕歸道:“進來。”
進來的卻是林拓。
時隔多年,林拓初次見祁夢。
女大十八變,她早已不是小時候的模樣。
見林玥抱著祁夢哭,祁夢又長得有些像燕歸,林拓看出了一些苗頭。
他衝林玥笑道:“小姑,臉疼嗎?讓你回來,你嘴硬,說讓小姑父滾,結果自己偷偷摸摸跑回來了。十四年了,這可是你第一次回國。”
林玥眼皮不抬,冷著臉說:“我有男朋友,彆亂說。我回來,是因為你們,不是因為他。”
林拓不跟她抬杠。
他走到祁夢麵前,打量她,“小姑娘長得挺俊,和小姑父很像,是小表妹嗎?”
祁夢點點頭,“我是祁……我是林夕。”
林拓重新端詳她,“我知道你,最近很火的三金冠軍。那腿跑得像風火輪似的,比原始部落從小被獅子追的原始人跑得還快。射擊的時候,你單手插兜,射擊瞄準鏡都不戴,環環十分,小小年紀比專業殺手還鬆弛,一上場便驚豔了世界。更難得可貴的是,你還是以替補身份,臨危受命,秒殺專業選手,天才啊天才!”
祁夢暗道,哪來的天才?
她打小就訓練,風雨無阻練了十幾年。
運動員出現差錯,頂多拿不到獎牌,而她若出現失誤,是要進局子的,甚至有可能被任務方大佬滅口。
此次若不是元仲懷出事,她和師父性命攸關。
見她不語,林拓笑,“小丫頭還挺酷。”
他從褲兜中掏出手機,走到一邊撥通林檸的電話,“小檸,告訴你個好消息。咱們漂亮又驕傲的小姑回來了,在她原先住的那套小彆墅裡,你快過來!”
林檸嗷的嚎了一嗓子,“你想辦法留住小姑,彆讓她跑了!我馬上到,十分鐘,我飛過去!”
“吹吧你,你以為你是逸風和墨鶴叔叔啊,會飛……”
話沒說完,林檸已經匆匆掛斷電話。
十三分鐘後,林檸被秦陸扛著,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秦陸將她放下。
她撲到林玥身上,一把抱住她,“小姑,小姑,你可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林玥鬆開祁夢,去抱她。
林檸嗷嗷地哭。
哭得不亞於林玥。
林玥後知後覺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女兒沒哭。
她太過冷靜,冷靜得不像她這個年齡的孩子。
抱著林檸哭了一會兒,姑侄鬆開。
林玥腫著眼睛看向祁夢,“小夕,你是不是怪我?”
祁夢搖搖頭。
怪談不上,不是母親的錯,母親應該也不容易,大家都很辛苦。
她試著想擠出幾滴淚應應景,可是擠了擠幾次,實在擠不出。
奇怪,她哭不出來。
和父親相認時,都比現在激動。
林玥拉起她的手,指間有薄繭,細看還有陳年舊傷。
想到林拓說她在奧運上拿了三枚金牌,她忍不住心酸,問:“小夕,這些年,你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祁夢點點頭。
“跟媽媽說說,你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祁夢看了看林拓,又看了看秦陸和林檸,說:“被人綁了,扔到山穀裡,差點摔死,碰巧遇到我師父,師父救了我,給我治傷。我跟著他學偷東西,前些日子被抓了,悅寧姐送我去奧運會,我爸來找我。”
她說得輕描淡寫,表情平靜得仿佛在說彆人的事,寥寥數句,便概括了過去的十幾年。
隻有她自己知道,死一樣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
林玥心如刀絞地聽著,疼得如受淩遲之刑。
她寧願被扔到山穀裡被摔死的是自己,也不想是自己的女兒。
當年她還不到四周歲,白白糯糯可愛得像花骨朵。
那時小小的她,一逗就咯咯地笑,不知憂愁為何物,如今長成了沉默冷情的少女,還曾當過不光彩的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