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金勝的話題,厲元朗一丁點提不起精神。
他感慨道:“到了摘桃子的季節,誰來都正常。”
“難得你看得開,心態還不錯。”金勝故作輕鬆道:“知道你不想聽,我還是要告訴你,這人姓安,叫安楊。”
安楊,名字挺陌生。
金勝繼續說道:“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市委李副書記的前秘書。”
市委李副書記,不就是李月峰嗎?
難怪厲元朗不熟。他在戴鼎縣近一年的時間裡,和李月峰交集不多,連他辦公室的門衝哪開都不知道。
“元朗,我了解你心情不好,真不想給你添堵,隻是有些話我不說出來,憋在心裡難受。”
厲元朗開導說:“老哥,我們之間無話不談,有什麼儘管說,我樂意當你的聽眾。”
前些日子,宮乾安一行來戴鼎縣視察,參觀走訪了在戴鼎縣落戶的外來企業。
在度安清潔能源公司的施工現場,他盛讚戴鼎縣政府,招商引來的這隻金鳳凰,為全省清潔能源這一塊起了表率作用。
戴鼎縣委副書記、副縣長代縣長安楊,在現場誇誇其談,強調了引進該項目的重要性和深遠意義。
並且談到,為說服梅欣和宇文端等人,帶技術帶資金進駐戴鼎縣工業園區,縣政府付出很大艱辛,經多輪談判,最終才得償所願。
為此,宮乾安給予充分肯定,當眾表揚安楊,說安楊這位同誌才來不久,就取得如此驕人的成績,值得點讚。
還說安陽同誌很不錯,並拍了拍他的肩膀。
誰不知道,戴鼎縣能有今天翻天覆地的變化,厲元朗功不可沒。
聽宮乾安這麼誇安楊,就連梅欣都看不下去了,當麵提及厲元朗的名字。
特彆強調,沒有厲元朗,她和她的合作夥伴們,根本不會選擇戴鼎縣。
他們完全是被厲元朗的誠意和人格魅力所打動,最終才同意在戴鼎縣安家落戶的。
弄得宮乾安好不尷尬,匆匆結束視察,連中午飯都沒在戴鼎縣吃,直接返回雲水市。
當晚,李月峰親自給金勝打電話,質問金勝是怎麼安排的,為什麼讓姓梅的女人提起厲元朗這個腐敗分子?
金勝耐心解釋說:“李副書記,厲元朗同誌不是腐敗分子,他隻是犯了點小錯誤而已。他要是在貪腐方麵出了問題,早就被抓起來了。”
李月峰暴跳如雷,厲聲喝道:“厲元朗的事情不用你告訴我!你不要避重就輕,我問的是你這個縣委書記是怎麼做的,宮書記難得來一趟戴鼎縣,你就這麼招待他的!”
“大庭廣眾之下,那麼多人,還有媒體記者,你讓宮書記多下不來台。”
“這次事件,不止給戴鼎縣抹黑,也是給雲水市委抹黑。金勝,我看你這個縣委書記當得不合格,一點不負責任!”
這話說得就很重了,不合格代表著什麼?就是下課的間接說法。
好在李月峰隻是市委副書記,他不是趙功達,也不是石坎。
但是,這位雲水市委三把手的能力還是有的。
在他的推動下,雲水市常委會對此專門做出決定,給予金勝黨內警告處分,並在市常委會上做出深刻檢討。
聽到此,厲元朗眼圈潮濕,輕聲哽咽道:“老哥,謝謝……”
除了這兩個字,厲元朗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元朗,我給你打這個電話,不是想聽你說謝謝我的。我就是不服氣,見過摘桃子的,可從沒見這麼厚顏無恥的摘桃子。否定你而抬高自己,安楊李月峰之流,簡直就是無恥之人!”
