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如同長了眼睛一般,飛速地射向小胖崽。
小胖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天乾暗衛們飛身而下,將他牢牢地護在懷裡。
1002還在修複傷勢,昨日有一大世界動蕩,主係統的意識已然離去。
沒有他們的保駕護航,小胖崽就是肉體凡胎。
偏偏他的守護獸們皆被留在了宮中。
甲一拚死擋住箭雨時,還抽空回頭看了一眼。
小家夥很乖很配合地手抱著腦袋,乖乖蜷縮在原地。
沒有大哭、沒有大喊、沒有跟他們說話。
難道不應該大哭著找父父嗎?
可他沒有。
甲一不知道該是慶幸殿下如此乖巧,還是心疼他如此乖巧。
乖巧,對於孩子來說隻一種讚美嗎?
甲一並不覺得,他看著默不作聲蜷縮在地的殿下,心中出現了抽痛之情。
他還那麼小,為何謀害如影隨形。
他還那麼小,最是天真爛漫,為何在此刻如此懂事?
他寧願殿下大哭大叫。
冷兵器相接時,刀與箭擦出刺目的火光,冷兵器砰砰之聲不絕於耳。
待到甲一在人牆之中,將他抱進懷裡。
小胖崽沒有問刺客走了嗎?
他想噓噓。
他問得是祖母還好嗎?
危難之時,他聰明知道不發聲音乾擾暗衛。
脫困之時,他小心翼翼問疼愛自己的祖母。
這讓人,如何不去愛他?
要知道,他隻有三歲啊。
誰家三歲孩子不是光著屁股到處跑,哪像他又是教學生,又是立誌改名言。
甲一冷硬的心像是被人生生砸開一條縫“這是針對您的刺殺,太後那邊很安全。”
聽到祖母沒有事,小胖崽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
“窩們回去,找父父。”他的大眼睛充滿了渴求,小身子也在顫抖。
他很害怕,所有信任的人都不在自己身邊。
他是如此急切地想飛回父父那溫暖的懷抱。
他知道,父父會抱著他,摸摸頭,親親他。
但甲一怔了一下,說了句“殿下,恐怕不行。”
周圍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小胖崽有些呆愣“為什麼不?”
這下沒人來得及回答他的問題,一群黑衣蒙麵人,施展輕功,飛速地朝暗衛們襲來。
刀光劍影中,小胖崽又抱著頭蜷縮在原地。
往日靈動的眸子失去了光彩,像個失去靈魂的絹人。
“噗——”吐血一聲。
“哧——”劍刺之聲。
甲二看著源源不斷地湧來的刺客,大喊一聲“退,帶殿下走!”
話音還未落,他已身中數箭倒在原地。
小胖崽眼淚洶湧而出,那是一直護著他的哥哥呀!
他的小手不受控製地想去觸摸,卻被暗衛們擋住。
甲一看了一眼崩潰的小太子,牙關緊咬“殿下,得罪了!”
一個手刀,小胖崽軟軟地倒入他的懷中。
身後的兄弟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甲一奮力狂奔,被刀劍刺傷的地方傳來劇痛。
他下意識低頭,見傷口已然腫脹青紫。
不好!有毒。
殿下,殿下,殿下。
甲一體力不支,從樹上摔落,腿和腰部沒有知覺。
他便用雙手抓著雜草,泥土,一步步奮力爬行。
他要帶殿下遠離危險。
小胖崽被他用鮮血染浸的布條綁在背上,甲一的指甲翻裂,十指血肉模糊。
身上皮開肉綻,全是鋒銳的石子割出的道道痕跡,整個人仿佛被泡在鮮血裡,他卻不知疲倦。
向前,向前,向前!
這是他失去意識最後的的想法。
大昭太子同太後外出遇襲,太後安然無恙返回宮中。
可太子卻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可據說趕到那裡的官兵來報,殿下恐怕九死一生。
明熙帝培養的暗衛精英幾乎被滅殺乾淨,整個事發之地的土壤都被鮮血泡鬆了。
一地的殘屍斷肢,場麵不忍直視。
血腥味更是直衝天際。
而正在宣政殿與諸大臣議事的明熙帝聽聞,當場吐血昏迷不醒,大昭上下震蕩。
關鍵時刻,太後手持玉璽,與皇後一同上朝,在天子心腹鼎力相助下,共扶朝綱。
雖是如此,但漠北與大楚聽聞,已是蠢蠢欲動,大昭百姓,人人自危。
山河飄搖,家國動蕩,大昭這塊肥肉如何在兩國夾擊之下自保?
天子是大昭之根,殿下是大昭之心。
如此失根失心,大昭該如何渡過難關?
紫宸殿外,重兵把守,除了陛下之心腹,誰也進不去。
昏迷的聖上,此時斜倚靠在床榻之上,任由林院首割開自己的皮肉。
這般駭人的場景,滿殿的人卻垂眸不語。
而聖上,即使額角生出冷汗,也不曾哼過一聲。
吳中和守在殿中,一直瞧著,忽然就拭起淚來“陛下因何如此,小殿下受此之劫”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聖上製止。
聖上言語溫和,不曾怪罪吳中和僭越。
“大伴可知,朕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上天賜朕一子,朕竟不知中毒已二十多年,如此想來,怪不得朕無子嗣,又時常多變。這蠱蟲,隻有情緒濃烈之時,才會被人察覺。朕偏偏少有情緒,如此想來非是天時地利與人和,不能治也。”
聖上頓了頓,他除了對兒子,再沒說過這麼長的話,有些生澀。
“朕為裕兒,幾次哀慟。蠱蟲被朕激蕩,才令朕覺察不對。隻是朕毒根頗深,非一二年不可除也。且隔一日便要放血,不人不鬼一般。我兒聰慧,隻怕遲早知曉,又為朕去取靈丹妙藥。”
聖上長睫微顫,似是動情極了“有得必有失,朕隻要他安好。令他出去避幾年,正好看不見朕形容枯槁,也好大開手腳治理山河。”
他雖是說著慶幸的話,但眼底的哀傷簡直要溢出來。
我的兒啊,你可萬萬莫哭啊!
這毒不除,他隻能活十年,除了便能多續命。
可祛除毒藥絕非易事,隔三差五放血割肉,即使他身子強健,也會變得不人不鬼。
聖上怎麼能這樣出現在兒子身邊呢?
我的兒啊,你可莫要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