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得相處中，已讓綰寧公主深刻認識到小胖崽不會說謊。
他開心便笑，不開心便哭。
整個大昭，沒有比他更加純粹無瑕的小寶寶了。
且皇兄怎麼會突然頒布令女子前去進學之旨？
其中沒有小侄兒的助力，晏靈潯都不敢想象。
待到小胖崽自己跳出來承認，晏靈潯的心也落回原處。
她眸中淚光閃動“晏靈潯，謝過大昭太子殿下。”
小胖崽還沒反應過來，她便行了大禮。
華裳羅裙，鋪在地麵之上，猶如一朵盛放的鮮花。
她為什麼會帶發修行呢？
還不是這世道不公。
正因為她是公主，所以還能遁入空門。
若是旁的女子，即使不願意成婚也會受千夫所指吧。
她做不到為千千萬萬的女子發聲。
人道洛陽花似錦，偏我來時不逢春。
生在此代，活在此代，有幸與不幸。
至少她已勝過這世間千千萬萬人，她有條選擇。
因為沒有能力改變，所以晏靈潯乾脆修行讀經才能壓下自己心頭的不甘。
皇兄登位時，她雖然認為其大逆不道，枉為人子。
可當那條條政令頒發下來，晏靈潯卻在心裡偷偷叫好。
父皇死得好啊。
若再不死，大昭豈非被漠北踏破，上演那靖康之恥？
還好父皇死了。
幸好山河不穩，家國飄搖之際，有皇兄這等天生君主。
挽狂瀾之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一己之力，打得漠北退避二十年。
剔除江河蛀蟲，重用實乾才人；為民輕徭薄賦，與民休生養息。
他是當之無愧的一代明君。
所以活下來的人，與晏寂淵共處過的人，才會畏之如虎。
他是驚才絕豔的不世之才。
正因如此，當小侄兒天人轉世，神仙下凡之語傳得天下皆知之時，她才感到荒謬。
可真正與他相處之後，晏靈潯才知道若皇兄是烈火，焚儘一切荒蕪。那侄兒便是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晏靈潯甚至能夠看到，當這位君主登臨至高之時，整個天下都應為之顫栗，為之慶幸。
她敢肯定，裕兒能夠讓這片山河改天換地。
能令大昭煥發新得生機。
“咕咕？”小胖崽想扶晏靈潯，可卻被父父阻攔了。他一邊叫她，又有些疑惑地看著父父。
他的心思太好猜了，大眼睛明晃晃寫著為什麼？
聖上道“這是她想做的。”
胖崽點點頭“嗷！”天下間，沒有幾個見他不拜的，小胖崽已經習慣了。
隻是和晏靈潯混熟罷了。
而且父父說了，魚兒就照做呀。
他向來這麼聽話，除了有些時候，調皮起來能氣死明熙帝。
主係統看了嗤笑，好蠢。
陛下坦然令兒子受禮，是因為他當得。
晏靈潯不是為了天下女子而拜，她無法代表所有人，她隻是為了當初的那個自己罷了。
開女子進學之先河，其實變相讓渡了權利。
讓高高在上的士大夫們知道，他們防著的聰明女子，日後也能同他們一起拜官了。
若不是如此，世人為何白發蒼蒼也要考童生？
為得不就是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這讓那些吃絕戶的人，不能再有理由欺負孤女。
因為沒有兒子，她們一樣能科舉取士。
這是必然的，儘管明熙帝隻是讓女子進學。
但在官場沉浮的百官，哪一個不是人精？
他們自然嗅到了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但是他們敢反駁嗎？
象征性的上諫罷了，明熙帝可不是任他們搓圓搓扁的先帝。
而且隻是進學而已，還沒真正到開放科舉之時。
聖上也知道，這隻是一個緩衝，但他一定會在山陵崩之前，替裕兒乾成這件事的。
這樣，任旁人如何反駁，任舉子們謾罵，他的裕兒都隻是繼承父親的遺誌。
世人不僅不能罵他，還要誇他純孝。
千古罵名，且由他一人承擔便好。
待到晏靈潯行禮結束起身時，小胖崽仰著頭扯了扯她的裙擺“咕咕，窩們一起去玩吧~我和父父”他皺了皺眉頭，好像忘記怎麼說了。
主係統在意識空間裡鄙夷不已，踏秋!
若是這隻蠢笨的幼崽問它，它便大發慈悲將答案說給他聽。
隻是嘴裡蠢笨的幼崽並沒有問它，反而抓了抓自己的腦袋，絞儘腦汁地想。
它看著幼崽撓頭，抓臉，指甲在他白嫩的臉上留下紅痕。
“踏秋~”小胖崽的眼睛亮如繁星，他含著笑意看人的時候，誰不為他心醉？
好不容易想到的詞彙，當然要好好顯擺了？
胖崽將踏秋這個詞來來回回念了幾遍，念得父父要敲他腦袋，才嘿嘿笑跑遠了。
他在前麵蹦蹦跳跳，明熙帝與綰寧公主便在後麵不錯眼地盯著這個無瑕的孩子。
聖上看了一會，才攏了攏袖子“此事，勿在太子麵前多言。”
晏靈潯小心翼翼地跟在明熙帝後頭，聞言有些錯愕“陛下不告訴裕兒嗎？”
為小胖崽付出這麼多，卻不告訴胖崽做這些需要多麼大的代價和精力。
甚至明熙帝的聲名會毀於一旦。
她太了解那些人了，權利是男人永遠不會下分的東西。
聖上聞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朕做事，還需向你解釋不成？”
果然，陛下在沒有小胖崽在周圍時，便是一塊誰也捂不化的萬年堅冰。
晏靈潯下意識低頭，移開視線“臣妹不敢。”
氣氛一度陷入凝滯間，奶聲奶氣的稚子之聲打破了沉寂“父父，咕咕，魚兒要去湖裡~”
小胖崽討好地看著明熙帝。
平日任他有通天的本領，自他貪玩跳過池子後，聖上便明令禁止他去太液池中的。
岸邊楊柳依依，走走也是很美。
做什麼要去湖心亭？
“遊船便是遊船，你想跳下去？”聖上皺了皺眉，話語中有威脅之意。
小胖崽也不怕父父，小圓球原地蹬了幾下腿，便像個炮仗一樣衝過來“窩就是要遊呀！”
他急了。
魚兒隻是不會說而已，父父明明知道，還要說出來。
咕咕都在旁邊笑了。
被炮仗正中紅心地明熙帝笑了“非朕之過，是裕兒講錯了。”
小胖崽是個講理的乖崽，他認真想了想，發現父皇說的有理“那好吧，窩們走？”
他咧開嘴，眼中全是期盼。
眼睜睜看著皇兄三言兩語就騙過了太子的晏靈潯“”
她都能聽出裕兒的意思，皇兄豈會不知？
可憐乖崽，被賣了還要幫著數錢。
看著小胖崽滿含希冀地盯著明熙帝，晏靈潯恨不得跳出來跟聖上說“答應他，快答應他。”
好在聖上素來順著他，便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