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賈璉回到榮國府的時候,時辰尚早。
正好聽聞管家林之孝從孝慈縣回來,賈璉便召他來見。
得知林之孝是奉命回來給賈母取幾樣東西用物,賈璉便詢問了一番賈母等長輩在孝慈縣的情況,最後才問起鳳姐兒。
林之孝也說一切安好,並且還呈上來一封鳳姐兒給他的家書。
信中的內容十分單調,大致就是鳳姐兒將她離京這大半個月來的見聞、經曆以及發生的一些大小事情,都一一描述了一遍,流水賬似的。
字體也是歪歪扭扭,好些地方還有塗抹修改的痕跡,令賈璉一看就明白這是鳳姐兒的親筆信。
家中倒是挺安靜的,隻有兩個小丫鬟在院中教導巧兒踢毽子玩。於是賈璉在丫鬟的服侍下換了一身常服後,便抱著女兒巧兒來到大觀園園中。
所以一早就吩咐,讓我們將這些東西準備好。」
「璉二哥哥,你可算來了。」
妙玉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支起身子道:「還是罷了,她們又沒有請我,我巴巴兒的過去作甚。」
可惜後來發現寶釵生性冷淡,似乎也不太在意她這個庵堂中的孤獨客,彼此間遂沒什麼往來。
於是坐到旁邊的長案旁,對著平兒道:「讓你準備的東西,可都準備了?」
櫳翠庵,依舊是那薔薇架下的涼亭。
「這些是什麼啊?」眾姐妹都好奇的上前觀摩。
妙玉的俏臉頓時紅透了,雙眼飛快的掃了一眼四周,哪怕明知道左近無人賈璉才會如此說話,但她還是羞的無法麵對,焦急叱道:「誰要給你,給你……呸,登徒子。」
以湘雲、寶琴為首,諸多姊妹圍到賈璉的身邊,嘰嘰喳喳的,並且先後向賈璉炫耀她們一上午的功夫動手做出來的諸多「美食」。
賈璉的這種坦蕩,讓她即便是想要幽怨,想要怨懟都找不到足夠的理由。
但是隨著重溫賈璉寬厚而溫暖的胸膛,眼看著懷裡可愛的小丫頭,感受著她的躁動和忸怩,恍惚間,妙玉竟有些發愣。
「二爺!」
妙玉初時是抗拒的,因為她很怕被人看見她和賈璉的親近。
微笑著看完書信的賈璉,將信紙折好放入懷中,然後離開榮禧堂回到家中。
「我有什麼難堪的?我早就說過了,隻要你還俗,我立馬就娶你過門。
賈璉聞言看向探春,因見其今日明妝麗服,愈添飛揚神采。特彆是被他的目光一掃,其有些害羞的那一低頭,更是嬌花照水,令人忍不住心生漣漪,心中便不勝喜歡。
「抱抱?」
於是賈璉換了一個石凳,坐到妙玉身邊,將抱著小丫頭的大丫頭攬到懷裡,輕撫著她柔滑的肩臂。
甚至很多人都一瞬間就被勾起了濃烈的興趣,十分想要看看,賈璉做出來的長壽麵,究竟是怎麼樣的。
妙玉搖頭。
妙玉不再動彈,安靜的依偎在賈璉懷中。
眾人一聽,紛紛麵露異色。
她忙起身將皺著小額頭似乎不大情願的巧兒接過去,循著記憶中見過的那些婦人抱孩子的模樣,將巧兒整個身子護在懷中,並低頭對著對方露出一副過分示好以致於略帶諂媚的笑容。
真正的原因是,一則她本身和黛玉相似,不喜歡和不熟悉,或者說入不了她眼的人攪和在一塊。
彆的不說,這樣的萌娃,對於妙玉這種積攢了十八年「愛意」無處宣泄的小阿姨來說,威力可見一斑。
曾幾何時,她似乎也曾幻想過這樣美好而幸福的場麵。而今,它似乎就在眼前。
妙玉略微猶疑,終究還是敵不過三歲香糯女娃的誘惑,點點頭。
賈璉斜視晴雯一眼,隨即跨過沁芳閘橋,走向桃花林間的鶯聲燕語。
不過有鑒於賈璉常有特立獨行的行為,許多姐妹對此倒也並不難以接受。
賈璉卻是笑的合不攏嘴,忍不住伸手捏了小丫頭的臉蛋一下,覺得自己和鳳姐兒的這個女兒,果真是充滿了靈氣之餘,也覺得今日將她帶出來是對的。
而賈璉此舉,除了是想與探春一個難忘的,彆開生麵的生日禮之外,更旨在降低自己這個侯爺在姐妹們心中的距離感。
她的討好似乎有了些作用,懷中的小丫頭顯然已經對她沒有抵觸的情緒,甚至還好奇的伸出蓮藕般白嫩的小手來摸她的臉,忽吐清脆童音:「爹爹快看,這個姨姨的臉好漂亮……」
