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真把厲元朗給問住了。
他有想法嗎?
肯定有。
隻給他正部級,卻沒正式任命為體總的書記兼局長。
而且這麼久了,上麵始終沒有委派其他人執掌體總的跡象。
到底因為什麼?
厲元朗想過多種原因,但他從沒跟任何人談起過。
私自揣測領導的意圖,這可是官場中的大忌。
而且,這種絕密性消息,不是參與者或者身邊的人,外人無從掌握。
王占宏處在高密圈子中,自然知曉這一切。
今天他主動提及這個話題,顯然是給厲元朗解疑解惑。
厲元朗思索再三,鼓足勇氣道出心裡所想。
將他的不理解和盤托出。
王占宏平和聽著,直到厲元朗講完,他才慢悠悠地說:“元朗,你應該站在更高角度看待問題。”
“當初派你去一個你從未涉及的領域工作,德輝部長還分派專門任務,種種跡象反映,你去體總就是排雷,徹底扭轉不正之風在體育領域的肆意橫行。”
“僅僅幾個月的時間,上至呂盛科,下到胡紹深之流,所有腐敗現象全都昭示於眾,充分顯示我們在反複領域上不設限和零容忍的決心意誌。”
“可以說,你圓滿完成任務。這還不算,在你的主持下,製定一係列的整改措施,給未來幾年體育領域的發展指明方向。使得體總上下團結一心,眾誌成城,附送一個非常大的禮包。”
“一直以來,有不同聲音認為,你厲元朗在反腐方麵卓有成效,但在其他工作上表現平平。”
“現在,你的做法,顛覆了個彆人對你的認知。當初持不同意見的同誌,都開始重新審視你了。”
“一個有能力的乾部,不論把他放在什麼位置,照樣發光發熱,你厲元朗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我們認為,體總的舞台太小,不適合你施展才能,我們應該把你放在一個更寬闊的地方試一試,看看你能不能帶來驚喜,能不能讓質疑聲音變弱、變小。”
王占宏將煙蒂掐滅,緩緩起身。
厲元朗和白晴不由自主的也跟著站起來。
他走到厲元朗麵前,背著手打量他幾眼,神情變得嚴肅和正式。
“我給你透露一個消息,上麵對你要有新的安排。還是外放出去,至於什麼地方什麼位置,暫時還處在研究過程。”
說著,王占宏將手搭在厲元朗的肩頭上,鄭重其事的說出一句話,“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不要讓所有關心你、愛護你的人失望,更不要讓人民群眾失望!”
三個‘失望’,厲元朗深刻領悟到,是代表三種不同的人。
王占宏是第一個,後麵指定包括馮滔等一些權威人士。
更為重要的是,掛在厲元朗心裡的百姓,那是他的根,是托舉他乘坐小船的水。
厲元朗不由得感覺一股強大力量,從心底裡迸發出來。
由內向外,慢慢擴展。
鑽進他的血管,融入他的血液快速流動,使他的身體裡產生一股新生元氣,變幻出令他倍感充沛的精神,以及至上榮光的使命感。
參加王家的家庭聚會隻是一個引子,王占宏麵授機宜才是主題。
隨後的家宴氣氛熱烈。
王銘宏退下,不過問世事。
但關於東河省的一些變化,他還是非常關心的。
龔玉尚對答如流,顯然他之前做了很深的功課。
彙報的同時,不乏阿諛奉承之詞。
誰都喜歡聽好話,王銘宏嘴上說不要抬高他,可龔玉尚依然將這一切歸咎於王銘宏在任時,打下了堅實基礎,他隻不過按照首長的宏偉藍圖,撿了個漏而已。
王占宏隻坐了不到十分鐘,便起身離席。
他還有外事接待,即便過年也不輕鬆。
厲元朗由始至終沒怎麼說話,這種場合,是留給蔣兆俊和龔玉尚的表現機會,他不會喧賓奪主。
直到家宴散去,厲元朗主動接近龔玉尚,提出請他出去坐坐。
龔玉尚心領神會,欣然接受。
“先把你送回家,我要和龔玉尚碰個頭,可能要晚一點。”
白晴明白丈夫的用意。
