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月設想過顧夫人和顧兆野許久未見,定會帶著顧家上下所有人,早早在此等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顧夫人不光把顧家旁係帶上了,她在人群裡還看到了江婉柔的身影。
站在車隊靠後的位置,儘管隔的很遠,旁人會看不清楚,江稚月一眼卻能認出,那是她的母親。
穿著顧家統一製服,雙手交疊在小腹的位置,低垂著視線,微微躬身。
未經雇主允許,不準抬頭,不準偷瞄,要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雇主離開。
這是顧家傭人的標準姿勢。
盛裝華麗出行的顧夫人,兩邊各自有女傭撐著精致的太陽傘,尖細的高跟鞋踩到紅地毯上,麵部表情溫柔,眼神親切,壓迫感卻十足。
蕭景潤說服了顧父,逼得顧夫人沒辦法把顧兆野丟去了貧民窟,原本她想著江稚月和顧兆野待在一塊,也不會出事,誰知換成了牧蓮生。
聽說兩人淪落至了乞丐窩,顧夫人吃不好喝不好,若非顧父放狠話,如果顧兆野一輩子隻會躲在她的羽翼下長大,他就當沒這個兒子,就把顧家交給旁支繼承,顧夫人這才被拿捏住。
她要讓所有人看到,顧兆野從來不是在她庇護下的雛鳥,他和其他人一樣經得起考驗,即便把他放在最艱苦的地方,顧兆野也能平安歸來。
他有資格繼承顧家的一切,絕不是旁支能夠取代的!
和顧夫人的激動相比,顧兆野出站之前,還在偷捏女孩的臉,三個男人同時朝他望過來,顧兆野表情略微停滯了一下,連帶捏在女孩軟嫩嫩臉蛋的指尖都不自覺地收緊。
楚君澈惡龍咆哮,“兆野哥,如果你再未經稚月允許擅自觸碰她,我就要告訴顧夫人了!”
顧兆野真服了這個智障兒。
隻能火力全開追著楚君澈,揍他一頓。
江稚月腳步放慢,落到了最後,牧蓮生和她並排走在了一起,出了車站後,顧兆野看到顧夫人鋪在地上的紅地毯,眉頭直皺,立馬折返回來,拉著江稚月想要找個地方躲藏起來。
“兆野,我不知道你是保護她呢,還是想害死她。”牧蓮生幽幽地笑著說了一句。
顧兆野如夢初醒,鬆開了女孩的胳膊。
豪車雲集,保鏢全程跟隨。
最顯眼的是一輛價值過億的勞斯萊斯,技藝與奢華的完美融合,官方從未公布售價,卻是量身定做,全球僅以一輛,獨一無二。
勞斯萊斯兩邊站著幾名彪形大漢,外麵穿著黑色長大衣,兜裡藏著衝鋒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車窗始終緊閉著。
江稚月瞧見秦肆緩緩走近,微微低下頭,恭敬地喚了一聲“父親”。
車內的男人卻毫無反應。
而站在一旁的白妍珠,眼中早已泛紅,輕輕地喚道,“阿肆”那聲音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少女眼中滿是濃烈的愛意,雙眸含淚,這些日子以來的思念悉數寫在臉上,難以用言語表達。
她撐著一柄白色小洋傘,精致的鞋跟踩在積雪上,發出嘎吱的聲響,白妍珠幾乎是按耐不住的朝著男人走了過去,卻又在靠近他的時候,一隻手揪住了衣擺,深深忍住衝動。
“阿肆我好想你。”
秦肆沉著臉,冷眸微抬。
最終他什麼都沒說,隨著豪車一同離開。
白妍珠卻在臨走前,抬頭望過來一眼。
顧夫人拉著顧兆野噓寒問暖。
楚君澈也被楚家接走了,楚君越則在出站後,老早就不見了身影。
顧兆野猜測他是為了躲林仙兒,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容,顧夫人一邊和他說話,他低著頭,偷偷地瞄向女孩,衝她乖戾地偷笑。
發現江稚月的目光轉向彆處,正是秦肆離去的方向,顧兆野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底的慍怒猛地燃起。
林仙兒在車站苦苦等候,始終不見楚君越的身影,怒火中燒的她忍不住抽了女傭幾個耳光泄憤。
離開時,就和林駿一起惡狠狠的瞪向江稚月。
江稚月恰好瞧見林駿臉上青腫一片,不知道他又是被誰揍了。
她臉色平靜,目光依舊低垂,卻能明顯感受到顧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較之以往更添了幾分壓迫。
顧夫人笑著說,多虧了她對顧兆野的照顧,顧兆野帶著仆人參與繼承人的考驗,實在是眾人之中的幸運兒,她一定為他解決了不少難題。
沉默是一門極好的語言藝術。
這話就是提醒,不管她如何回答,顧夫人都不會滿意。
顧兆野喉結不自覺滾動了下。
女孩白淨的小臉,像是一團軟玉。
一個小時前,他還在觸碰這塊軟玉,現在這個時候,雙方各自的站位,似乎有什麼東西把他們切割開來。
顧兆野揣兜站原地,神色倒是一如既往拽,吊兒郎當。
他挪動著腳步,靠了過去。
顧夫人又說,特意把江婉柔帶過來,擔心她們母女許久未見,今天便給江婉柔放一天假,讓她們母女好好團聚。
說完這話,管家躬身打開車門,顧夫人率先彎腰進去,顧兆野愣了下。
“你父親在公司等你。”她說。
顧兆野拽著臉,就快把不情不願寫在臉上了,經過管家身邊時,惡狠狠地低聲下令,讓他務必把江稚月平安送回家。
管家心跳如雷,不敢回應。
“聽到沒。”大少爺咬牙切齒。
車隊浩浩蕩蕩的離開。
江稚月自然是婉拒了管家相送,看到江婉柔平安無事,心裡的石頭才算落了地,長久以來,那股縈繞在她心頭不切實際的感覺,總算消散了去。
江婉柔百感交集,落下眼淚,一遍遍的用手語說,是她這個做母親的連累了她。
江稚月輕輕搖了搖頭,溫聲安撫道:“一切都很順利,路上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女孩臉色如常,波瀾不驚,風拂過,也隻掩住小嘴,輕聲打了個噴嚏。
但在車內的男人看來,他可不忍心看她在寒風中受涼,命令司機將車開了過去,又拿起了一張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