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小五郎也沒有例外,他同樣覺得說出“住這裡的人都是豬!”這種話的人,欠缺一頓社會的毒打。
他很是不爽地扭過頭,盯著鄰桌的出雲老板。
不過看著看著,毛利小五郎逐漸變得疑惑。
——他總覺得這個暴躁老板非常眼熟。
他蹙眉沉思片刻後,撓了撓後腦勺,在出雲老板訓斥加越利則的空隙裡插話:“咱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嗯?”
出雲老板回過頭,仔細打量了一下毛利小五郎,然而毫無印象。
他的目光倒是在旁邊江夏的臉上停了一下,而後厭惡地皺了皺眉——車上竟然有一個頗為有名的偵探。而作為一個毒販,出雲老板對這種象征著正義的一方有種天然的厭惡。
他一言不發地冷哼一聲,收回視線。
車上的氣氛頓時有點尷尬。
加越利則左右看了看,立刻像個真正的三好員工一樣,體貼地圓場。
他對剛才發問的毛利小五郎解釋道:
“您可能是在電視或者報紙上看到過我們老板。
“前幾天,我們的珠寶店遭到了通緝犯的搶劫,當時店裡的員工都被嚇得瑟瑟發抖,隻有出雲老板挺身而出,英勇喝退了歹徒——很多記者都來采訪過這件事。”
“哦!”毛利小五郎一拳砸在掌心,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確實是在新聞裡看到的。”
同時,他還想起了一些小報對這件事的分析。
——有人說那個被出雲老板斥退的通緝犯離開時,曾經留下一句奇怪的話,“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另外,明明是個經驗豐富的通緝犯,卻被一個手無寸鐵的老板嚇退,這本身也顯得很不自然。
因此有一些評論家懷疑,這次搶劫,其實是出雲老板自導自演的事件,目的是在市長競選期間贏得聲望。
江夏倒是沒有這麼想。
畢竟作為一個熟記劇透的人,他記得這起搶劫案,其實是看過手稿的加越利則——或者說,是工藤優作的殺人計劃的一環。
前往珠寶店搶劫的通緝犯,其實是加越利則的前任同夥——淺間安治。
加越利則騙淺間安治說,出雲老板願意和他倆裡應外合,搶走珠寶,並騙取保險金。
一無所知的淺間安治於是來到店裡,打算演戲。然而不知情的出雲老板根本沒去配合他的劇本,反而嗬斥並按下了警鈴。淺間安治這才懵在當場,倉促離開。
之後,加越利則又找到淺間安治,歉意地給了他偽裝用的衣物和這輛車的車票,告訴他老板反悔了,讓他儘快離開。同時,加越利則又用販毒的事威脅出雲老板來到這輛車上,湊齊了今晚推理故事的主角。
如今,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展……唯有一件事例外。
加越利則想著想著,目光隱晦看向了旁邊的江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今晚,這個聲名鵲起的高中生偵探看過他好幾次。
這讓加越利則難免忌憚,心跳也隨著江夏瞥過來的頻率蹦迪般加快……但想想他偶像的手稿,加越利則又覺得不應當就此停止計劃。
——如果是他自己的策劃,那他確實可能會信心不足,看情況收手。
但現在,這可是工藤優作寫出來的案件,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江夏於是看到加越利則身上的殺氣來回變化,最終維持在了比較濃厚的程度。
他暗暗鬆了一口氣,移開了觀察加越利則的視線,不再跟他對視。
……現在的罪犯心理素質太堪憂了,隻是看了幾眼,殺氣竟然就波動成這樣……還好這一次的人比較有骨氣。
嗯,以後得注意這方麵,在案發前儘量避免和犯人們的各種接觸,包括眼神觸碰,以免傷害到他們脆弱的心靈。
一低頭,江夏視野中沒了滿身殺氣的加越利則,倒是多了一個冥思苦想的柯南。
柯南此時被一種強烈的既視感吸引,暫時竟忘了門口的琴酒。
察覺到江夏的注視,他猶豫片刻,轉向江夏,低聲問:“以前是不是發生過類似的奇怪搶劫案?……應該是在很多年前,咱們還小的時候。”
江夏看了他一眼,知道這是因為工藤新一小時候曾經看過那一份丟失的手稿,現在工藤同學應該是想起來了一點,但又沒完全想起來。
而江夏桐誌小時候很少往工藤家跑,每次都是被工藤有希子逮到機會抱過去,然後待上一小會兒就借機溜走,不可能留在那裡翻看彆人未出版的手稿。
所以他不應該有和柯南同樣的既視感。
江夏於是意思著思索了一下,然後搖頭:“沒有印象。”
“……是嗎。”柯南對江夏的記憶力頗為信任,但同時,他也很相信自己的記憶。
——他一定在哪看到過類似的“知名劫匪什麼都沒搶就匆匆逃走”這種事,隻是想不起來。
麵對這種衝突,柯南隻好暫時總結為江夏小時候對當偵探和推理不感興趣,也不愛看新聞,從沒留意過相關案件,所以不記得這件事……話說回來,為什麼江夏現在突然想當偵探了?