不諳世情如她,竟是連哄小孩這樣的情緒,一時都無法妥帖的表達出來。
妙玉頓覺難為情,誰料麵前的賈璉竟還笑嗬嗬的道:「巧兒好眼光,不愧是爹爹的女兒。」
沿著東路的山道小路往北,很快就聽見沁芳閘下傳來的嘩啦啦的水流之聲。這是春夏之交特有的音符。
正經男子,誰會廚藝啊?更彆說,還是賈璉這樣身份的了。
想必鮮少動筆的鳳姐兒為了給他寫這封信,必定是費了不少功夫的。
怕賈璉強求,正欲找個話茬,忽然想起什麼來,她竟冷哼一聲,看著已經回到賈璉懷中的巧兒道:「今兒你將她帶到我這兒來,又當著她麵說了那些有的沒的話,你就不怕回頭她在她娘親麵前說起,惹得侯夫人猜測,到時候令侯爺難堪嗎?」
平兒看大家都疑惑,主動充當解說:「二爺說,三姑娘的生日他也沒準備什麼好的禮物,不如就由他這個做哥哥的,親自給三姑娘做一碗‘長壽麵",正好也應今兒野炊之名。
懵懂幼童天真無邪的話語,令妙玉羞也不是,氣也不是,隻能紅著臉不說話。
至於新來賈府做客的邢岫煙,雖然與她有「半師之誼」,也不過是當初她瞧邢岫煙還算有幾分***,所以閒暇之餘教導些「詩書」,不過隨手為之。
大觀園中的姊妹,當初第一次見麵,哪怕是三春她都不入眼,唯有寶釵黛玉二人的品貌,令她眼前一亮,有結交之心。
「難怪院裡看不到人,原來你跑這邊來了。」
誰知賈璉卻回頭瞧著她,忽道:「你是真香菱還是假香菱?」
「……」
「哦?她把你騙過去,這麼容易就把你還回來了?」
香菱自然能夠聽懂賈璉的取笑,老實的解釋道:「早上小蓉大奶奶就回來,讓我回過這邊來了。因為之前三姑娘她們不是邀請我加入詩社嘛,所以……
「真的不去?」
所以我昨兒就和小蓉大奶奶說好了,今兒一定要讓我回來的,不然……」
「難堪?」
賈璉眼睛一凝,隨即想到妙玉說的是「生孩子」這個事,不由笑了起來。
香菱臉蛋有些臊紅,喏喏道:「回二爺,我,我是真的香菱……」
於是點過晴雯和香菱,讓她們二人來給自己打下手,第一個差事,就是讓她們洗手之後,給他拉麵條。
迎著一道道妹妹們歡喜的眼神,賈璉笑盈盈的施了一禮:「為兄來遲了,還望各位妹妹見諒。」
遠遠的對麵山坡上就有人瞧見了賈璉三人,但是行動最迅速積極的還是晴雯。
也是,一個從小在庵堂長大,缺乏愛和被愛的丫頭,麵對巧姐兒這樣的小丫頭,那內心洶湧的母愛自然難以遏製的被勾引出來。
第二點,
她也不想在怕旁人麵前和賈璉走的太近,徒惹人遐思。
妙玉狠狠地瞪了賈璉一眼,麵皮極薄又不善與人相處的她,差不多就想將懷中這個人小鬼大的小家夥退回去。終究麵對著小丫頭那張玲瓏剔透、可愛無限的小臉,還是舍不得的。
這一點,從同樣生人勿近的黛玉身上就得到過驗證了。如今看來,對妙玉來說,也是一樣,甚至效果更佳。
就是這個男人,把她的身心都給哄騙走了。偏偏他一點也沒有要逃避責任的意思,從始至終將「娶她做妾」的態度擺在那兒,從初次見麵到現在,一點沒變過。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疾步往閨房那邊逃走了,耳中隻聞得身後追來的,某個男人有些得意的笑聲。
反正你待在這裡也無事,不如等會和我一道過去玩玩唄。」
看著賈璉一笑之後就起身將孩子遞給她,一向孤僻清冷的妙玉竟然莫名感到幾分緊張和忐忑。
妙玉神色一頓,隨即道:「她這樣可愛的小家夥,誰會不喜歡呢……」
他雖然不想做賈寶玉,但也不想當賈政。家中這麼多漂漂亮亮,文采精華的妹子,要是都不敢和自己親近,那也太可惜了。
良久之後,她方頭也不抬的道:「聽說,今兒是你們府裡一位姑娘的生日,一大早就聽見山下沁芳閘那邊鬨騰的很。你進來,想必也是要過去那邊的吧。」
「二哥哥。」
於是笑問道:「喜歡小孩子?」
我既然敢這麼說,還怕她娘知道不成?你突然說這個,可是想通了,想要嫁給本侯了?」
晴雯一直跑到賈璉的麵前,靦腆而討好的喚道,並主動將巧兒從賈璉懷中接過。
