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這種時候,倒是十分勤快,主動要服侍賈璉。
隻是賈璉一瞧她被酒氣熏紅的臉,搖搖頭,心說給她服侍,保準弄得一炕就是,到時候她更遭鳳姐兒嫌惡。
加上他本身不喜歡吃這種糯米做的東西,念及鳳姐兒專門送來,才接過了。
吃了兩個計上心來,趁王熙鳳在裡麵看不到的時候,招過兩個丫頭,一人給喂了一個進去。
兩個小丫頭倒是十分喜歡的樣子,嚼吧嚼吧的就吃了,還心虛的瞧了一眼裡間。
賈璉看這兩個絕色的小丫頭,吃這樣圓圓的東西,舍不得一口吞,含在嘴裡就跟倉鼠吃東西似的,又好看,又可愛,就覺得十分滿足。因此故技重施,一人又給灌了兩顆進去,打完收工。
等鳳姐兒出來,看見賈璉已經將碗放在旁邊的高幾上,還有些納罕。
“你既喜歡吃,再讓人給你送一碗來?”
賈璉接過晴雯遞的帕子擦了擦嘴,笑道:“不用了,大晚上的,吃多了不消食。”
鳳姐兒便就不再多言,因看賈璉果然要隨她過去服侍賈母,反而勸道:“罷了,你就不用過去了,你明兒還有正事,老太太那邊有我在就夠了。”
鳳姐兒心說,沒得讓你去招的人眼饞肚飽的!
先前尤氏等人的目光雖然隱晦,但是身為女人,她自然看得出來,那些女人可能對她的男人不懷好意。
也不著急過去,就坐在賈璉身邊,發現他們錢都沒有擺出來,便笑問:“你們就這麼乾打不成?也不定個銀錢輸贏?”
賈璉順勢摟她的腰,笑道:“和她們打錢有什麼意思,她們的錢都是我給的,要打錢,也要和你這個富婆打才有意思呢。”
王熙鳳又羞又笑,好在賈璉並不過分,於是瞪了賈璉一眼後,便戲笑道:“怎麼,難道我的錢,就不是你的錢?還是,璉二爺如今出息了,掙的多了怕吃虧,想要和我分賬了?”
王熙鳳這可是借戲言說正事。
她正是有此擔心。她很明白,做了兵馬司指揮使的賈璉,往後絕對比她賺錢厲害!
以前她能控製賈璉的財政是因為那些錢幾乎都是她掙來的,如今,肯定是控製不住了。賈璉今日能將皇帝的賞賜第一時間全數給她送回來,實際上,令她很開心,也很心虛。
她還記得,那年賈璉問她要銀子,她摳摳搜搜,討價還價,最後才給了五百兩。
賈璉這次純金銀,就給她送回來兩千多兩……她自然臉紅。
同時也怕賈璉起心與她分賬,那會大大損害她的顏麵。
賈璉聽得懂她的意思,其實賈璉還真想過,以鳳姐兒以前對他的方式,反製鳳姐兒。
後來想想還是算了,若是鳳姐兒保持現在的乖巧,也沒必要傷她的心。而且,賈璉知道鳳姐兒有些財迷,要是和她分賬她肯定會動歪心思,還不如大方點,說不定看在錢的份上,她會更服帖。
於是笑道:“我是沒這個想法的,倒是你若是想分,我也無妨。”
對付鳳姐兒這樣主見特彆強的人,說話就是不能說滿,不然很容易被她拿捏。
晴雯反而不懂賈璉和鳳姐兒的交鋒,她還向鳳姐兒解釋道:“我們雖然不打錢,但是比打錢有意思。
二爺說了,誰輸了,要麼罰酒三杯,必須喝完的那種。要麼就說個笑話,唱個新鮮的曲兒,不論是笑話還是曲兒,要是說的不好,唱的不好,就要接受懲罰。”
“什麼懲罰?”鳳姐兒果然覺得這樣的規則有趣。
晴雯立馬坐正了身子,說道:“懲罰也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真心話’,一個是‘大冒險’,”
似乎也明白鳳姐兒肯定不懂,不等問晴雯便展開解釋:“真心話便是,任由對方問一個問題,絕對不能撒謊,否則……否則出恭掉淨桶裡麵……”
鳳姐兒一聽,呸了一聲。
所謂淨桶,自然是富貴人家放在屋子裡,如廁的“馬桶”。鳳姐兒不想,他們竟發這樣惡心的誓。
“何謂大冒險?”
“就是任由對方製定一件事,不論多麼難為情,都必須完成,否則……”
“好了。”鳳姐兒也不願意聽“否則”了,免得汙了耳朵。
她仔細琢磨了一下這個規則,果然覺得新鮮有趣,甚合她的意,若是時間允許,她還真想坐下來陪他們玩一會子。
同時也明白,難怪香菱和晴雯都一臉通紅,賈璉卻沒什麼事的樣子,想必是兩個小丫頭被整了之後,寧願吃幾杯酒,也不敢選後者了。
晴雯正想人多熱鬨,看鳳姐兒似乎有意,立馬笑道:“二奶奶可要和我們一起玩?對了,二爺上局輸的最大,該他接受懲罰了。二爺,你是選擇講笑話還是唱曲兒?”
晴雯已經想好,借著鳳姐兒的勢,就算賈璉笑話這些說的再好,也不讓他通過,讓他之前欺負她和香菱!
“我選擇吃三杯酒好了。”
“哎呀,二爺你真沒勁……你就選講笑話嘛,二奶奶累了一天了,你就說個笑話給她聽聽嘛……”
鳳姐兒見狀搖了搖頭,心說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還想和賈璉玩心眼,老娘都玩不過呢!
