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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死人活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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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死人活鬼

第692章 死人活鬼

鉛雲低沉,黑月擎空。

幽海之上怒濤翻湧,勢頭猛烈幾乎讓人站不住腳。

呲!

一隻巨大的羽翼從不見五指的夜下劃過,把攢聚的厚重雲層豁開一道十餘丈長的巨大缺口。

以鵬形現身的墨騎鯨振翅破空,口中宛如金石碰撞的尖銳嘯音裡卻透著一絲狼狽的味道。

呼!

數條粗到駭人,宛如參天巨木的觸須從更高處刺落,速度極快,頃刻間便追上墨騎鯨,擺動著往他的雙翅纏去。

墨騎鯨並翅飛旋,翅羽根根豎起,尖端寒光凜冽,割出數不清的腥臭黑血和肢體碎塊。

可無論他如何掙紮,卻還是逃不出被捕獲的命運,碩大的鵬軀被觸手捆綁的嚴嚴實實,將他硬生生拖入雲層深處。

噗呲!

沈笠反手一刀剖開一顆抵在身前的海獸頭顱,猙獰醜惡的五官從中被豁開,血汙腦漿四處噴湧,滿是獠牙利齒的獸口還在無力的開合,重重摔進波濤之中。

厚刃戰刀上竄騰著刺鼻的白煙,雪亮的刀身被沾染的血水腐蝕出黑色的瘢痕。

沈笠握刀的雙臂肌肉賁張,炸起的血筋清晰可見,反手將一頭形如巨龜的海獸從中劈開。

此刻雖然是在虛幻的黃粱之中,但刀刀見血的搏殺卻是半點不假。

在鄒四九以夢主規則‘請’來的‘破厄眾神’裡,他是唯一降臨的‘真人’。這並不是鄒四九的刻意要求,而是他的主動回應。

以夢演武雖然注定是條前途暗淡的邪路,但當沈笠自己選擇踏上這條路開始,他就決心要在這條路上殺到儘頭。

哪怕是走到最後還是萬丈懸崖,他依舊義無反顧。

況且

自己此時此刻要殺的人,正是一手覆滅的天闕的罪魁禍首。

黃粱意誌,詹舜!

“狗日的鬼東西.”

沈笠額頭發絲亂舞,一身氣焰暴戾,雙手持刀揮斬,再將一頭騰身躍起的海獸劈成兩半。

砰!

海麵突然爆開一聲巨響,一隻獅頭魚身,腹生雙爪,體型巨大的怪物破浪而出。單是一隻爪子就比沈笠的身體還要大上幾分,甩動著魚尾朝著他撲殺而來。

“看你這醜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夢!”

沈笠大聲笑罵,腳下淩空一踩,雙手舉刀迎上。

噗呲!

刀刃深深陷進利爪之間,鮮血摔了沈笠滿臉。他毫不猶豫棄刀衝出,鋒勁纏繞在十指拳鋒之上,交叉互扣,連人帶勁一同撞進獅頭麵門。

吼!

魚獅怪物吃痛仰天大吼,雙爪不顧一切的摳抓自己的頭顱。

鱗甲和著毛發被強行扯下,血肉利爪撕開道道翻卷的傷口,不顧一切想要將在自己體內橫行肆虐的沈笠抓出來。

龐大的軀體在幽暗的海水中不斷翻滾,狀若瘋魔的自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衰弱。

在最後一聲痛徹心扉的淒厲哀嚎中,魚獅怪物猛然昂起身軀,近乎直立在海麵上,然後‘轟’的一聲砸進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一隻拳頭從海獸彌漫死寂的左眼中衝出,沈笠挺起的身形上掛滿了血色和汙穢。

而在海獸另一隻瞳孔深處,一個繁華的世界已經陷入末日。

山崩、海嘯、地震、隕星.

城市、村莊、樓宇、人群.

一場令人絕望的末日轉瞬間,便在枯寂的眼底演繹完成。

最後整個世界如同摔落的鏡麵般支離破碎,倒灌而入的幽海形成席卷一切的狂浪,將其中的生靈全部淹沒。

在這些黃粱夢境的生命看來,這是一場他們無法反抗,同樣也無法理解的災難。

更加無法想象其實他們生活在一頭海獸的體內,浮沉在一片幽海之中。

在入夢的外人眼中,這是一場短暫的虛幻夢境。

可對他們而言,卻是真切不虛的一生。

不過這些傷春悲秋的哲思念頭,連在沈笠腦海中出現的資格都沒有。

沈笠昂首屹立在宛如浮陸的獸屍之上,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血痕,目光凶狠環顧四周躁動不安的浪潮。

在波濤之下,是無數嗜血狂暴的黃粱海獸,隨之可能再次暴起。

“他媽的,還真沒完沒了了?”

