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是在三號晚上七點趕回拜州市。
一下飛機,就接到唐智的電話。
正如所料,水電站項目已經落實,如願以償設在魯高市境內。
不用想了,準是嶽陽出力,夯實了他的諾言。
不管咋說,事情辦成,唐智難掩興奮,在電話裡把厲元朗都快誇成一朵花了。
能夠幫助唐智得償所願,厲元朗樂此不彼。
望著車窗外霓虹閃爍的這座城市,一想到或許就快離開,厲元朗心潮起伏難平,掛有不舍和眷戀。
屈指算來,他在拜州政法委書記任上,已經做了半年多。
半年裡,他經曆過很多人和事。
可以說,拜州市令他印象深刻,難以忘記。
穆廣森開車,把他送到百花園賓館。
“厲書記,我叫他們把飯菜送到房間裡來了。”
“好。”厲元朗脫掉羽絨服,穆廣森接過來掛在衣帽架上。
“你要沒事的話,就陪我一起吃飯吧。”
這次回來,穆廣森明顯感覺到,厲元朗心事重重。
深知陪他吃飯隻是個幌子,或許還有事情要談。
於是,穆廣森痛快應允。
趁著厲元朗去洗澡的工夫,穆廣森給張紫欣打去電話,告知她晚上不能陪她看電影了。
張紫欣對於穆廣森的爽約十分理解,秘書的時間本身就不固定,隨時有事屬於家常便飯。
這時候,賓館服務人員推著小車,把熱氣騰騰的飯菜送進來。
穆廣森擺好碗筷,坐在沙發裡靜等厲元朗出來。
十幾分鐘後,厲元朗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出浴室。
穆廣森眼疾手快,拿起吹風機給他吹起頭發。
相處下來,厲元朗感受到了默契。
於是慢悠悠說道:“廣森,我的工作可能要有變動。”
頭上熱乎乎的感覺忽然變涼了,穆廣森關掉吹風機,驚訝問:“厲書記,您、您要調走?”
“是的。”
“調去哪裡?”
“可能是安江省,具體情況還不完全清楚。”厲元朗說道。
穆廣森有些發呆,給厲元朗服務半年來,他已經習慣於整天跟著這位厲書記了。
一想到就要分開,穆廣森鼻子竟然有了酸酸感覺。
“厲書記……我舍不得您……”
厲元朗笑了笑,“多大的人了,還弄小孩子這一套,告訴你,可不許哭鼻子。”
他摸了摸吹乾的頭發,站起身來說:“先吃飯,邊吃邊說。”
和穆廣森對麵而坐,厲元朗端起飯碗,用筷子指了指,“吃吧,我是餓了。”
麵對泛著香氣的四菜一湯,穆廣森卻毫無食欲。
厲元朗一旦調走,他的職務也會變動。
很簡單,新任副書記絕不會使用原任的秘書,這是一成不變的慣例。
厲元朗也許給他安排新崗位,但能否理想,穆廣森心裡沒底。
一念及此,他的情緒很是低落,話變少了。
低著頭隻顧扒拉碗裡的米飯,都不想著夾菜。
“廣森,你真是吃飯啊,怎麼一口菜不吃,這可不好。”說著話,厲元朗給穆廣森的碗裡夾去一筷子蔬菜。
“謝謝厲書記。”穆廣森停止吃飯動作,索性放下飯碗,直勾勾看著厲元朗,動情道:“我、我真是舍不得您走……”
這是他第二次說出這番話了。
厲元朗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湯,抬眼看著穆廣森,徐徐說:“你舍不得我能怎麼辦?廣森,安江距離拜州幾百公裡,你和張紫欣又處在熱戀中,我總不能讓你們兩地分居吧。”
穆廣森擦了擦眼角,品味出厲元朗話裡有話,眼睛突然一亮,驚喜問:“厲書記,您、您是要帶我一起走?”
哈哈!
