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黎家，黎慕時也沒喊司機送，拉著林初雪徑直往外走。
林初雪偏頭看他，能感受到他渾身上下幾乎收斂不住的怒意。
她本想開口問他具體情況的。
但想著他可能不會想說，隻能默默的收緊與他相握的手，好像能通過這個舉動給他勇氣和力量似的。
黎慕時感受到她的力道變化，垂眸看她。
“抱歉，今天是不是嚇著你了？”好一會，黎慕時才輕聲開口。
他和黎祈年的關係不好，相見總會爆發衝突，林初雪既然嫁給他了，這種糟糕的家庭關係，就無法避免。
既然遲早要知道的，遲知道不如早知道。
隻是這畢竟是他和阿雪領證的第一天，就讓她經曆這樣不堪的局麵，他滿心都是抱歉。
“沒有。”林初雪微微搖頭：“其實你和伯父這算是還好的了，你凶一點，伯父就克製一點，根本就沒吵起來。”
“你是沒見過這幾年我和我爸吵架的樣子，那才真的叫嚇人呢，吵起架來，房頂都能被掀掉，你和伯父這樣，都算好的了。”
黎慕時見她為了安撫他，不惜用她自己來舉例子，也是不由得失笑。
“真的？你還有這麼凶的時候？”黎慕時問她。
林初雪認真點頭：“是啊，可凶了，我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認識自己呢。”
她說著，一副苦惱的樣子：“我自己現在說起來，都覺得奇怪呢，當時怎麼就那麼凶呢？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她說著，左右看了看，見沒人，卻還是不放心，拉著黎慕時站定，踮起腳尖，湊在黎慕時的耳邊低聲說。
“實話跟你說，要不是咱們現在是新社會，打擊封建迷信，我都要懷疑我被人控製了腦子和思想，不然怎麼就能變得這麼離譜呢？”
林初雪是真的這麼覺得，也是想要哄黎慕時開心，隨意這麼一說，卻沒看到，黎慕時聞言，眼神卻深邃了不少。
林初雪重新站好，撇嘴道：“你要是見過我和我爸吵架的離譜樣子，就不會覺得我會被你和你爸爭執的樣子嚇到了。”
“再怎麼樣，都沒有我和我爸吵起來那麼離譜。”
黎慕時卻問她：“你這幾年，時常會有那種感覺嗎？”
“什麼感覺？”林初雪不解的問。
“就你剛剛跟我說的，像被人控製了，變了個人似的的感覺。”
林初雪聞言輕吸一口氣，趕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天哪，我們是夫妻，這種話我才敢偷偷和你說，你怎麼就這麼肆無忌憚的往外說了？要是被聽見，咱們不死也要脫一層皮好不好？你可快彆說了！”林初雪一副受驚了的樣子。
事實上，她也是真的很驚慌。
畢竟這年頭，但凡跟這些事情扯上關係的，都不會有好下場，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給抓去批鬥。
那種被人壓迫成噴氣式的樣子她見過。
光是看見，她就已經覺得很可怕了，真要親身經曆，還不知道有多痛苦呢。
她隻是想哄男人開心而已，可沒想給自己搭進去。
黎慕時被捂住了嘴，唇瓣還能夠觸碰到她手心柔嫩的肌膚，他不由得輕輕動了動唇瓣。
這一動，林初雪頓時像是被電到了似的，趕忙縮回了手。
“你……你……”林初雪磕巴了。
她知道他剛剛動嘴可能是想說話，可是他一動，那種宛若親吻在她手心的感覺，卻陡然給了她一種曖昧的感覺。
林初雪感覺自己人都快要迷糊了。
黎慕時卻道：“放心，我是確定附近沒有人，才敢說話的，而且我說話的聲音也不大，不會被人聽見的。”
林初雪這才明白，原來他是想跟她解釋。
她輕咳一聲：“哦，雖然如此，但下次還是要注意一點，萬一你聽錯了，附近其實有人呢？”
夢中，整個林家毀於舉報，那些悲慘場景曾在她的麵前一一閃過，看似走馬觀花，實則深深的刻入了她的靈魂深處，讓她特彆的恐慌和害怕。
是以，對任何會觸碰這個時代的言論，她都當成了逆鱗。
也就是對著他，她才能毫無防備的說出來。
“嗯。所以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你說的那樣的？”黎慕時又問。
林初雪想了想，不是很確定。
“我這幾天仔細的想過這幾年發生的事情。發現我和薑小蓮都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開始變的。”
“其實十五歲之前，我和薑小蓮的關係還可以的，可是從十五歲那一年開始，薑小蓮就開始有意無意的挑撥我和家裡人的關係。”
“我最開始當然是不相信的，可是家裡人對薑小蓮越來越好，她又總在我麵前說一些有的沒的，慢慢的我就有種奇怪的陰鬱感，覺得活著很無趣，覺得世上的人都很惡心。”
“到了十六歲，我就被薑小蓮刺激得性情大變，開始暴躁易怒了，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前幾天。”
林初雪說著，頓了頓，“那天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當時真的是太害怕，太恐慌了，也不知怎麼的，就覺得糊糊塗塗的腦子好像忽然間就變得清醒了。”
“以前我總聽爸媽說我是青春期叛逆，可這幾天我就開始回憶過去幾年的事情，發現我的那些過往根本就不是青春期叛逆能解釋清楚的。”
“我早些年是真的很糊塗，行為舉止也很離譜，才會被薑小蓮隨便挑撥幾句，就失去自我。”
“說到底，還是我蠢，被人耍得團團轉。”林初雪憤憤的說。
她想到這幾年自己的愚蠢，是真的很紮心，很難受。
黎慕時深深的看她一眼，低聲‘嗯’了一句。
旋即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記得，不要隨意聽信彆人的話了，你要記得，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背叛你的人，隻有你自己。”
“所以以後要多相信你自己，彆輕易相信彆人。”
“我相信你！”林初雪認真道：“我相信阿慕一定會對我好，不會欺騙背叛我的。”
迎著少女乾淨澄澈的目光，黎慕時的心緒跌宕起伏。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嗯，我絕對不會欺騙背叛你。”
這是對她的回應，也是對她的承諾。
“那你……現在的心情有好一點嗎？”林初雪又小心翼翼的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