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炳言要來?
通過麥克風,消息傳遞到告彆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這位前省府領導,因為水慶章受到波及,被調往京城閒置起來。
不成想,在常東方遺體告彆儀式上,他會親自前來,實在讓人意外。
主持人馬上走到龔玉尚身邊耳語幾句,龔玉尚邊聽邊點頭,似乎在準許什麼。
果不其然,主持人又跟常鳴等家屬們商量完畢,回到位置上,麵對麥克風鄭重其事的說:“各位領導同誌們,剛剛獲悉曲炳言同誌馬上就要趕到,我們稍等片刻,等曲炳言同誌一到,儀式繼續進行。”
這種事情還有中場休息,實屬罕見,不過也無可非議。
不管咋說,曲炳言在東河省多年,在場眾人無一不曉。
等一等他,是對老領導的尊重,沒人覺得過分。
就連這裡官職最高的龔玉尚都沒提出異議,更彆說其他人了。
曲炳言的出現,誰都能明白,深居簡出的他,在此種情況下難得露一麵,彰顯出他和常東方不俗的私交。
也隻有厲元朗清楚,水慶章和曲炳言關係從密,但是並不了解,常東方竟然也是曲炳言的人。
怪不得常東方能夠從廣南市委副書記直接升任市委書記,原來走的是曲炳言這條線。
更加驗證,水慶章讓常東方叫停金勝的提拔,常東方會不遺餘力的執行,敢情他們都是曲炳言一係人馬,有著共同利益。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水慶章出事,導致曲炳言和常東方全都坐了冷板凳。
其實站隊何嘗不是一種賭博,站好了,飛黃騰達,站錯了,萬劫不複。
他正胡思亂想著,忽聽身後有響動。
回頭一看,隻見告彆廳的人群自動閃出一條路,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曲炳言挺直身板,邁著方步走向最前麵。
龔玉尚自覺的把他位置往旁邊讓了讓,以此類推,其他人也都紛紛挪了挪,好把正中間的地方留給曲炳言。
曲炳言走到那裡站住,衝著龔玉尚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主持人見狀,擺了擺手,讓告彆廳內恢複安靜和肅穆。
又把悼詞重新念一遍,最後,全體人員向常東方的遺體行三鞠躬禮。
厲元朗趁此機會,偷眼瞄向曲炳言。
他的頭發全白了,人略微顯瘦,但精神矍鑠,身板是直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悶上心來瞌睡多。
曲炳言有這種精神麵貌,算是不錯了。
行完禮,伴隨低沉哀樂,眾人有次序的開始繞常東方遺體轉一圈,瞻仰儀容並慰問家屬。
自然,曲炳言排在送彆隊伍的最前麵,向遺體鞠躬,瞻仰儀容,並親切的和家屬握手安慰。
之後是龔玉尚、譚秘書長、魏奇正以及厲元朗。
剩下的才是金勝、張全龍、安楊以及季天侯等人。
官場上最講究官職高低級彆大小,永遠不變。
輪到厲元朗時,他神情肅穆的望著躺在鮮花叢中常東方的遺體。
幾乎瘦成皮包骨的模樣,令厲元朗黯然神傷。
回想起和常東方相處的點點滴滴,這位常書記每每在關鍵時刻,出主意貢獻金點子,給予自己無私的幫助,厲元朗記憶猶新,更加的傷感和心酸。
在和常鳴握手時,厲元朗隻說一句“節哀”,手上卻加重力道。
而常鳴則感激的兩眼濕潤,沒有厲元朗前來,就不會有徐萬東的出現,更不能達到今天的水準。
放眼望去,告彆廳裡幾百號人,絕大多數都是衝著王書記態度而來。
不管咋說,叔叔的喪事辦到這個程度,也可以告慰他的在天之靈了。
厲元朗,真哥們,這是常鳴發自內心深處的真誠感悟。
現在的葉文琪,早就改變了曾經混不吝的性格。
或許已為人母的緣故,更或者是家庭遭受巨大變故的原因,瞬間的醒悟,把她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自從嫁給常鳴之後,厲元朗和葉文琪完全零接觸。