柯南短暫分神思索了一下這個問題,沒得出結論。
於是很快又轉回了對奇怪搶劫案的思索當中。
然而一直到吃完餐後甜點、吃完餐車裡的瓜、跟著毛利父女回到包廂,他也沒能想起來究竟是在哪見過類似的情節。
……
這趟列車傍晚發車,等吃完飯,夜已經很深。
柯南進到包廂裡,又把剛才問江夏的問題拿來問了一遍毛利小五郎——毛利小五郎以前是個刑警,應該會留意相關消息。
然而毛利小五郎卻也搖了搖頭,十分肯定地說,他沒聽過類似的搶劫案。
柯南隻好歎了一口氣,暫時把這種既視感放到一邊。
思緒一空出來,他忽然感覺自己忘了點事。
……對了,琴酒也在車上!
柯南騰一下從臥鋪上跳起來,丟下一句“我去洗手間”,衝出了房間。
難得在車上偶遇琴酒。在這種高速行駛的列車上,即使是琴酒,應該也不敢跳車,所以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接觸機會——如果能弄清楚琴酒的包廂在哪,再趁他晚上睡著,想辦法把atx4869偷出來……
柯南腦中例行展開了一係列關於走上人生巔峰的遐想。
說到“尋找琴酒的包廂”,柯南的第一反應是,仗著自己是小孩,假裝走錯,把可疑的包廂門挨個拉開看看。如果門鎖著,就敲一敲門,弄清楚誰在裡麵。
然而很快,想起剛才在餐車裡的事,柯南步伐越來越慢,最終停在了走廊中央。
……不,不行。
琴酒可不是那種老實的犯罪嫌疑人,車上也沒有能製衡他的警察。
如果到時候一推門,正好看到琴酒坐在床頭擦槍,或者低頭擺弄炸彈……那即使目擊者是個證詞缺乏說服力的小孩,他也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被冷血的黑衣人拖進屋裡滅口。
另外,柯南想,就算他運氣好,沒撞上琴酒擺弄武器的現場,經過這麼一遭,他也一定會因此進入琴酒的視野。
而不管是根據柯南自己的觀察,還是從灰原哀那聽說的情況,琴酒都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
柯南想起之前在餐車裡,他在琴酒麵前表現出來的種種違和,越想越覺得內心沉重。
——經過剛才餐車裡的對視,琴酒一定已經對他有了印象。
如果這時再主動出現在琴酒麵前,琴酒就算不去懷疑他這個小學生,也一定會懷疑和他同行的大人——比如毛利父女,比如江夏。
尤其是江夏。
剛才吃飯的時候,琴酒就沒少觀察江夏,應該是身為罪犯,對名偵探有著本能的敵意和忌憚。
這時候,如果跟江夏熟悉的小孩再突兀找上門……
柯南腦中不禁浮現出了琴酒冷笑著敲人悶棍的畫麵,以及琴酒的槍,和過往發生過的可怕爆炸。
他臉色發白,並逐漸意識到,“高速行駛的列車”這一另類的密室,確實是讓琴酒無法離開的好方法。但同時,卻也會讓他們無法及時離開,很方便警惕的琴酒伺機滅口。
走錯一步,車上或許就會多出四具屍體——他、小蘭、毛利小五郎,整整齊齊,外加一個江夏。
……所以現在,柯南發現他非但不能去找琴酒,反而得儘量躲著、像個真正的小孩一樣不表現出任何異樣。
另外,也要避免江夏發現異常、跑去調查琴酒……還好江夏平時在報紙和各種推理節目上都有露麵,多少算是名人,以前出門在外也沒少被人盯著看。而和其中一些人古怪灼熱的視線相比,琴酒那幾下打量堪稱含蓄,應該不會讓江夏太過警覺。
