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七皇子一聲輕呼,直接搖頭:“父皇著眼的是江山穩固,正因為膝下惟有太子哥哥可用,他才更加信賴太子哥哥,他絕對不可能成為太子哥哥的對手,他隻會是太子哥哥最堅強的後盾。”
宋立夫也緩緩點頭:“殿下之言,甚是!一代帝皇,第一考量點,永遠是江山社稷,太子監國三年,雖然民間頗有怨言,但邊關尚穩,皇權高度穩固,陛下絕對不敢冒險換太子。”
林小蘇茶杯輕輕一放:“殿下,宋大人,你們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情。”
“你說!”
“你們需要搞清楚,太子是因為自身能力出色,而成為監國太子呢,還是因為陛下無力理政,才必須培植一位監國太子。”
“父皇十年前就身體欠佳,日夜顛倒,實在無法理政,所以才讓太子監國。”
“如果陛下身體康複呢?如果他可以理政呢?他還需要忍受太子專權?”
“李公子……李公子有辦法能讓父皇身體康健?”七皇子眼中光芒大盛。
“殿下如果願意帶我靠近陛下,我有把握讓陛下快速康複!”
七皇子和宋立夫麵麵相覷。
站在七皇子的立場。
這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弊的消息。
利之一,畢竟是父皇,父親身體欠佳,子女總是關注的。
利之二,目前父皇無法正常理政,國之大事,都由監國太子操持,太子之權等同於皇帝之權,在這種情況下,對他的打壓,他根本承受不起,如果父皇可以理政,那等於直接削掉了太子之權。
利之三,自己若可以為父皇解決這最大的桎梏,父皇必會重用於他,他的處境,也就會好上百倍千倍。
如此多的利,落腳點,隻有一個:麵前這位李承年,究竟能不能做到。
宋立夫道:“李公子需要知道,陛下之疾,這十年間,天下妙醫國手儘皆看過,包括宮廷太醫,亦包括修行道上頂級高人。”
林小蘇道:“宋大人也需要明白一點,病治不好,有時是醫術問題,有時是醫術之外的問題,有的是不能治,有的是不敢治!”
這話大家就徹底明白了。
朝堂上下,太子掌控。
那些太醫呢?太子就沒有掌控?
外界修行道上的高人,太子能不能掌控?
就算太子實在不能,不還有一個左道嗎?
修行人,誰沒事跟左道為敵?
讓你治好,興許有些難度,讓你不治,有什麼難度?
難道說,陛下之病,本身就是心閣操控的?
如果是旁人,指出這一點,可信度不高,但是,麵前這位李承年公子,可是心閣的執事,他興許知道某些秘密的信息……
“李公子,本王可以求見父皇,但是,公子也需知道,此事開不得玩笑。”七皇子鄭重道。
林小蘇笑了:“殿下若是開這玩笑,大不了被廢掉皇子身份,而我若開這玩笑,九族同誅,你覺得我會不會開這樣的玩笑?”
七皇子深吸氣:“現在就進宮?”
“殿下請!”
這一日,深夜。
陛下坐於文靈殿。
文靈殿,武英殿,宮中兩大關鍵殿堂之一。
殿是有區彆的。
武英殿是處理政務之殿,文靈殿,是修身養性之殿。
武英防衛森嚴,儘顯高閣華堂之莊嚴。
文靈防衛更加森嚴,卻是殿下一人獨居之殿。
今日,殿中有兩人,陛下坐於龍椅之上,他的身邊,是禁軍大統領霍剛。
這位,修的是神魔術。
也是陛下真正的心腹。
殿門徐徐開啟。
兩人入殿。
燈光並不明亮,窗外的星光似乎也格外幽遠,將兩條影子拖得很長。
兩張年輕的麵孔清晰浮現於龍椅上陛下的眼中,越來越近。
前麵一人,七皇子洪雲。
後麵一人,心閣李承年。
“兒臣參見父皇!”洪雲跪下。
“草民李承年參見陛下!”林小蘇隻是深鞠躬,他是讀書人出身,擁有舉人的功名,但並無官職,是故,可不跪拜。
“平身!”兩個字輕輕吐出,極清晰。
兩人站直。
“雲兒言,李先生可治寡人之疾?”陛下道。
一國之君,輕易豈會見一介草民?
然而,他的病,讓身邊太醫束手無策,十年下來,因為他的病,多少人人頭落地?以至於這些年來,都沒有人敢主動提及陛下的病情,隻要你一提,你就得有建議,任何一個建議,基本上就代表著一條人命,因為你治不好!沒那個金鋼鑽,非得攬這瓷器活,將陛下的希望吊起,轉個手覆滅,陛下豈能任由你這般戲弄?
逞一時之快,送掉自己性命的蠢事,有誰願意乾?
