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氣息(1 / 1)

推荐阅读:

車駕過東華門時,容璿略略掀起了馬車側簾。

文武百官俱在此下馬落轎,尤其今夜宮廷設宴,侍衛盤查愈加嚴苛。

女眷多從西華門過,二品以上誥命夫人可在此改乘一頂小轎,視作殊榮。

容璿很快收回目光,帝王禦駕自奉天門入宮城,一路暢行無阻。

車內小案上備了盞糕點,容璿取了一塊芙蓉糕,盤算著晚間開宴的時辰。

“陛下。”

宮中的姚尚儀奉旨候在廊下,引容三姑娘去給太後娘娘請安。

帝王笑容溫和,將備好的手爐遞與容璿。

此處離壽安宮不遠,容璿到時,隻比秦氏一行晚了半刻鐘。

“母親,二姐。”

秦氏點一點頭,讓三姑娘站到自己身後。壽安宮的規矩不比外間,秦氏來時也是再三叮囑兩個女兒。

寧遠伯府在京都算是排得上號的勳貴門第,因而能請得宮人通稟,與新平伯府的女眷一同入內拜見太後。

先帝純孝,在位時曾重修過壽安宮。容璿偶然在戶部翻閱卷宗,依稀還記得其中記錄的幾宗花費。

現下身處壽安宮中,滿室清貴,可見銀兩多半用到了實處。

正殿內,新平伯府的太夫人在前,攜兩府晚輩們行禮如儀。

“臣婦拜見太後娘娘,恭請太後娘娘金安。”

“太後娘娘金安。”

紫檀木雕花的鳳座上,言太後著一件石青色縷金祥雲紋鳳袍,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高髻上,一支碧玉瓚鳳釵儘顯高華。

“都起來吧。”太後娘娘今日興致不錯,“賜座。”

侍女們依次奉上清茶,殿內半句雜音也無。

言太後自上首閒閒打量過去,伯爵府年輕一輩的姑娘們花朵一般嬌豔。

她的目光在一位著天青色如意月裙的女郎身上稍一停留,鳳座旁的嬤嬤見狀,上前低聲耳語幾句。

太後心中便有了數,寧遠伯府的三姑娘,近日才接回京中。

容璿猜想這位便是女官們提起過的福寧姑姑。她是太後自言府的陪嫁,陪伴太後幾十年,深得娘娘信任。

太後吩咐一句,福寧招手,示意容家三姑娘上前。

“臣女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容璿再度屈膝行禮,落落大方。

瞧著禮數進退合宜,叫人賞心悅目,挑不出半分錯處。

言太後細細打量,天青色撒花的錦裙襯出姑娘姣美容顏,是個頂尖的美人坯子。

她饒有興致地問了幾句話,容璿一一應答得宜。

言太後身旁的福寧暗暗點頭,寧遠伯府教女有方。她熟知太後心意,以眼神示意侍女去取些物件來。

初次入見,容三姑娘得了太後眼緣。言太後賜下嵌寶石鳳蝶玉簪一對,雙蝶明珠耳墜一對,白玉鐲一對,赤金鏤空手鐲一對。

“謝太後娘娘。”

秦氏起身一道謝恩,遑論在家中如何,在外容三姑娘代表的是寧遠伯府的臉麵。她能得太後青眼,伯府自然有榮與焉。

向菱與向萍代三姑娘收了禮,容璿正欲退下,太後笑吟吟道:“你這孩子,今日用的是什麼香料?哀家聞著格外舒心。”

容璿欲答時,忽而意識到什麼,立刻斟酌著改換了答案。

同為沉香,太後也隻是覺得有些熟悉,未曾深思。

從壽安宮中出來,有宮廷女官導引,夫人貴女們可自行去禦苑賞花遊玩。

雖是寒冬,花苑中亦有繁花盛放。山茶朵朵綴滿叢中,層層疊疊的花瓣捧出當中金色花蕊。梅花傲立枝頭,玉堂春雪,素心臘梅,灑金梅,種種名貴花枝各具姿態。

眼下初過午時,晚間尚有席宴。女眷們大多不出宮,內廷亦安排了休憩之所,供賓客落腳。

“容夫人安好。”