江夏那邊問題應該不大。柯南簡單思索了一下,思維就又轉回到了自己和黑衣組織的對決上。
總之,黑衣組織肯定要查,但不能急於一時,否則隻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另外,說起來,柯南總感覺自己跟琴酒之間,似乎有一種奇妙的緣分。
——從他變小到現在,還沒過去多久,竟然已經先後碰到了琴酒三四次,遇到其他黑衣組織成員的次數也不算少,甚至阿笠博士家裡竟然住進來了一個……既然這樣,以後說不定還能逮到更好的機會。
這麼想著,柯南艱難地按捺住了“挨個敲門直到敲出琴酒”的念頭。
可是,難得遇到琴酒,要是什麼都不做,他也不可能甘心……
思來想去,柯南將手伸進口袋,握住了口香糖和一枚竊聽器,想試著找到合適的時機,不親自出麵,隻想辦法把竊聽器粘到琴酒或者伏特加的行李上。
但很快,柯南又收回了手。
——在琴酒已經注意到江夏的情況下,隻要他發現自己身邊存在竊聽器,無疑會聯想到是江夏在調查他。
黑衣組織滅口,可不講究證據,到時候,結果恐怕還是四人團滅——儘管他們四個人裡有三個都很能打,但琴酒手上畢竟有熱武器,在車上這麼狹窄的地方,優勢太大了。
柯南最終歎了一口氣,沒再嘗試某些高風險行為。隻默默往洗手間藏了一枚竊聽器。
——有些人有在洗手間打電話的習慣,萬一伏特加或者琴酒也有呢?這樣好歹能聽到一點動靜……
意思著采取了一點行動之後,柯南終於稍感安心,跟著出來找他的毛利蘭回去了。
兩人走後,一間空置的包廂裡。
開著小白傀儡的江夏透過門縫,看著在毛利蘭和柯南身後合攏的包廂門,也默默合上了自己眼前的門縫,並重新收好了手中的麻醉針。
琴酒今天似乎格外注意觀察,這種時候,當然不能讓柯南采取一些作死的行動。
考慮到工藤同學那種難以壓製的冒險天性,江夏本來想開著佚名,給他提供一點小小的幫助——佚名以前也沒少出現在和組織相關的場合,現在突然現身,在柯南看來,肯定也不算突兀。
而琴酒和伏特加又沒有四處亂跑的習慣,此時他倆都還在包廂裡。所以隻要稍微小心一點,組織也不會注意到佚名成員的出現。
總之,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隻差抓柯南過來紮針。
然而沒想到,柯南似乎比以前更懂得審時度勢了。
……再這麼下去,以後出門,或許可以少帶幾根麻醉針。
又在附近拿著麻醉針等待了一會兒,發現柯南確實沒再采取一些高危行動之後,江夏放好麻醉針,散開了傀儡。
他在自己的包廂中睜開眼,看了看表,放出去幾隻鬼。
一隻去餐車,一隻去盯著被騙上車的劫匪頭目淺間安治、
剩下的去琴酒旁邊薅殺氣。
……
淩晨四點多。
出雲老板從餐車來到了交際車廂,準備跟那個抓住了他把柄的匿名人士進行交易。
為免暴露,他把隨行的人全都趕了回去。
加越利則因此提前回房。
進到自己的包廂後,他算著時間,在列車快要經過一處隧道時,藏好一團釣線。
然後他從自己所在的二樓包廂離開,來到樓下的包廂前,輕輕敲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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