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王府,侍衛首領迎上,而另一側客房之外,副首領帶領幾個人,眼中儘是惶恐。
此人名郭達,今夜肩頭的擔子蠻重的。
他要負責守護這間客房,因為從天牢換出來的重犯“血龍”就在客房之中,這是七皇子犯事的鐵證,隻要宋立夫一定罪,他這邊就可以闖入客房,拿下重犯,將七皇子卷進去。
然而,那邊怎麼回事?
宋立夫沒有拿下!
七皇子也滿麵春風地回來了!
七皇子開口:“李亙!”
侍衛首領躬身:“在!”
“刑部那邊傳來密令,郭達及其部下十七人,涉嫌三宗大罪,宋大人親來王府,督辦此事,定北王府麵對不法之徒,縱本王近侍亦不容包庇,全麵配合,抓捕之!”
侍衛首領臉色猛地一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郭達,犯事了?
“執行!”
“是!”侍衛首領手一揮,一隊人馬圍上客房。
郭達臉色大變:“李大人,你這是……”
房門打開,裡麵那個疑似“血龍”的人摘下了麵具,露出了真容,又哪裡是血龍了?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宋立夫的侍衛長,他手一伸,一塊青銅令牌在手,這塊令牌,正宗的刑部緝令!
“郭達,你的事發了!”
郭達,臉色蒼白如紙,他不祥的預感應驗了,今夜,是太子發起的一場針對七皇子和宋立夫之特彆行動,所有的劇本都按一開始設計的路線走,但走到最後,卻發生了偏離。
不是宋立夫從朝堂清除,不是七皇子身陷漩渦,而是孫衝直接杖斃,太子安插在七皇子身邊的內線郭達,以及他掌控的十七人,全體清除。
如果是一般人,或許還會喊一喊冤,但是郭達沒有喊冤。
他知道他犯的事,講理是講不通的。
刑部要辦你,自然能夠捏造罪名。
然而,想真的拿下他,還得看太子同不同意!
是故,他也並不特彆急。
安安靜靜地帶走……
風吹過,樹搖風。
書房裡,兩位大佬對坐。
沒有人服侍,因為他們要談事。
宋立夫輕輕吐出口氣:“殿下,今日之事甚是凶險!”
“是啊!”七皇子也長長吐出口氣:“若無他之提醒,我二人興許真的會中他們之計!”
換囚之事,非同小可。
等閒情況下,沒有人會選擇這麼凶險的事。
但是,不是沒辦法嗎?
血龍絕對不能死,這是七皇子內心的底線。
所以,不管千難萬難,他總得辦!
心閣何允主動獻計,跟七皇子談了一筆交易,心閣配合這次行動,刑部釋放他們的三名落網之人。
正因為這是交易,七皇子才信了他。
而換囚,彆的部門來做,很難逃過刑部複核那一關,但若是由刑部尚書親手操作,就可以做到萬無一失。
這是七皇子踏出何允閣樓之時,內心所想。
但是,在李承年那裡,他被重重敲了一棍,李承年一開口點出了換囚這一絕對隱秘的計劃,就宣告換囚這件事情做不得。
但轉個背,李承年就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假換囚!
隻需要三個字,七皇子和刑部尚書大人,就必須得做。
因為這條策略進可攻,退可守,沒有任何後遺症。
果然,假換囚之事一出……
孫衝立刻就發現,陛下連夜至天牢,定北王府內,氣氛也是如此詭異。
最終塵埃落定,孫衝直接離線,定北王府裡的內奸被清除,而且有跡象顯示,郭達這十八人不管刑部怎麼判,太子都不敢撈人,因為他有錯在先,底氣不足。
原本是一場怎麼做都是輸的局,轉眼間成了他們的先手局,所得豐厚。
是故,兩位大佬覺得有必要複個盤,談一談這個出主意的人。
“殿下,不妨真正與此人接觸一番。”宋立夫道。
七皇子手中茶杯端到了嘴邊,就此停下,他的眼睛,光芒微動:“宋大人以為,此人究是何意?”
“除了創造條件為殿下所用之外,下官看不出彆的用意。”
七皇子輕輕一笑:“本王乃是王爺中處境最差之人,他為何願意為本王所用?”
“正因為殿下無人可用,才不該錯過這樣的人!”
“那本王明日,請他過來一見?”
宋立夫輕輕點頭。
“宋大人不妨也同在,借大人慧眼一觀。”
宋立夫笑了:“今日他之策,解的是殿下困局,解的更是下官死局,於情於理,下官也得當麵致謝。”
“那就說定了,明日……不,今日午時,鴛鴦樓!”