厲元朗穩了穩情緒,勸慰道:“老哥,我知道你為人正直,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可你還處在這個位置,還要接受李月峰的領導,千萬不要因小失大。”
“李月峰現在深受宮乾安信任,我看他將來大有接替趙書記的勢頭。老哥,今時不同往日,你要保護好自己,這次警告處分,對你可是不利,要格外小心啊。”
金勝歎了口氣,“說實在話,你這一走,我現在乾什麼都沒勁頭了。哪像以前咱們倆搭班子那樣,那麼合拍。”
“安楊一來,把你之前製定的東西,幾乎來了個全盤大否定,全都擰著來,要不是我阻止,指不定他還要搞出什麼花樣呢。”
“元朗,我今年四十歲了,四十不惑,我在這個年紀坐上現今位置,我心滿意足,不指望再有大的進步。”
“既然無欲無求,就要做我喜歡的事情。擺明了,安楊補缺上來,就是覬覦我的位置。即便我溫順成一隻小綿羊,李副書記仍然會把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當成安楊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必定要搬走我。”
“我無所謂了,反正橫豎都是一個結果,莫不如該乾嘛就乾嘛,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將來也不至於留有遺憾。”
難得金勝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心裡話,厲元朗清楚,他這也是心情鬱悶,不吐不快。
掛斷手機,厲元朗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跟誰打電話說了這麼久?”
他轉過身來,麵對韓茵悵然說:“是金勝,他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和我發發牢騷。”
韓茵自然知道金勝,忍不住脫口問道:“就是吳紅麗的堂姐夫吧。”
厲元朗眉頭一皺,不悅的回應道:“你若是糾結這事,我現在就走。”
反正已經見過女兒了,給她買的玩具她很喜歡,抱著不撒手。
雖然韓茵一再讓催促女兒管厲元朗叫爸爸,媛媛卻直搖頭,嘟囔著她爸爸早死了,她沒有爸爸。
童言無忌,三歲的孩子說出這種話,百分之百是韓茵教唆的。
那時候的厲元朗還有家,韓茵氣不過說了氣話,厲元朗理解,也沒跟她計較。
隻是韓茵明明知道金勝是誰,偏偏以此提及吳紅麗,這不是讓厲元朗心裡犯堵麼。
吳紅麗這個女人,精於算計。
她和厲元朗的第一次,就是在厲元朗剛剛擔任水明鄉書記兼鄉長的時候,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
她把厲元朗當成潛力股,並沒有急於想從厲元朗這裡奢求什麼。
直到再次相見,得知厲元朗果然升官了,有她可利用的資源。
在多次幽會後,最終提出厲元朗助她一臂之力,擔任了新河市的副區長。
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一時興奮,導致一敗塗地,惡名遠揚。
所以說,吳紅麗是厲元朗的逆鱗,他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韓茵卻夾槍帶棒的非得說出來,弄得厲元朗十分厭惡,拎著拉杆箱轉身就要走。
“瞅瞅你,就愛耍脾氣,說都不讓說了。”韓茵一把拽住厲元朗的胳膊,緊緊的不鬆手。
厲元朗板著臉警告她:“我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硬坐來你這裡,一個是看媛媛,另一個就想躲清淨。既然你挑我毛病,我走就是,省得留在這裡受你盤問。”
“行,我不提了總行了吧。”韓茵服軟,“知道你要來,我可是忙了一下午,都很久沒有下廚了,為了你,我特意做了好幾個你喜歡吃的菜,你還不滿意嗎?”
其實,厲元朗早就餓了。
為了省錢,他連臥鋪都不舍得坐,坐的硬座慢車。
二十幾個小時,腰酸背疼不說,還昏昏沉沉的根本沒睡好。一路上光吃泡麵,現在一聞到泡麵味道,他都反胃想吐。
結果省下來的錢,毫不猶豫的給女兒買了一個大玩具,就為博得女兒高興。
架不住韓茵的一再挽留,厲元朗也不客氣,當著她的麵大快朵頤,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個香。
韓茵看著厲元朗風卷殘雲的吃相,眼圈一紅,竟然流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