於是難得附和晴雯,笑說道:“你要有好的笑話,便賞我一個,正好我拿去逗老太太開心。這幾個時辰下來,我肚子都要挖空了,正好從你這裡補補。”
賈璉這才脫開晴雯的糾纏,“二奶奶既如此說,那我就賞你一個?”
“那就多謝璉二爺了……”
兩口子,還假客氣起來。
這下,連後麵的平兒,都拿了一個凳子,坐上前來。
於是賈璉正了正身子,想了想,開口道:“也是一年元宵,農家妯娌三個年輕媳婦兒坐在一起說閒話……”
眾人正襟危坐,聽璉二爺這起頭就知道,肯定是個應景又好笑的故事。
“她們說了半日,說的話題都沒有了,這老二突然低聲笑說……”
“說什麼?”
講笑話,最重要的便是彆人認真聽,還肯捧哏。因為晴雯與她裹得是一床被子,他便一手將晴雯的一隻小腳抱在懷裡,一邊賞玩一邊繼續正色道:
“她說:昨晚我悄悄摸了我男人的屁股,發現居然是涼的。
老大和老三聽了暗暗詫異。”
平兒等人都臉紅起來,這個年代,不是沒有葷笑話,隻是不登大雅之堂。
甚至都覺得賈璉說的沒道理,妯娌之間,怎麼能說這麼羞人的事!好在這裡都沒有外人,鳳姐兒等人都忍得住不打擾。晴雯正好借此,掩飾自己的羞意。
“第二天的時候,老三恍然的對著老二道:你說的真對,我也發現了,我昨晚也摸了我家男人,他的屁股確實是涼的。真是奇了,你知道這是什麼緣故嗎?”
“對啊,人的……怎麼會是涼的呢?”
香菱和晴雯感覺疑惑,人的屁股為什麼會是涼的呢?若非鳳姐兒在場,她們都要忍不住摸一下賈璉的屁股,現場驗證一下了。
即便是鳳姐兒,此時也不由皺眉起來,她似乎意味到什麼,又沒有。
而且,這個笑話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啊。
“第三天早上,大嫂子滿臉淤青,眼裡飽含淚水,一看見老二和老三,便氣憤的說道:
我再也不信你們倆個促狹鬼了,昨兒晚我也摸了我男人的屁股,忍不住說了一句‘咦,奇怪,他二叔和三叔的屁股都是涼的,怎麼你卻是熱的呢?’”
“噗~”
卻是平兒最先觸碰到笑點,一下子笑了出聲,然後連忙掩嘴。
鳳姐兒等人,也漸漸意味過來,想笑似乎又覺得不好笑,畢竟,家裡就有大嫂子在呢!
鳳姐兒便覷視著賈璉:“你這笑話,是單說笑呢,還是有什麼彆的意思?”
賈璉老神在在,“既是說笑話,當然是單說笑了,還能有什麼彆的意思?你要是覺得不好笑,我就另外說一個給你聽。”
鳳姐兒卻又笑了起來,嗬嗬站起來:“你就編排人吧,你編排我就罷了,這話要是叫老太太聽見,看你怎麼說。”
又對晴雯和香菱道:“你們兩個,彆隻攛掇你們二爺吃酒。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你們鬨夠了,就服侍你們二爺早點睡,聽見沒有?”
兩個丫頭趕忙點頭
鳳姐兒情知不好再耽誤下去,便笑著白了賈璉幾眼,領著平兒出去了。走到外麵的廊上,越想越覺得賈璉說的這個笑話有意思,沒忍住嗬嗬笑了出聲,令跟著的婆子丫頭們不明所以。
璉二奶奶怎麼變得這樣沒出息了,不就是見了二爺一麵嗎,就樂成這樣?
屋裡,鳳姐兒等人一走,晴雯便扭著賈璉問:“二爺二爺,真的有人屁股會是涼的嗎?還是,老二媳婦促狹故意說來騙她們?怎麼老三媳婦也說是涼的啊……”
她們都能領會到老大媳婦為什麼挨打,也覺得十分好笑,隻是中間的原委不大理得清。
香菱弱弱的道:“晴雯姐姐,應該是她們兩個人,事先商議合夥騙大奶奶的……不,是騙她們大嫂子的。”
賈璉看了香菱一眼,真是為她的謙卑歎惋,一個故事裡虛構的人物,她都能順口叫成大奶奶,這是隨時隨地把自己定位成下人了?
“二爺,是這樣的嗎?”
賈笑著搖搖頭:“笑話說明了就沒什麼意思了,你們自己去理解便是。現在你們說,我這是過關了沒?”
“沒……”
晴雯還想讓賈璉說‘真心話’,可是被賈璉看一眼,就有些心虛。更何況,那邊的香菱都直接舉起手來,表示通過,於是無奈,隻能偃旗息鼓。
直到四更天,鳳姐兒才帶著疲憊回來就寢。
此時屋裡燈火依舊,外間的炕上,東西都收下去了,香菱和晴雯兩個小臉紅紅的,齊頭倒在炕上睡著了。
鳳姐兒見了眉頭不由得一皺,進裡間,果然賈璉獨自安寢,也已經入睡。
看了賈璉幾眼,沒忍住低頭,輕輕吻了賈璉一下,然後出來,正好平兒看見兩個沒規矩的小丫頭,就要叫醒她們。
“算了,讓她們睡這兒吧。
都是你們二爺的心肝寶貝,不知道陪著他吃了多少酒,肯定是醉了。
咱們折騰她們一遭,回頭你二爺知道,沒得惹不痛快。
夜太深了,你去給我打水來,輕聲著點,你們二爺也睡下了。”
於是,鳳姐兒簡單收拾一番,合著賈璉就寢。
平兒也在將次間的東西收拾好之後,自己打水洗了腳,鎖了門,在東邊守夜房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