所以,主動請纓,想為陛下治病的人,已經一年多沒有過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陛下也有病急亂投醫的心態,直接接見。
林小蘇慢慢抬頭:“陛下之疾,其實不是疾,而是計!”
不是疾,而是計!
陛下眉頭猛然收縮……
霍剛一雙厲目也突然落在林小蘇的眼中。
七皇子洪雲心頭大跳。
進入皇宮,麵見父皇,非比尋常,他提前問過林小蘇很多問題,想探一探林小蘇的口風,但林小蘇涉及敏感問題,顧左右而言他。
如今,麵見父皇,他第一句話就是石破天驚。
父皇的病,不是疾,而是計。
“李公子,此言何解?”七皇子道。
林小蘇道:“陛下之疾,宮中太醫判斷為‘陰陽顛’,此為錯判,其實,陛下是中了奸人毒計也。”
“說下去!”陛下沉聲道。
“是!”林小蘇道:“陛下所中之計名‘因果錯’,乃是因果道的一個變種,此害人法極度離奇,傳承上古,當世從未流傳,這些年來,為陛下醫治之人千千萬,無人識得因果錯,恐怕也正因於此。”
“你卻是如何知曉的?”
林小蘇道:“草民也是機緣巧合,曾看過一本書名《萬法書》,上麵碰巧記載了這種因果害人術。”
陛下深吸一口氣:“你且將你所知曉的……因果錯,說與寡人聽聽。”
“是!”林小蘇道:“因果錯,其本質核心,就是將兩人進行因果綁定,實現此消彼漲,也就是說,跟陛下綁定的那個人,陽氣越甚,陛下則陽氣越虛,此人權勢越大,陛下權勢越小。”
七皇子心頭怦怦亂跳。
此消彼漲因果錯?
綁定的兩人,一人盛,另一人衰。
說的到底是誰?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他不敢說半個字,因為此事之大,真正無與倫比。
他似乎也理解了林小蘇一開始的收斂,任他如何套話,林小蘇始終不在他麵前說出半句有用的信息,因為這事兒大到如此程度,簡直是大荒皇朝最大最大的事……
陛下的臉完全隱藏在黑暗中,他一口氣極輕極輕地呼出:“先生再說說,此法,是如何施展的?”
這話一出,七皇子心跳似乎突然凝固了。
因為這話很難回答。
陛下九五至尊,防護周全,誰能在他身上作法?
這個問題隻要回答不好,前麵所有的問題,都會成為要命的絞索,你一個“君前妄言”、“離間皇室”的大罪鐵板釘釘。
林小蘇道:“此法,多起於祈福之術!陛下不妨回憶下,十年前,有無為某人祈福之舉?祈福之時,就是綁定因果之始!”
七皇子霍然抬頭:“父皇,莫不是十年前的吞雲祈福?”
陛下全身陡然僵硬……
無需七皇子提醒,他自己也記得很清楚。
十年前,目前的太子,當時的三皇子洪鼎突患怪疾,命懸一線,國師提議,吞雲祈福。
他這位一代君王夜赴吞雲寺,麵見吞雲寺高僧玄空禪師。
玄空禪師以佛法為依,搭上自己百年修為,施展佛門秘法,當今陛下手捧青燈,佛前跪拜九個時辰,結果立竿見影,洪鼎次日就康複。
此舉,朝野一片讚譽,稱他這位君王乃是仁慈之君。
吞雲寺玄空大師,更是被稱為一代佛門神僧,因為這場佛門法事之後,他修為幾乎全廢,開始了長期的靜養。
舍己救人之風,舍玄空其誰?
現在,麵前這位年輕人,竟然稱陰謀的,就在吞雲祈福。
那場佛門盛事,可不是成就他慈愛之名、玄空仁慈之名的佛門盛會,而是一個巨大陰謀的!
十年來,他的身體每況愈下。
他懷疑過很多東西,宮裡的地下挖了無數回,風水改了無數遍,禦膳堂裡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太醫殺了一代又一代。
但是,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吞雲祈福。
因為這祈福,是他心中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
他本非仁慈之人,他一生少有慈愛之舉,這是他彰顯慈愛的標誌性大事件。
一時之間,這位陛下心頭亂如麻……
如果這是一著奸謀。
那麼當初很多人都要重新看待。
那位國師!
那位高僧!
還有……他的太子!
太子當時的病來得蹊蹺,去得蹊蹺,真病還是假病?
當時有多少人參與進來,就想著除掉自己,讓太子登基?
陛下眼睛閉了良久,慢慢睜開:“先生今日之言,委實驚天動地,不知……有何法印證?”
林小蘇道:“陛下,草民覺得,印證此事,不如解決此事,若此事解決,反向也就印證了此事。”
陛下眼睛猛然大亮:“有法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