季天侯的事情,不管咋說,龔玉尚是幫了忙的。
於情於理都要有個態度。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個道理,白晴懂。
“少喝點,今晚你都喝三杯了。”白晴關心的叮囑厲元朗。
其實一整天,白晴的心情都不好。
主要是機場那一幕,讓她倍感心酸。
弟弟妹妹的表現,太讓她失望了。
廉價的親情,現實的心態,使得白晴五味雜陳。
真沒想到,陸霜陸濤枉顧她的一片心意,自私自利,根本不認她這個姐姐。
看起來,父親臨終時的擔心不無道理。
厲元朗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卻也無可奈何。
他早就發現陸霜自私的缺點。
隻不過以前嶽父在,陸霜不敢造次,沒能表現出來。
從嶽父去世過程中,陸霜逐漸暴露出她的本性。
而陸濤耳根子軟,拿不定主意。
被陸霜一頓洗腦,輕而易舉拉攏過去,成為她的小跟班。
厲元朗覺得,還有重要一環。
那就是同父異母和同母異父的姊妹,區彆還是有的。
同母異父親,同父異母則差一些。
就拿厲元朗和葉卿柔來說,兄妹兩個平時接觸不多,但事關彼此重要的切身利益,葉卿柔都以厲元朗為尊,視他為自己生命裡重要兄長,從未因為她的出身比厲元朗高貴,而有任何輕視。
反觀白晴的遭遇,就讓厲元朗唏噓很多。
厲元朗做東,選擇一處肅靜地方。
這是體總給他們領導安排的另一辦公地點。
和寧平省的秀園一樣。
陳先早就安排妥當,在門口停車處恭候厲元朗的到來。
一晃,他和徐小可結婚已有三個多月。
小兩口如膠似漆,十分恩愛。
陳先打心眼裡感謝厲元朗。
因為他心裡清楚,自己幸福全拜厲元朗所賜。
徐小可哪樣都好,唯獨對權力有著天然追求。
這和她從小的苦難經曆有關。
陳先成為厲元朗的秘書,是體總辦公廳的耀眼人物。
就連沈文輝,都不止一次向徐小可提過,希望請陳秘書出來坐坐。
每次都被陳先以工作忙為由婉拒。
擺明陳先不願搭理沈文輝,不想淌他的渾水。
可沈文輝恰恰反其道行之,陳先越是拒絕,他越是照顧徐小可,事事關心,事事為她考慮。
年紀輕輕的徐小可,短短時間內,就獲得其他記者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能達到的高度和待遇。
在體育報社,儼然成為一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為這,徐小可經常在陳先耳邊吹枕頭風,為沈文輝說了不少好話。並且還試探陳先,打聽厲元朗對沈文輝的態度。
陳先不為所動,始終堅守做秘書的底線。
該說的儘量少說,不該說的,一句也不說。
還不厭其煩的提醒妻子,少去招惹沈文輝。
徐小可直接回給他一個白眼,“你說的輕巧,沈社長是我的頂頭上司,我不搭理他搭理誰!除非,你們的厲書記把他撤換掉。”
陳先長歎一聲,乾脆避而不談。
夫妻間說悄悄話的時候,徐小可還不忘套他的話,簡直沒有信任可言。
冷靜時,陳先總有個疑問,選擇徐小可作為人生伴侶,是不是太倉促了些。
厲元朗的車子停穩後,陳先打開後側車門,手搭涼棚,恭請厲元朗下車。
“過年還要調你過來,回頭代我向你妻子解釋一下。”厲元朗整了整衣襟。
“厲書記,為您服務是我的職責所在。再說,小可明白我的工作性質,她非常理解。”
厲元朗微微頷首,並問:“都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妥當。”
二人正說著話,一輛紅旗轎車緩緩駛來。
副駕車門打開,下來一人,厲元朗定睛一瞧,頓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