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已過,天色將明。
賈璉打馬走在鐵網山上平坦的地麵。
儘管白色的馬蹄十分小心,但還是不可避免的踩到一些兵器和屍骨。
那些屍骨,一具挨著一具,有人的,也有馬的。
昭陽公主打馬來到賈璉的身側,看他神色低沉,不由開口道:
“驍騎營乃是我皇爺爺傾國之力打造的兵馬,是公認的禁衛軍最強戰力。
傳聞即便隻是輕騎,所有將士的盔甲,也都是由犀牛皮精心打造,普通刀劍,根本難以對驍騎營的騎兵造成致命傷。
可以說,若是普通的軍隊,在平地上碰到驍騎營騎兵的衝鋒,根本就是單方麵的屠戮而已。
二郎能夠不倚仗火炮之威,單憑兩千火槍軍就擊潰數千步軍營的將士,還全殲了數百驍騎營輕騎,如此戰績,已經足夠輝煌了。”
賈璉歎了一口氣,看向不知何時也到身側的賈瑜,問道:“如何?”
賈瑜的神色比賈璉更加沉重,他沉聲道:“回稟侯爺,此番戰鬥火槍軍共計犧牲二百三十四人,傷四百零八人……”
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真正聽到傷亡數字,賈璉還是忍不住心頭一緊。
他費力打造的火器營雖然編製足五千,但是真正的戰鬥序列隻有四千五百。
其中火槍軍三千。
這三千人,可以說是他手把手,精心訓練培養出來的。
可以想見,在未來,他應該很難再抽出這樣多的時間和精力,親自訓練底層的士兵了。
所以,這三千人,是火種!
或許在將來,他們每一個,都將是教官級彆的人物。
然而此番不過一役,便折損了他超過兩成……
之前情況急迫,他無法再按照之前的計劃,慢悠悠帶著一百門鎮遠炮推山。
因此隻能留下一千火槍軍保護火炮軍上山,自己則率領兩千火槍軍並幾千降卒急速登山。
和昭陽公主分開之後,他其實也很謹慎,並沒有貿然的殺向包圍寧康帝行宮的敵軍。
簡單偷襲,吸引了敵軍的火力之後,他便開始撤退,將戰場拉到相對平坦,有足夠“拉扯”餘地的地方,才開始和敵人正麵對決。
一開始戰局的確和他預料的相差不多,侍衛馬步軍作為禁衛軍序列,即便比北大營精銳,卻也有限。
而且,同樣的戰心不足!
一遇到排成陣型的“燧發火槍”這種神兵利器,他們和北大營的士兵一樣,都懵了。
即便是在將領的鼓舞下衝鋒數次,都被“敵進我退”,“敵退我進”這樣尋常卻無法破解的戰術殺的七零八落。
於是步軍營幾乎喪失戰心。
就在全體火槍軍士兵心中鬆懈,覺得禁衛軍也不過如此的時候。
一波佯攻,伴隨著數百精騎從兩側掩殺而來……
儘管火槍軍對此類突襲戰術早有防備,迅速調轉陣型射擊。
但是他們很快就驚訝的發現,之前那種幾番輪射之後,敵軍紛紛膽寒潰敗,自相踐踏的場麵並沒有出現。
那些夜幕下的騎兵,一個個宛若屍魈一般,硬是頂著槍林彈雨,朝著他們飛馳而來!
若不是關鍵的時候,將領們紛紛大喊“射馬,不要射人”,隻怕等到對方殺到跟前,他們都未必能夠射下多少人來。
但騎兵的速度何等之快?就這麼愣神的功夫,便給了敵軍短兵相接的機會。
不得已,頂在前麵的眾火槍軍士兵隻能按照最後的預案,扔掉手中火槍,拔出腰間的佩刀,憑借同樣精良的裝備,與敵人肉搏。
所有的傷亡,也幾乎都是在這短短的半刻鐘不到的時間產生的。
若非在外圍遊離的數百槍騎兵前來合力絞殺,若非昭陽公主及時率援兵趕到,切斷了後續的敵軍,若非,驍騎營的騎兵兵力有限……
火槍軍的傷亡,絕對還要成倍的增長,甚至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深吸一口氣,賈璉暗生警惕的同時倒也並沒有覺得氣餒。
通過和北大營以及侍衛步軍營的戰鬥,已經證明了火槍軍的戰鬥力。
至於驍騎營帶來的巨大損失……
這天底下,又有幾支軍隊,有驍騎營那般精良的裝備和悍不畏死的勇氣?
或許可以說,驍騎營此番是因為不知道火槍軍的特點和實力。下一次,他們將馬匹也裝備上同等質量的盔甲,那麼火槍軍就很難在遠距離給予足夠的殺傷力。
或者直接換上重騎兵,火槍軍就不是驍騎營一合之敵?
但是彆忘了,此番驍騎營未出全力,火器營又何嘗不是?
夜戰本就不是火器營的強項,遠距離視線不足,才讓驍騎營有了突襲的機會。
而且,火器營的最強形態是火槍軍配合火炮軍平推!
有了這一次的教訓之後,以後的火槍軍將領,相信輕易也不會再給敵人這樣的機會。
“公主,鎮遠侯爺,陛下召見。”一名太監來傳寧康帝的口諭。
賈璉與昭陽公主點點頭。他們都知道,行宮那邊的戰鬥也結束了,否則也不會這麼清閒的在此清點戰損。
……
“都是廢物!”
太上皇的行宮之內,老邁的太上皇顯得震怒無比。
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好的卻一個沒有,這無法不令這位老邁的帝王羞惱成怒。
換在平常,如此惱怒的他,早就下旨將殿下跪著的這幾個敗軍之將推出去斬首,以儆效尤了。
殿下幾個將領心裡也委屈啊。
本來兵力就不如人家,太子還那般無能,這麼快就被人把防線突破了,放了大幾千上萬的敵軍上山。
關鍵是,那出現在屁股後頭的區區兩三千的火槍軍,他們都調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戰鬥力去剿滅,卻隻傷到了人家一點皮毛,然後就被反過來剿滅了。
戰鬥力之彪悍,令人聞之生畏。
在這樣前後被夾擊,極度不利的戰局裡麵,他們幾個能夠活下來,都是得天之幸了。
為了保全性命,他們自然也不敢隱瞞,你一嘴我一嘴的,就將先前戰場上的所有情況和細節,向太上皇說明。
這個時候,他們也不敢互相攻訐,甚至還互相打掩護,都說他們如何如何儘力雲雲。
太上皇深吸一口氣,雖然懷疑是史鼎等人為了逃避罪責誇大其詞,到底也聽了些進去。
“你們的意思是,第一個攻上山來的是鎮遠侯賈璉?而且,他手中的火器營,戰鬥力異常的強?”
“回稟太上皇,確實如此。
原本臣等協力配合,眼看都要攻破行宮,擒拿……將陛下押來向太上皇請罪。
誰知賈璉突然率兵從後方殺來,不但打斷了我等的攻勢,還令我等陷入腹背受敵之狀。
我等見賈璉兵馬僅有數千,原本想要集中精銳兵馬將其一舉擊潰,誰知……”
“誰知,你們反被對方擊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