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定遠這一鬨,揭開了皇帝的傷疤,宴會也進行不下去了。
“朕,隻是想趁著清明,見見年輕時候的朋友,沒想到……”
皇帝很悲傷。
如果是以前的皇帝,絕不會當回事,可是現在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老年癡呆,讓他的堅強蕩然無存,更多的時候是多愁善感。
很多記憶之中的遺憾冒了出來,而其中最遺憾的一件,還被駱定遠給拚命撕開。
“陛下……”皇後要勸慰。
“你閉嘴,今天朕不想看到你……”皇帝突然冷冷的說道,直接把皇後懟得一愣。
“陛下心情不好,臣妾先告退。”皇後隻能尷尬地說道,然後悄然離開了。
“諸位今日飲宴,儘興而歸,畢竟朕記得你們的時候不多了。”
皇帝突然站起來,大手一揮,宴會開始。
一代帝王如此虛弱。
眾人回憶起昔日重重,無不心中傷感,但是皇帝要喝酒,也隻能強顏歡笑頻頻敬酒。
飲酒賦詩,憶往昔崢嶸歲月。
酒酣耳熱之後,所有的悲傷似乎都消失了。
錦瑟趁著穿梭就酒宴的機會,跟袁琮聊起來兩家的孩子,還邀請香雲帶著孩子來這裡住幾天。
期間自然夾雜了重要的額事情,錦瑟把顧道傳遞來的信息告知。
袁琮老辣得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經驚濤駭浪,他知道太子有意防備遼東。
這一點他並不在意,當帝王的,哪有不防備地方將領的?
何況太子跟陛下不同,陛下是馬上皇帝,跟這些將領一起打過仗。
縱然如此還出了駱定遠和司馬無兌的事情,太子豈能沒有戒心?
隻需要掌握好其中的度就行。
顧道兩次攻打箕子國,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忠心,讓談判就談判,打完就撤。
給足了太子的麵子,一切都很好。怎麼突然就惡化到了這個地步?
修之這兩年脾氣好,已經不是點火就著了,到底是受到了什麼刺激?
“溫大人,令公子也到了婚配的年齡,可有合適的女子人選?”
錦瑟跟溫爾雅說道。
“多謝公主掛懷,目前尚且沒有,正要求皇後給物色一個,如果公主有合適的,老臣感激不儘。”
溫爾雅說道。
兩人在聊著家常,同樣在這些話語之中,錦瑟不動聲色地把顧道的信息傳遞。
錦瑟傳遞消息,不是為了讓他們跟顧道一起,對太子怎麼樣。
恰恰相反,錦瑟的目的是讓這兩個人控製局勢,讓太子和顧道在這場衝突之中,不要擴大事態。
所謂點到即止,彼此克製,防止彆的勢力,摻和進來趁虛而入。
顧道負責扇出一耳光,而錦瑟負責揉一揉。
這揉一揉,可比扇耳光難多了。
溫爾雅城府極深,鬥爭經驗也十分豐富,瞬間就想到了太子調遼東艦隊南下的命令。
他推算了一下時間。
顧道的警告在前,太子的調兵在後。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他瞬間推演了一個大概的脈絡。
顧道在打擊子國的過程中,表現出來的順從,讓太子以為顧道很聽話,會退讓。
所以就有了調遼東艦隊南下。
說是威懾南越,實際上如果顧道沒反應,那遼東艦隊鐵定一去不回。
如果反應太大,就是真的威懾,轉一圈就回來。
太子還沒收到顧道的警告,而太子調兵的事情,顧道還不知道。
顧道一旦收到這個命令,會怎麼想?
顧道一定會想,我都警告你了,你還敢跟我遞刀子,那我還客氣什麼?
想到這個結果,溫爾雅打了個冷戰。
立即找到了兵部尚書高岸,想讓他派人,趕緊把那一道命令追回來。
這兩年顧道看似脾氣好,那是因為眼界高了,沒人觸碰他的根本利益。
真要把他惹惱了。
通衢關能擋住駱定遠和麗雲貴,絕對擋不住顧道,到時候就熱鬨了。
可是偏偏高岸正在跟皇帝喝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回憶當年的崢嶸歲月。
溫爾雅隻能等。
好不容易等到高考結束,皇帝又把他拽過去了,跟他暢談音律。
溫爾雅強忍內心煎熬,用儘渾身解數陪著皇帝扯淡,還不敢分心。
這時候的皇帝最是敏感。
你若是應付他分心,他一旦要懷疑,你是不是以為他不行了,所以沒耐心了。
那就是災難性的後果。
一直到宴會結束,他也沒抓住高岸,等他去找的時候,高岸竟然走了。
宴會進行的時候,駱定遠回到家。
“時間到了,我要走了!”駱定遠召集全家的人,直接說道。
駱家的人早就有預料,駱定遠根本沒辦法活命,能回到京城已經是老天保佑。
太子早晚會被弄死他。
“我下去伺候老爺!”駱定遠的母親,這次沒有哭,堅定地說道。
“娶你隻是替代徐金甲,心裡從來沒有你,沒必要跟我殉葬。好好活著等兒子回來。”
駱定遠說得很無情。
“我知道,很幸運跟徐小姐有三分像,才能嫁給老爺這樣的不世英雄。”
“孩子長大了,不再需要我了,這輩子跟老爺聚少離多,這下能好好陪在你身邊了。”
駱馳的母親笑得很開心,崇拜地看著駱定遠。
“你真是個蠢貨啊!”
駱定遠說著,生平第一次拉起妻子的手,兩人默默地回到了臥室。
服毒自儘。
駱定遠的祖母,默默地命人裝殮了兒子和兒媳。然後找來最忠誠的老家將。
把一個盒子交給他。
“你帶著所有家將,把這個送去遼東,交給顧道,就說是你們老爺的遺物。”
“送完了之後,你們不要回來了,留在小主人身邊,等他長大。”
護衛一身縞素,躬身領命。
而小凡子帶著護衛,已經快馬衝到了城門,用內官欽差的身份,命令城上把他吊上去。
然後快速地跑向太子府。
到了太子府之後才被告知,太子沒在家,去了終寒山彆院。
小凡子隻覺得胸口有團火在燃燒,顧侯那句話是奪命的一句話。
但是他不能不傳。
一旦傳不到,很可能大乾就要萬劫不複。
他真的想哭,我一個太監而已,連根都沒有了,為什麼要我肩負這種任務?
一咬牙。
又讓守軍把他用匡放出城,朝著終寒山一路狂奔。
這是這兩年采鹽,道路修得很好,否則夜間想要進山可不容易。
等到他到了彆院,宴會已經結束了。
太子今天覺得很丟臉。
駱定遠本來應該死在箕子國的,是他要談判,結果給放了回來。
今天他咆哮,等於是現他的眼,是在打他的臉。
正在他心情不好準備安寢的事後,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
“殿下,小凡子公公來了!”
“快,叫他進來!”太子強打精神,他太想知道顧道到底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