美人急了,但她懷中的小丫頭卻已然盤算起來:「姨姨,你先給爹爹生一個丫頭,再給巧兒生一個妹妹好不好?巧兒沒有妹妹,巧兒也想要一個可愛的妹妹陪巧兒玩。」
所以,若是黛玉、岫煙私人的小型***,她倒是樂意參與。但似這種為了給賈家某個小姐慶生的熱鬨場合,她是不屑於湊上去的。
「哎呀,我又不知道二爺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就到這邊來瞧瞧嘛。再說二爺又沒有讓人家在屋裡等,要是二爺有吩咐,人家肯定不會亂跑的……」
終究覺得臉蛋發燙的厲害,於是撂下一句:「呸,誰想要嫁給你了,自作多情……」
也有心說點什麼話回應或是逗逗這小屁孩,但是張了張嘴,還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的。
說話間,指使早就待命的丫鬟們,將許多的東西用物用端上來。
賈璉的故作文雅,頓時引來一片嬉笑之聲。
是什麼呢?這個時候,璉二哥哥該拿出來讓大家瞧瞧了吧。」
平兒笑道:「都準備好了。麵團是昨晚就發好的,其他配料都已備妥。」
在這個男人進廚房都被視為異端的時代,下廚似乎早就成了女人的專屬。這一點,從賈家大小廚房裡麵,基本都是廚娘掌勺就可見一斑。
似乎聽出賈璉口吻中有嫌棄她矯情的意思,妙玉眉眼一低,最後幽幽將孩子還給賈璉,道:「時辰不早了,你過去吧。你再不去,她們又該派人來尋你了。」
她倒也不是真的因為沒有提前請她,也不是自知大觀園中的那些姐妹大都嫌她孤高難以相處,不是很願意請她。
……
忽見一向活潑大方的探春,今日卻隻站在姐妹們之後,並不主動搭話,湘雲笑道:「今兒是探春姐姐的生日,方才平兒姐姐可是說了,璉二哥哥給她準備了生日禮物呢。
他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以自己的身份若是嫁給他,會給他的名聲帶去不好的影響。
麵對一本正色,一派理所當然的賈璉,妙玉忽然就不知道如何回話了。
也有人,則是對探春投去羨慕的神色。畢竟,能夠讓賈璉親自做一碗長壽麵,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
賈璉點頭,「今兒是我家三妹的生日,又趕上是桃花開的時節,所以我讓人在那邊置了一些炊具,預備搞個「野炊」活動。
賈璉抱著巧兒笑嗬嗬的走下攏翠山,身後的丫頭怕他累著,提議讓她來抱。
妙玉看著在賈璉安靜坐著,乖巧香糯的巧兒,目露奇異之光。
妙玉雖然沒說話,但是僅從她的表情,賈璉也看得出來她是很喜歡巧丫頭的。
因此,方想到這樣一個與她們互動的遊戲。
看情況,倒像是賈璉要親自下廚一樣。
「喜歡就給我生一個。相信憑你的模樣和才情,生出來的丫頭定然也是這般可愛無比,人見人愛的。」
東西五花八門,一個用木頭樁子摳的鬥大的海碗,一大團用托盤盛好的麵團,還有許多佐料食材,例如鹿肉、蔥薑八角辣椒香葉這些。
不然,以後就再也不讓她頂替人家的身份了!
賈璉笑了笑,也知道香菱對於加入海棠社和姑娘小姐們一起玩耍的重視和期待了。
倒是黛玉,或許是因為賈璉之故,也或許是當初在蘇州蟠香寺就有過舊交,這一年間,她倒是常有和黛玉往來,結下了比旁人多一些的情誼。
「我這不是請你了麼。怎麼,連我請你也不作數?那你說說你要誰來請你你才肯去,我定然讓她親自登門請你。」
彆說,兩個俏麗至極的女孩兒,抓著麵團在草地上來回交接拉麵,弄的好不好且不說,單就這份鮮活的畫麵,就令人圍觀的人覺得新鮮、開眼界。
賈璉略作指導後,也開始準備炒料。
雖然自臨此世以來,他就基本沒有再下過廚。但還是那句話,弄得好不好不重要,至少,他可以弄得有特點,能夠讓探春這小妮兒記住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