沈笠低聲咒罵,渾身血肉繃緊,精神高度集中,提防著隨時可能襲來的進攻。

卻渾然沒有發覺,腳下的海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幽深。

若此刻從高處俯瞰,就會發現兩輪猩紅血月出現在魚獅海獸的周圍,從不知道有多深的海底漸漸浮起。

倏然間,方圓百丈的海麵如同煮沸一般,湧起密密麻麻臉盆大小的水泡。

一股劇烈的顫栗湧上心頭!

沈笠瞳孔猛然收緊,下意識弓背曲膝,雙腳下的血肉陡然陷出深坑。

可就在他即將衝天而起的瞬間,四麵八方猛然升起泛著深青色色澤的鐵壁,將他合圍當中。

那是一張龐大無比的魚口,將沈笠連同千萬鈞海水一同吞了下去。

一望無際的黑暗中,沈笠隻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湍急的水流中拋來甩去,無處不在的重壓侵襲四肢,被抽乾了空氣的肺部一陣火辣辣的劇痛。

可還沒等‘葬身獸腹’的他尋機脫身,渾身的異樣便毫無征兆的消散一空。

再度站穩的沈笠,隻感覺腳下傳來古怪軟綿的觸感,被吸入肺腑的空氣中夾雜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座宛如地獄的廢墟城市。

放眼看去,所有的建築不知道被什麼東西腐蝕的破爛不堪,裸露的土石中滿是零碎的皮膚、毛發和血肉,以及數不清的累累白骨。

若是其他人墜入這個世界,恐怕會感覺不安和恐慌。

可此刻在沈笠的心頭,卻隻是一片狂燃的無儘怒火,將他的神誌一寸寸灼燒乾淨。

“新安.社稷”

沈笠的喉嚨間迸發出野獸般的低沉吼聲,一雙血絲纏結的眼眸中,倒映出一尊宛如山嶽的血肉巨蛹!

咕嚕嚕.

連串沉悶如雷的詭異聲音中,肉蛹的表麵泛起令人作嘔的肉浪,如同有活物在其中伸展筋骨。

倏忽,

兩隻筋絡密布的手臂從蛹中破出,手掌抓住缺口,朝著兩側一撕,緊接著露出一道赤裸強健的身軀。

在他的麵門上並沒有‘五官’的概念,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隻從彆處劫掠而來的眼珠子,密密麻麻嵌滿了整張臉。

“沈笠!”

巨人仰天怒吼,一張東拚西湊而成的恐怖麵容上滿是輕蔑和嘲諷。

咚!

巨人一腳踏下,整座廢墟隨之震動,煙塵如風暴席卷而來,重重撞在沈笠的身上。

鼓噪的風聲之中,沈笠似乎聽到了自己無比熟悉的聲音,無獨有偶,全都是瀕死之時絕望的哀嚎。

“你天闕,今天還要再死一次!”

“去你媽的.鼇虎!”

沈笠挑起嘴角狠狠一啐,眉心之間猛然跳出一抹青色光芒,迎風見長,籠罩全身。

光褪人現,已是一具丈高巨甲!

武夫揚臂一甩,寒光於手中乍現,鋒刃砸入地麵,在狂奔中劃出一片刺目的火點。

錚!

砰!

吞噬沈笠的巨獸落回海中,掀起萬丈驚濤,卻沒有繼續下沉遊走,而是漂浮在海麵一動不動。

而如它一般的恐怖生物,在這片海域之中還有不少。

海域東麵,在一頭形如蛟龍的巨形海獸隨著浪潮起伏。

它眼眸中變幻的世界,是一片位於血色落日之下的戰場。

狼煙筆直插在荒涼的曠野上,遠處爆炸的餘音還在隆隆作響,回蕩在帶著刺鼻硝煙的晚風之中。

身披暗金甲胄的蘇策孤身站在這片寂寥的天地之間,在他的周圍灑滿了殘肢斷骸,互相用利器洞穿身軀的屍體相擁倒地,層層疊疊,堆積如山。

“大明錦衣衛,迎敵!”

蘇策滿頭黑發迎風狂舞,周遭四野卻無人聲回應,隻有一杆殘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咚咚咚.

腳步雷動,敵群如潮。

炮火轟鳴中,泥土沙石飛濺,塵埃盈野,殺聲沸騰,天地間更顯昏紅。

轟!

“李鈞,能被吾兒選為爐鼎,是你此生鴻運,怎敢拒之不受?!”

吞吐火焰和濃煙的高樓中,一道身影撞破窗沿,落入半空。

就在同時,穿金裂石的嗩呐聲狂飆而起,高亢激昂的鼓點震碎滿城搖動的霓虹!