厲元朗開懷大笑起來,“廣森,你腦瓜轉得挺快。”
旋即,麵色逐漸嚴肅說:“我是有這個打算,就是擔心你和張紫欣難舍難分,所以一直糾結,下不定決心。”
穆廣森正襟危坐,十分堅定說:“厲書記,您不用擔心,隻要能跟著您,哪怕是天涯海角,我絕對服從,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怨言。”
“有你這話,我知足了。來,快吃飯,菜都涼了。”
本以為,被厲元朗一起帶走,會得到張紫欣的支持。
萬萬想不到,張紫欣從穆廣森嘴裡知道這條消息後,當即和他翻了臉。
關掉視頻通話,任憑穆廣森怎麼聯係,張紫欣不是摁掉就是不接。
她生氣了。
穆廣森對此傷感萬分。
隻好去她家裡,卻直接吃了閉門羹,張紫欣都不給他見麵解釋的機會。
直到張允廷親自出麵,和女兒麵對麵談了話。
他分析道:“紫欣,我問你,你是希望廣森就停留在目前位置還是走得更高更遠呢?”
張紫欣一時迷糊,沒明白老爸的意思。
“廣森提拔副科級沒多久,現在若是再往上走一走,最起碼要等兩到三年時間,這還得有人幫他說話。”
“你想想,厲元朗一調走,誰會說這種話?”
“但是去了安江省就不一樣了。還在厲元朗手下做事,以我對厲元朗的了解,但凡他欣賞的人,全都做了不錯安排。”
“廣森熟悉厲元朗,厲元朗也需要廣森,他們之間已經建立非常好的默契關係。假以時日,經過厲元朗的培養,我相信,廣森一定有很好的發展前途。”
“暫時的分開,換回美好的未來,我認為,值得嘗試。”
張紫欣品味著老爸的話,終於悟通其中內涵,徹底理解穆廣森的決定了。
拜州在經曆間諜案之後,一切走上正軌。
盧世德和王誌山配合還算融洽,至少麵上是這樣。
通過這件事,盧世德收斂了咄咄逼人的架勢,對待厲元朗和王誌山客氣不少。
估計那次被帶走,劉浩準應該和他談過話了。
“和為貴”這三個字,在當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就在風平浪靜之際,厲元朗突然接到欒方仁親自打來的電話,告訴他,明天晚上要單獨見他。
重要時刻終於到來。
他說不上是什麼心情。
高興嗎?沒有。
失望,也不存在。
舍不得還是有的。
為了趕時間,次日一早,厲元朗帶上穆廣森,驅車直奔幾百公裡外的安江省的省會海新市。
要說安江省,和厲元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兒子穀雨就是在這裡丟的,穀政綱也是在副書記任上出的事,水婷月又是在懷城市被發現。
安江,帶給他的是淒慘,是痛苦。
車子以勻速前進,看著路兩邊白茫茫一片,預示著深冬就要來臨。
厲元朗眯著雙眼,腦海裡卻在思考。
穆廣森知道厲元朗喜歡聽輕音樂,舒緩的節奏,能夠讓厲元朗放鬆心情。
趕了六個多小時,過了海新市收費站,已是下午三點多了。
考慮到時間尚早,厲元朗讓穆廣森先在省委大樓不遠的一家賓館定好房間。
之後,二人隨便找了一家小餐館,吃了一頓遲到的午餐。
因為著急趕路,厲元朗和穆廣森連中飯都沒顧得上吃。
吃過飯,回賓館睡了一覺。
厲元朗實在太累,一直睡到晚上七點,要不是穆廣森叫他,肯定會睡到明天早上。
洗了一把臉,穿戴整齊,穆廣森開車把厲元朗送到省委大樓門口。
夜幕下的安江省委大樓,十幾層高的建築物,彰顯威嚴氣勢。
受欒方仁的指派,他的秘書李曉光特意在大門口等厲元朗。
握手認識後,李曉光說:“欒書記正在等你,請隨我來。”
走在甬路上,兩旁鬆枝在凜冽的夜風裡搖曳。
厲元朗感覺到冷風肆意,禁不住裹了裹衣領。
和寒風相似,厲元朗此刻心情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迎接他的將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