秦氏方帶著家中姑娘們賞一株稀罕的照水梅,見有位五品服製的女官尋來,客氣地頷首還禮。

姚尚儀道:“奉上頭的旨意,請三姑娘去佛堂抄一卷經書。”

秦氏不疑有他,隻當是容璿格外得太後青睞。

她悉心交代女兒兩句,姚尚儀笑著等候:“三姑娘請。”

……

容璿手中的小暖爐換過一次炭火,仍舊是熱的。

姚尚儀在前帶路,不過去的並非佛堂,而是紫宸宮的一處暖閣。

離晚間開宴還有好些時辰,容璿與京都貴女皆不相熟,在此躲躲清靜正好。

橫豎是在宮中,萬事有帝王打點,無需她操心。

“陛下萬福。”

侍女上前為容三姑娘解了披風,爾後安靜退下。

容璿觀殿中布置,雅致之餘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清貴。白玉長方熏爐中點著沉瑞香,千金難求。東側一角安置了一張古琴,容璿不大識貨,單粗粗一瞥,也知道這應當是件不世出的寶貝。

琴身上還刻了字,見人好奇,祁涵笑著道:“是九霄環佩。”

這把古琴出自前代,琴聲溫潤鬆透,為大師名作。祁涵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這把名琴,置於東宮。

殿中頗為安靜,雖是二人獨處,倒也不如何拘束。

“來。”

容璿在帝王對側坐下,他手旁是一卷讀了半數的《貞元政要》。

多寶架上顯眼處放了一副棋盤,似乎是帝王常常用的。

秦讓本領著侍女奉上茶點,見狀又按帝王吩咐擺了棋盤。

容璿接了黑棋,這才發覺棋子是以黑白二色暖玉製成,觸手生溫。

祁涵由她先手,黑玉棋落子清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一來一往間,容璿手中握了兩三枚黑子,已經許久未同人對弈。

她從前學過下棋之道,甚至很有幾分喜歡。

黑白二子在小小一方棋盤上交鋒,變幻無窮,自有一番天地。

那時姑姑還點她:“你呀,你當真以為是讓你去棋盤上大殺四方的?”

姑姑恨鐵不成鋼:“柔一些,婉轉一些。這樣好的容貌,你總得給自己博一個好前程才是。難不成,你要留在這裡一輩子?”

漸漸地容璿便不愛下棋了,至多算作陶冶情趣。

姑姑總是苦口婆心,把自己認為最有用的教給她。

她再也沒有遇見過這般好的長輩了。

黑子被圍,女郎神情有些苦惱。

祁涵落子放緩,有意一步步指點。

“這一處。”

容璿順著他的目光聽得認真,眸中亮晶晶的,似清泉般澄澈靈動。

她從帝王掌心取過一枚白子,指尖劃過的一刹,心頭泛起陣陣漣漪。

鬢邊的簇簇流蘇隨女郎的動作微微閃耀,帝王想,他們天長日久,有許多時間慢慢指教。

……

午後的時光翩然而過,黃昏的餘暉落下,轉眼便到宮宴預備開始的時辰。

容璿需提前至席上等候,命侍女取了自己的披風,秦讓好生送了容三姑娘出去。

他回來時,見帝王摩挲著掌中一枚玉棋,吩咐兩刻鐘後擺駕。

“是,陛下。”

宴飲的昭華殿中一應已布置妥當,寧遠伯府的席位在中段靠上。

容璿尋了自己的位置,安靜擺弄著自己的手爐。

秦氏在與旁席兩位夫人談天,說起太後今日召了不少貴女,顯而易見是在準備給陛下納妃。

除了寧遠伯府外,其他府上亦有得了太後賞賜的出挑姑娘。

陛下繼位至今,後宮仍空懸。各家府邸明麵上不提,私下裡心照不宣各有盤算。

容璿聽得走神,目光不知不覺飄遠,落到殿門處的那幾張席位。

宮廷盛宴,向來五品以上的官員方有資格參加。

她笑了笑,好不容易才升了官的。

還以為今年能混個末席坐坐。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