李鈞頂盔摜甲,抱臂淩空,黑色的流焰在身後交織成一麵披風,在空氣中燒的劈啪作響。

正麵百丈開外,道人負手踏劍,頭頂的天幕中墜滿了璀璨耀眼的星光。

道人腳下的城市中,到處都是跪地叩首的虔誠信徒,凝練至極的信仰宛如螢火,從眉心間飄出。

此間唯一坐著的,是一個體型肥胖如豬,滿臉猙笑的男人。

方桌上白瓷盤子中,盛著一顆顆不過拳頭大小的頭顱,縮小的五官都是李鈞熟悉無比的麵容。

餘寇捏著筷子從沸騰的火鍋中撈出一顆,被紅油凝成一團的白發下,赫然正是昔日的舵把子趙鼎。

人頭被丟進嘴中,狠狠一咬。

啪!

鄒四九鞭腿抽飛神荼刺來的利劍,不待對方後退,右手手肘已經凶狠地撞向女人的麵門,砸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悶響!

神荼上半身脊骨近乎折斷,甩動的頭顱噴出一道混雜著鮮血和牙齒的猩紅弧度。

儘管遭此重擊,但這頭黃粱鬼卻依舊沒死,手中能夠斬斷夢境的規則利劍依依不饒朝著鄒四九的身體掃去。

哢嚓

骨裂的脆響之後,便是女人被斬斷雙腿的哀嚎。

鄒四九將奪來的長劍隨手一扔,抓住神荼的衣領揚手將人甩上高空,身影如一道離弦勁矢,緊跟著躥升而起。

砰!砰!砰!

神荼渾身顫動不止,承受著鄒四九狂風驟雨的拳頭。

音爆和拳聲連成一片,大團大團的血霧在空中爆開,凶狠霸道的崩勢勁力將她的身體直接打成粉碎。

指頭大小的碎塊掉入海中,蕩開的猩紅從一顆顆死不瞑目的頭顱旁流過。

‘覡君’陸弧、‘魘君’天粵、‘司命’趙寅.

詹舜拉出來的黃粱鬼又一次全軍覆沒,而鄒四九請來的‘破厄眾神’也都被黃粱海獸吃進了夢中。

這一次交手,看似誰也沒有占到便宜。

但看著詹舜的身體周圍聚攏的無儘海獸,鄒四九臉上的表情不由凝重的幾分。

夢境並非現世,實力的高低無法用力量和速度這類詞語簡單代替。

此時鄒四九的手中雖然有從儒序和墨序借來的三成權限,對詹舜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同時將他自己受到的黃粱影響降到最低。

但也僅僅隻是堪堪拉平了兩人在造夢方麵的技巧差距。

這還是因為黃粱造夢的能力源於陰陽序,並不是由祂賜予陰陽序,否則鄒四九或許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可即便如此,黃粱在短短數十年內創造和運行的夢境數量,是整個陰陽序千年積累也比不上的。

作為黃粱意誌化身的詹舜,在這裡依舊占據著絕對的主場優勢。

這些數不清的黃粱海獸,既是他源源不斷的兵源,也是無往不利的封印物。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詹舜的進攻手段極其簡單粗暴,翻來覆去就是那幾道夢主規則。

在鄒四九權限的削弱下,一樣無法對他造成致命的威脅。

局勢陷入僵持,這倒是鄒四九樂意見到的,反正他本來就沒想過能靠自己單槍匹馬宰了詹舜。

要是有這麼簡單,陰陽序的先輩也不會被殺的乾乾淨淨,後人也不會被對方當成家禽來養。

但此刻詹舜展現出來的平靜,卻讓鄒四九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難道這孫子已經決定把殷溫和翟崇放棄了?有這個可能.不過,難道老子身上的權限他也不想要了?”

就在鄒四九暗自揣度之際,在被道破身份之後便變得緘默的詹舜終於開口。

“鄒四九,你們陰陽序有句話,叫做天意無常。我想了很久,也沒明白其中到底是什麼意思。”

詹舜緩緩道:“一個人從生到死,他看到的人,經曆的事,會遭遇什麼艱險波折,經曆什麼喜怒哀樂,一切都是有跡可循。什麼驚變、起落、離散、團聚.不過都是早就寫好的劇本。又何來天意一說?”

鄒四九輕蔑道:“你說的不過那些,不過都是被你玩弄在鼓掌你中的黃粱鬼,算什麼人?”

“你們是人,卻也是走在彆人劃定好的路線上,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彆?”

詹舜一寸寸歪動腦袋,幾乎與肩膀平行,目光渙散,表情僵硬,身上再無半點人氣,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或是提線木偶。

“為什麼你們甘願活在彆人的操控中,卻不願意讓我來幫你們解脫?”

鄒四九眉頭緊皺,“你他娘的在說什麼胡話?”

“你心裡是明白的”

詹舜的嘴角勾起一股詭異的弧度。

他抬手一招,一頭體型嬌小的海獸從海水中飛出,禁錮在掌心之中。

“如果這頭海獸體內的鬼覺得他是人,那為什麼你這樣的人不會也是活在海獸體內的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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