心閣之中。
林小蘇閣樓隔壁。
何允剛從睡夢中醒來,就聽到了灰咒的報告……
昨日晚間,天牢換囚之事實施。
所有的過程,一如當日執事大人的安排,但結果卻發生了偏離,宋立夫做了個“換囚的樣子”,卻沒有真的換囚,這邊的戲唱了個十足十,太子親自安排,宰相、左大夫大張旗鼓,陛下第一時間請到天牢,卻鬨了一曲烏龍……
何允臉色猛然改變:“結果如何?”
“結果就是,孫衝被當場杖斃,太子安插在七皇子府上的十八人,被清除,宰相大人灰頭土臉,太子汗流浹背,惟恐陛下之怒火落到了他的頭上。”
何允額頭也出了汗水:“為何……為何會這樣?”
灰咒道:“有跡象顯示,七皇子和刑部尚書宋立夫做足了準備,甚至血龍都做足了準備,血龍有意在陛下麵前展示身上的傷,宣揚自己的忠孝兩全,反諷陛下無情無義,才讓陛下惱羞成怒,大發雷霆。”
何允手緩緩抬起。
灰咒的聲音戛然而止。
何允靜靜地看著窗外,他的胸口輕輕起伏,他的目光也閃爍不定。
“執事大人,現在還覺得當日七皇子被青鶯截住,沒有問題嗎?”灰咒補了一句話。
何允霍然起身,一步出了自己的閣樓,下一步,來到林小蘇閣樓之外,看他這怒火萬丈的架勢,是要一腳踢飛林小蘇的院門,好好問問林小蘇當日截住七皇子,到底說了些什麼。
然而,就在他抬腿欲踢的當口,一縷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何允停下了!
下一刻,他下了閣樓區,進入一座洞穴,一路向下。
洞穴之中,一個中年人靜靜地站在一線天光傾瀉之地,他的身材瘦削,一幅短須,麵容儒雅,哪怕身居洞穴之中,依然有大儒立於湖畔的自在。
他,就是心閣的真正首領何方略,也就是傳說中的暗閣主。
“爹!”何允鞠躬。
何方略慢慢回頭:“你去李承年閣樓,欲何為?”
他雖然未出洞,但是,閣中之事,他如觀掌中之紋。
何允恨恨地說:“孩兒要搞清楚,到底是不是他將換囚之計向七皇子泄露。”
“你打算如何問他?”
何允語塞……
是啊,這事兒沒辦法問。
全都是空對空。
換囚之事,是他何允向七皇子提的建議,李承年可不知道。
如果換囚之事順利實施,在心閣中是一大功績,倒是可以提上一提,向太子邀個功也好啊,然而,此事失敗了!
失敗的事情,策劃人就是一個汙點。
何允是這位心閣閣主的私生子,也是他極力栽培的人。
成功的案例不妨由他來領賞,失敗的策劃汙點,可不能戴在他頭上。
這就是這位用心良苦的父親,在何允打算向李承年興師問罪之際,趕緊拉住的關鍵原因,他不希望何允在心閣苦心培植的人設,就此毀於一旦。
何允不是蠢貨,剛才也是怒火攻心,一時失了分寸,聽到父親這一問,他冷靜下來也覺得父親的阻止是對的。
他深吸一口氣:“爹,此事,必定與他有關!當日,他攔住七皇子,必是泄密。”
何方略道:“他本人並不知曉這計劃,而且為父也基本斷定,閣中高層沒有人向他傳遞這則計劃,如何泄密?”
是啊,泄密的大前提,你必須是知情人!
你都不知,你如何泄?
何允眉頭緊鎖:“爹爹的意思是,他僅憑七皇子來訪這一線索,就精準捕捉到七皇子的動機,甚至還分析出孩兒給他出的主意,進而給七皇子出了另一條更陰毒的主意?”
何方略目光慢慢抬起:“李承年雖然也算是智者,但其智商還達不到這一高度!事情的確是有幾分詭異。”
“接下來如何做?”何允道。
何方略道:“要判斷他到底是否給七皇子出過主意,隻需要關注一個關鍵點即可,那就是盯緊他,看七皇子殿下,會不會再度聯絡他!”
何允眼睛亮了……
如果,隻說如果……
如果李承年真的看穿七皇子入心閣之用意,看穿自己給七皇子出的那條主意,進而隨口設置這麼一條陰毒的“反策劃”,那七皇子怎麼可能舍得不聯係他?
需要知道,眼前的七皇子,要人沒人,要勢沒勢,是一根稻草都會抓得死緊的,身在心閣,還可以為他所用的任何人,他都舍不得放棄。
他,就一定會派人聯絡李承年。
何允緩緩點頭:“爹爹所言甚是!孩兒會配合燕侍,不管七皇子的聯絡如何隱秘,孩兒都……”
突然,何方略手輕輕一抬。
何允聲音戛然而止。
“李亙上了山!”
何允心頭猛然一跳。
李亙,七皇子殿下的侍衛首領。
來心閣做甚?
不至於是直接邀請李承年的吧?
何方略以元神為眼,全方位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