既然有家,又是好哥們的妻子,總要把握好分寸。
厲元朗和葉文琪搭了搭手,彼此間點了點頭,僅此而已。
常鳴家的親屬,尤其是他的表哥表嫂,通過這幾天的觀察,終於明白眼前這位“厲書記”非同一般。
可不是他們想的那個隻比村支書強不到哪去的書記。
一個市的政法委書記,在他們印象裡了解不多,常鳴隻有強調,這位厲書記和副市長平級,甚至比副市長還好使,他們才明白厲元朗的強大。
都是雙手握住厲元朗的右手,恭敬程度不次於曲炳言和龔玉尚。
走出告彆廳,發現門口不遠處,龔玉尚魏奇正等人正圍在曲炳言身邊寒暄。
厲元朗大步走過來,主動伸手打起招呼:“老領導,你好,我是厲元朗。”
其實,他和曲炳言正麵接觸機會不多,大多通過水慶章之口,才了解這位老領導的。
“厲元朗!”曲炳言微微一怔,本能的和厲元朗握了握手,表情中透著複雜和糾結。
“厲元朗同誌,你可是後起之秀,了不得。”這是曲炳言的真心話。
他自然清楚厲元朗和水慶章之間的恩恩怨怨,卻也信服厲元朗不僅全身而退,還能飛黃騰達。
短短時間內,重新站起來不說,仕途上一路高歌猛進,從一名普通科員做到如今的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
不得不說,厲元朗絕不是簡單人物。
彆人需要奮鬥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有的成果,厲元朗彎道超車,比坐火箭還快。
這個人,還有更大的發展。
當然了,這次見麵隻不過是禮節性寒暄,並無實質內容。
曲炳言傷感的對眾人說:“東方是個好同誌,他的喪事我無論如何都要來的。現在看到東河省在占宏書記領導下,取得不俗成績,讓我印象深刻。”
龔玉尚代表王占宏對曲炳言到來表示歡迎,並希望老領導在東河省多待幾天,多走走多看看,多給他們提出寶貴意見和建議。
“不了。”曲炳言搖了搖頭,“我在京城那邊還有事情,就不打攪各位了,來日方長,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
說著,和在場眾人一一握手道彆。
在和厲元朗握手時,拍了拍他的肩頭,小聲低語:“有時間看一看慶章,他的情緒不是很好。”
厲元朗使勁點著頭,“我會的。”
坐進車裡,曲炳言衝大家擺了擺手,眾人眼望車子離去,各自想著心事。
而此時坐在車裡的曲炳言,原本挺直的身板,就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瞬間佝僂起來。
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藥瓶,倒了一大把藥片膠囊,就著礦泉水吃下。
經受這麼大的變故,隱藏在曲炳言身體裡的各種疾病全都爆發出來。
讓他身體很快就垮掉。
剛才那一切全是硬撐出來的,他不想讓彆人看到他的蒼老,他的頹廢和萎靡。
京城有事不過是個托詞,像他這種幾乎靠邊站的人,哪來的事情要忙?隻是給自己貼一塊金色的箔紙罷了。
這會兒,龔玉尚才有機會和厲元朗說話。
“厲元朗同誌,我們可有時間未見了。聽說你去了榮山省的拜州市,主持政法委工作。不錯,換個環境,接觸新鮮事物,這對於你的成長和經驗積累是有幫助的。”
“感謝龔書記的肺腑良言,我一定把本職工作做好,不留遺憾。”
“好,期待我們有機會再見。”說著,龔玉尚和厲元朗握了握手,鑽進車裡,揮手告彆。
譚秘書長坐進龔玉尚的車裡,一同離去。
魏奇正和厲元朗送走這二位,魏奇正望著告彆廳的方向,感傷的歎息道:“老書記就這麼走了,真是可惜。”
這會兒,他的秘書悄悄過來,請示道:“魏書記,已經聯係好,會客室可以用了。”
厲元朗一聽,頓時明白,魏奇正這是要和他單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