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點執拗,那肯定是不可能在禦史台做官的,既然做了言官,那麼他們早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李徹萬萬沒有想到,禦史台的人,竟然會如此的威逼,他一個皇帝,麵對這些人的時候竟然是那樣的束手無措!
隻能是咬著後槽牙開口說道:“大殿之上,如此,成何體統?”
“正因為是在大殿之上,百官麵前,皇上才要遵循國法,給百姓一個交代!”
周仕璋直接開口反駁,並且絲毫沒有畏懼,甚至身上爆發出來的壓迫感,比李徹這個皇帝還要強三分。
見狀,李徹一陣的惱怒:“好,好!朕如你們所願,宣華溫上殿!”
“宣,華溫上殿!”
華溫終於等到這一刻,放下手中敲鼓的鼓槌,仔仔細細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才朝著大殿之上走去。
雖然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可是他的身上背負了太多,承載了太多。
在看見謝丞相的一瞬間,他雙目赤紅,無數恨意湧上心頭,可是最後還是強行壓下,跪在地上,規規矩矩行禮。
“草民華溫,叩見皇上,五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著這孩子懂禮貌的樣子,李徹的心裡煩躁少了一些。
“何事要敲登聞鼓?”
李徹就這麼冷漠的看著這個孩子,隱隱約約帶著點不耐煩和威脅。
這件事,他不是不處理,而是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處理,否則的話,實在是下不來台。
可是華溫背負著的是整個家族的血海深仇,他都已經是窮途末路了,怎麼可能在意他們會不會下不來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再次重重的叩了一個頭:“草民要狀告當朝丞相謝文,他侵占田地殺人滅口,魚肉鄉裡,還請皇上給華家做主,求皇上給滄州百姓做主!”
他字字泣血,淚如雨下,卻不敢抬頭,這是大殿之上,直視天子,是大不敬。
“放肆,胡說八道!”
“皇上臣冤枉,臣沒有,這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指使這個孩子過來誣陷臣,陷害臣!”
謝文直接跪在地上,大喊自己冤枉,他篤定一個十一歲的孩子鬨不出來什麼花樣,也知道他們肯定是沒有證據的。
聽見這話之後,華溫氣的渾身發抖,可是他知道,伸冤本來就是逆水行舟,是很艱難的事情,何況他的對手,還是權傾朝野的丞相大人。
“請皇上明察,草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若不是全家都死在丞相之手,自己也被追殺,怎麼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狀告丞相?”
“求皇上徹查此事,給華家一個公道,給滄州百姓一個公道!”
“求皇上遵循國家法度,求皇上給華溫做主!徹查此事!”
字字句句,全都是要求徹查,字裡行間,也充滿了悲切和願望。
他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心裡還是害怕還是恐懼,說出來的話都是顫抖的,可是卻不失堅定,他一定要給自己死去的家人伸冤!
“你說是丞相害死了你全家,可有證據?”
“草民有證據!”
華溫挺直了腰背,小小的身子在大殿之中,是那樣的薄弱違和,可是他依舊是不慌不忙的拿出了證據。
“一年前,皇上尚未登基,可是丞相大人就已經開始四處收買人心,收受賄賂。”
“半年前,滄州受災,朝廷撥款三百六十萬兩銀錢,可是滄州百姓依舊是死傷無數,根本沒有看見半粒米。”
“三個月前,陛下登基,丞相以慶賀陛下登基為由,加重賦稅,我滄州原本就受了災荒,實在是拿不出多餘的錢糧,於是丞相大人就說我們對皇上不敬,要沒收土地!”
“一共一千三百畝地,涉案百姓超過一百戶,我們華家損失慘重,所以也是第一個帶頭反抗的,這才會被丞相滅門,為的是殺人滅口,也是為了震懾人心!”
一字一句,華溫說的無比的順暢清晰。
這一年來,謝丞相做了什麼,一覽無餘。
去災區收保護費,絕對是他們大楚第一人。
眾人看著謝丞相的眼神也都發生了變化,大家同朝為官這麼多年,誰是怎麼回事其實大家心裡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們很清楚這些事情的確是謝丞相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隻是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如此過分,竟然這般趕儘殺絕。
“你!你胡說八道!”
“放肆,到底是誰讓你來誣陷本相!”
“皇上臣沒有,臣冤枉,臣……”
話還沒說完,直接一口老血噴出來,就這麼昏死過去。
整個朝堂再次亂了起來,李徹現在隻覺得頭疼欲裂,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隻能是先把謝文抬下去,緊接著看向了華溫和周仕璋。
“你們兩個,滿意了?”
這就完了?
華溫第一次在大殿之上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位所謂的君王,總算是明白了,宋姐姐說的艱難,是什麼樣的艱難。
他們滄州一百多戶百姓,他們華家幾十條人命,如今換來的就隻是輕飄飄的一口血,就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
難道就因為他們隻是平頭百姓,所以就命如草芥嗎?
“求皇上明察!”
“求皇上明察!”
華溫重重磕頭,聲淚俱下,他是絕望的,可是更加無奈,除了懇求,實在是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做什麼才能為家裡人討回公道?
“華溫,你這是給臉不要臉嗎!”
李徹徹底失去了耐心,謝文都已經當眾昏死過去了,這孩子也不知道見好就收,還要苦苦相逼,這是什麼意思?
“皇上,華溫不過就是想要為家族討回公道,他全家都死絕了。”
“臣實在不敢想,滄州還有多少人,會如此,求皇上一查到底,以正家規國法!”
周仕璋往前一步,跪在了華溫身邊,重重磕頭。
禦史台的人更是有樣學樣,跪了一地,重重磕頭,大殿之上,竟然都是禦史台磕頭的聲音,鮮血淋漓,振聾發聵。
李徹隱隱約約有了力不從心的感覺,一陣煩躁,直接咬牙切齒道:“你們禦史台是要逼宮嗎?這是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