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病情被皇後嚴密封鎖。
可卻有一個不得不解決的問題,陸冠亡故,幫皇帝處理朝政的輔臣空缺。
雖然已經儘量讓六部尚書分擔,但是需要皇帝親自處置的政務,依舊很多。
時間長了,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一旦大臣開始猜測,後果非常麻煩。
不幸中的萬幸,皇帝在生病之前,把太子之位給定了下來。
但是麻煩總是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到來。
慎王自從被廢了太子位之後,就深居簡出,努力在家生孩子。
想著從孩子身上扳回一局。
所以這兩年很少進宮,他知道父皇不喜歡自己,也懶得往跟前湊合。
這兩年他添了三個孩子。
偶爾會帶著斯隆國的公主,還有慎王妃皇甫秀寧,一起進宮跟母親吃個飯。
能避開皇帝就避開皇帝。
皇帝知道他來,能不見也就不見。
已經冊封老三當太子,其他兩個皇子,該疏遠就要疏遠一些。
生在皇家沒有辦法的事情。
大乾國力蒸蒸日上,皇帝想要權利平安傳遞,不想引發任何猜測和動蕩。
可是。
現在皇帝病了,偶爾發病的時候就是記憶混亂,很多事情自己也控製不住。
這天慎王帶著一家老小,進宮給皇後請安。
這兩年,皇後對慎王很滿意。
不爭搶,不去參與朝政,在家休閒挺好。
尤其是老三敦厚,以後能容下他,將來老三登基之後,給他一塊封地。
讓他去封地富養終老,未嘗不是好事。
一家人正共享天倫之樂。
皇帝突然來了,慎王一愣,好久沒有見到父皇了,此時來了也不能躲著。
趕緊上前見禮。
皇帝看著慎王愣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太子,你已經長大了,要多替父皇分擔啊。”
慎王懵了!
太子,父皇叫我太子?
這是什麼意思?
在他心中已經平淡的火苗,瞬間熾烈地燃燒起來。
皇後一看,壞了。
陛下糊塗已經很難處理,要是再把慎王的心思挑逗起來,那就麻煩了。
兩步走到他的身邊,使勁兒抓著他的手。
“陛下你喝多了吧?他不是太子,他是被你廢掉的太子,如今的慎王。”
皇後這話如同一瓢冰水,瞬間湮滅了,慎王心中剛剛熾熱的火苗。
皇帝也猛地反應過來,尷尬地看了看慎王。臉上露出悲哀的神色。
這種事神色讓慎王心中一痛。
父皇廢掉我,也很痛苦吧!
皇帝嘴唇動了動,但最終沒說出什麼來,隻是揮了揮衣袖讓他們都離開。
慎王一家趕緊出宮。
皇帝兩眼空蕩蕩地看著眼前的景物。
“陛下……皇後知道他陷入了回憶,呢喃著叫著他。
皇帝轉向了皇後,眼神慢慢清澈。
“讓所有人都退下,朕有話跟你說。”皇帝的聲音出奇地沙啞。
皇後下令,元祥帶著所有人離開,隻留下皇帝夫妻二人。
“皇後,朕對不起你,也對不起老大!”皇帝滿臉的內疚。
“陛下,你這是何意,你沒有對不起他。你對他已經很好了。”
皇後安慰著他。
皇帝眼圈紅了。
“朕最近總是糊塗,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有的時候,朕好像回到了父皇的身邊。”
“朕知道,恐怕朕的時間不多了。”
皇帝以為自己要死了。
皇後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剛要說什麼,卻被皇帝使勁兒抓了抓手。
“不要打斷朕。趁著還清醒,把一些話說了。”
“朕對不起你,對不起慎王,朕不是一個好父親,是朕算計了他啊。”
皇帝痛苦地說道。
皇後大驚失色,這話從何說起。
“朕給太子找了一個小門戶的太子妃,就是希望他明白。不要跟世家大族走得太近。”
“可是這孩子被權利蒙蔽了雙眼,他非要去拉攏那些大世家。一旦將來他登基,這大乾還姓李麼?”
皇帝說道。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與陛下無關,無需自責。”皇後說道。
皇帝卻搖了搖頭。
“不,作為一個父親,作為一個皇帝,有這個苗頭的時候,就應該提醒他。
可是朕沒有,甚至朕故意把世家驅趕到他的麾下,然後偷偷培養老二。
朕就是把他當一條破船,把所有世家趕到他的船上,然後一次覆滅。
朕舍棄一個兒子,一個太子,把所有世家一起永遠掀翻,埋葬。
現在想來,朕對得起國家,但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他。”
皇後聽得手腳冰涼。
瞬間很多事情,她想通了。
“所以當初隴州之戰,你讓太子先回來,自己在雁鳴關遲遲不歸。
你是等著,等他和世家合流造反,然後一網打儘?你連我也算計在內麼?”
皇後的聲音在顫抖。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回想當初自己的抉擇,差一點他就被慎王說動。
“是啊,你做得很好,陸冠也沒上當。”皇帝感慨地說道。
“朕說出來,心裡好多了。”
“不要罵朕,當時那種情況,朕太想解決國內的隱患了。否則沒有信心對抗北狄。”
“想要罵,就忍忍吧!等朕走了,你去朕的墳頭罵,朕想跑都跑不掉。”
皇帝說完輕鬆了,皇後氣得雙肩抖動,想要發火又被皇帝一句話給說哭了。
“作為一個皇帝,你也不容易。”最後,皇後也隻能無聲地歎息一下。
事情已經無可挽回,想也沒有用,就算沒有這事兒,慎王會是個好太子麼?
也未必。
“對了,趕緊把徐相找來,朕有事兒找他……”
皇帝突然站起來說道。
又開始糊塗了。
慎王帶著妻兒回到王府,心中五味雜陳。
“父皇今天不太對,怎麼有點老糊塗了?”皇甫秀寧在慎王身邊說道。
一句話,打斷了慎王的悲傷情緒,他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王妃。
“你覺得父皇不對?”慎王問道。
皇甫秀寧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這樣說皇帝是犯忌諱的。
“妾身知錯了,不該胡言亂語。”皇甫秀寧說道。
慎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一下。
心思卻飄到今天跟父皇見麵的場景。
的確不對,父皇難道是病了?
想到這裡,他表麵平靜,實則內心開始火熱起來。
五月初七。
遼東艦隊到了長江出海口,而此時魏無極的艦隊,已經等候多時了。
雙方將在這裡,上演一場海戰。
這一次,魏無極主動邀請各方,前來觀戰。
就連不被承認的大焱,都被他請了過來,他要當著天下人的麵。
把南越失去的尊嚴,從海上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