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魚貫而入,為衣衫帶血的陛下脫去外衣,他們無聲無息,仿佛透明之人一般。
沐浴過後,聖上一襲玄黑龍袞,身姿挺拔,神色平淡,慢慢地走入了帳中。
他那冰冷的神色頃刻之間消解。
“殿下喚朕何事?”明熙帝略帶調侃。
小胖崽用手捂住發紅發燙的臉“父父幫忙~”
每次聽見父父叫他殿下的時候,小胖崽都莫名很害羞。
明明最是理直氣壯,最是大大方方的崽兒,卻次次臉頰緋紅。
幽深的眼在小胖崽身上轉了一圈,聖上撫掌大笑“我兒竟知羞?”
他一時玩心漸起,誰叫這小胖娃娃動不動便來取笑他。
小胖崽癟癟嘴,倒也沒嚎哭,隻是戳著手上的窩窩道“父父,小花不跟窩走了。”
他的神情很是疑惑,明明他感知到能走的時候,小花姐姐是很開心的呀?
而且父父說了,會給小花姐姐銀子,讓他安頓父母。
父父還說了,以後昌南就是獨屬魚兒的。
為什麼小花姐姐不跟魚兒走呢?
方祁哥哥聽見都很開心,包袱都收拾好了,日日來問魚兒什麼時候走。
多智近妖的陛下也有些疑惑,他向來不關注其他人,對於兒子口中的小花,他也隻是那天看了一兩眼。
不走便不走,聖上原想這樣說。
可是想著兒子特地來找他,此時又滿是疑惑地問,聖上還能怎麼辦?
“令她過來。”這樣微一抬手,便有一道黑影落下,頃刻之間便消失不見。
小胖崽不是第一次看這些來無影去無蹤的暗衛了,父父說他們都是小胖崽的。
他好奇的是──“甲三,甲三哥哥去哪兒了?”
記仇的小寶寶這麼久了,還是沒忘記擰他腦袋的甲三。
聖上大庭廣眾被掐了脖子,自然不能放過甲三。
前些日子,甲三慶幸地看著他,認為他這個身為父親的能擋住兒子所有的仇恨。
那日聖上便道“他不會忘了你。”
如今應驗了,聖上當然是派人叫甲三過來了。
不論彆的,隻一件事。
朕被報複了,你甲三還想逃?
父子倆都是很記仇的。
於是聖上勾唇一笑“不日便來了。”
小胖崽點點頭“嗷!”
他這樣很乖的樣子,半點看不出來要掐人脖子的想法。
聖上也很開心,不是他一人被掐。
小花躲在房間裡大哭了一場,因為她的父母兄弟,都不讓她跟著小太子走。
連他們同宗同族的人都來勸,他們是怎麼說的呢?
“參軍的都是男子,你一個女子進去不就是羊入虎口?”
小花想反駁那是陛下帶的兵,軍規森嚴。
隻是她還未張口便有族老道“父母在,不遠遊,身為兒女合該承歡膝下。”
“參軍之事,有你兄弟便可,一介女流摻和什麼?”
族老說完父母說“小花,娘舍不得你,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啊!”
她的娘從來不會抱著她哭,隻是會不停地讓她乾活。
爹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要出去,隻能以命償還。”
小花隻是流著淚,咬著牙,不聽他們說的便是。
反正陛下有旨,大軍開拔之日,她就可以走了。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見威逼利誘說服不了她,暗地裡卻日日咒罵陛下與太子。
連她的兩個兄弟,大牛、二牛都怨恨起了小太子。
他們不明白,為什麼都是一塊玩的,憑什麼說隻帶方祁和小花呢?
小花回想著那日可愛爛漫的小太子嚴肅地說“以後你就是猛人大將軍。”
一邊是君,一邊是父母,小花到底該如何抉擇?
太子對她有再造之恩,父母有生養之恩,強烈的拉扯令小花都要吐出來。
她討厭去想這些東西,她喜歡一個人待在樹下看螞蟻。
隻是她又聽見父母與兄弟都在計劃著如何踩著她,令小太子給予更多。
小花絕望了。
她不願意讓父母踩著她去得到好處,小花知道殿下是善良的。
她也無法做到跑去告訴殿下,她的父母是如何的咒罵你。
她整個人快瘋了。
她想不出任何解決辦法,這不是行軍打仗,她能依靠直覺找到最佳的線路。
這是,她的生命。
小花仰著頭,呆呆地望向天空,喃喃自語“從來如此,便對嗎?”
這是不對的。
小花有著離經叛道的想法,可她無力改變。
綰寧公主無力改變時,還可以遁入空門,還可以享公主之尊。
可那些被逼到絕路的女子呢?
唯有一死而已!
死對她們,不是痛苦到極點不得不去選擇的路。
而是——解脫。
下輩子,我不想投胎做人了,我想做一隻翩飛的蝶……
“陛下,殿下,小花不見了!”
小花今日一早便不見了,小花的父母以為她是去找小太子了。
誰知剛才陛下派人通傳,他們才知道小花不見了!
她的父母第一反應是將自己兩個兒子推過來,說小花不見了,能不能讓大牛二牛代替她?
午未也是女子,她鄙夷地看向這對夫妻。
為人父母,為何女兒不見了,第一反應不是著急,而是開心?
開心女兒留下的福果可以由他們享受。
她不曾理會這對目露期待的夫妻,轉身便來稟告。
正和聖上打鬨的小胖崽騰地站了起來“來人,備馬!”
不用多說,又是學得陛下。
隻是他說了,侍從便去做了。
反正,聖上會跟著一塊去的。
直覺告訴小胖崽,小花姐姐會做傻事,他急急忙忙的時候,聖上已為他穿好靴子。
身姿頤長的男人躍上馬,對著小胖崽伸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