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彆老縣丞,又吩咐人儘心照料後,聖上才牽著兒子走了出來。
他看了看屋外守著的三人,微一抬手,示意晏華錦過來。
身材高大,勇猛無雙的大昭巨人,頓時就縮了過來。
“我兒難得來此,華錦帶他走走。”
意識到陛下這是要支開小太子,二王恨不得抱在一起,狠狠哭泣。
他們究竟是乾了什麼,才能勞煩陛下大動乾戈?
聰明的胖寶寶也意識到父父不想讓他聽,他委屈地癟癟嘴,終究沒有哭。
父父是不是也想要兒孫滿堂?
從前什麼話都給魚兒聽,現在和彆人說話都要躲著魚兒。
小胖崽乖乖地牽著哥哥的手走了,他不敢鬨。
他也不敢哭。
要做很乖很乖的寶寶,彆人才會喜歡。
1002要是知道,眼淚能像瀑布一樣飛濺。
他開朗大方自信的崽崽,怎麼變得這麼脆弱敏感。
妃嬪們畢竟在宮中待了許久,有許多眼線。
自從陛下回宮,想分得雨露恩澤的妃子們,聯合起來動用了自己所有的手段,時不時在小胖崽經過的地方說幾句話。
譬如“陛下很想要後宮開枝散葉,隻是礙於小太子。”
“陛下要照顧小太子,所以不能寵愛妃子。”
“小太子要寬懷大度,才會讓陛下更加喜歡。”
“要不是陛下隻有這麼一個孩子,也不會疼得如珠似寶。”
偏偏這些話都是見縫插針,趁著周圍並無多少人的時候說的。
那些妃子們也跟小胖崽有接觸,知道他五官敏銳,能聽到許多彆人聽不見的話。
而能聽見的主係統和1002隻忙著自相殘殺,甚至為了小胖崽的精神安全,還跑到外麵去掐架了。
這便導致沒有人關懷到小胖崽的心理健康。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本來就喜歡事事悶在心裡自己想的胖寶寶,回宮後更加沒有安全感。
他更不會去問彆人,隻會一個人偷偷的哭。
哭也不敢太大聲。
怕父父被他吵到了,要去生弟弟妹妹。
胖寶寶聰明得還會躲暗衛。
聖上或許察覺到一點,便事事親力親為,可是他以為孩子是離開他久了,依賴他。
並不知道他的孩子日日夜夜都在擔心,父父會有更疼愛的人。
一個不敢問,一個不敢說。
看著孩子走了出去,聖上一個微一抬手,便有黑影飛身而下,落在地麵。
“念。”像是石子擊打冰麵的聲音。
安王和平王有些傻眼,天家暗衛,講的事情一定十分隱秘,念給他們聽
晏寂淵不會給他們安個不臣之心的罪名吧。
不可能啊,這個殺神想讓誰死,那都是光明正大的。
“皇兄……”狗腿子安王剛開口,聖上的眼神便看過來了。
“嗯?”
安王冷汗直流“無事,無事。”
甲一捏著紙張的手都有些泛白,醒了之後就有人告訴他陛下的計劃,還告訴他小殿下是如何照顧他的。
如今太子對他來說,並不隻是君,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他去調查時,薑元興也將呈上一些說辭,二者整合,便令甲一有了生撕人的衝動。
竟敢威逼太子 !
“女眷以文妃為首,借太後之名,喚來殿下……”隨著甲一字字清晰地說下去,這廳中的溫度便越來越冷。
而聖上的麵容,已無半點情緒,他隻是合著眼,好像一點也不關心。
但是熟知他的二王知道,明熙帝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他們嚇得連發抖都不敢了,心中把作死的嬪妃 罵了千百遍。
恨不得扒了她們的皮。
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錦繡榮華,把手伸到太子麵前。
聖上拿過了紙張,素白的指尖在紙麵上劃過,眼睛黑沉沉的,如墨一般。
“朕欲廢後宮,貶謫妃子。晏長遂,你明日便上書諫言。晏昌,你明早與我兒一同去往泉州。”
這是聖上與他們說過最長的話,但是這二人心中驚駭萬分。
宮中女眷,無一不是朝臣子女,平王諫言廢後宮,那不是把人得罪死?
即使苦悶,但平王不敢不從。
安王更是哽咽,他跟著小太子去泉州乾嘛?殺神又要做什麼,他跟過去有什麼用?
無論心中有多少怨言,這兩人在明熙帝麵前都戰戰兢兢地答應了。
聖上不看他們,含著怒意大步向前。
喚來晏華錦,抱回兒子,聖上便回了宮。
到了宮中,聖上隻說有事,叫小胖崽去皇後宮裡。
小胖崽又被排除在外,令他心中更加難過。
明熙帝卻不知道。
他龍行虎步,去了永壽宮。
天下間最尊貴的母子正在對峙。
“母後,你怎可縱容旁人欺辱孫兒?”
太後氣得兩眼發黑,她什麼時候縱容過。隻是她被抓了口舌,不知道如何反駁。她也嗬斥過嬪妃“哀家的孫兒,哀家如何不疼?”
明熙帝負手而立,聞之望來,隻說了句“朕要解散後宮。”
說罷,這位孝順的帝王連禮都沒行便走了。
太後眼中含淚“他這是怨恨哀家啊!”餘嬤嬤趕緊道“陛下隻是一時惱怒,太後莫要置氣啊!”
“都是那些不安分的害皇帝與哀家離心!還有哀家的裕兒!”想到那裡小胖崽用那樣心碎的眼光看著她,太後便心痛不已。
她心裡隻有一個乖孫孫啊!
如謫仙人的陛下突然召請了後宮妃嬪,消息傳到皇後宮來,便令皇後有些驚疑不定,難道陛下病好了,開始重視後宮了?
她沒有注意到,乖乖擺弄絹人的胖寶寶聽了這話便動作一滯。
聖旨曉諭後宮,嬪妃們接到旨意便歡喜地打扮了起來。
文妃更是得意,果然要從太子這邊下手。
陛下這麼喜歡小太子,日後她誕下兒子,能分得小太子的一絲寵愛嗎?
鶯鶯燕燕相攜而來,到紫宸殿麵見陛下。
俊美的天子手執書卷,斜倚在榻上,一派從容,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嬪妃們目光火熱地看著陛下,用最柔媚的聲音請安行禮。
文妃心中既是激動,又有一些不安。
聖上見她們來了,慢慢地笑了,真真是風流倜儻,看得人小鹿亂撞。
“陛下──”
明熙帝高大的身姿站起,慢慢從玉階踏下,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眾人心上。
他虛虛地靠近文妃,指尖似乎要觸到她的臉龐,綿延的龍涎香令文妃目眩神迷,恨不得軟倒在聖上懷裡。
可聖上卻突然收回手,撫掌勾起一抹笑“如此年輕,卻如此有勇有謀,朕可真是敬佩啊。”
他陰翳的眼神緊緊地盯住她們,明明是在笑,在誇獎。
可那股強烈的驚悚感,真真是令人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