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雪一直覺得黎慕時就是個冷淡的，不喜言辭也不善言辭的人。
卻不知道，他在求人辦事的時候，也是可以斂去一身氣勢，放下高冷姿態的。
這樣的他，甚至比普通人更加溫和謙遜幾分。
更關鍵的是，這樣的他，她從未見過，於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大爺聽了他的話之後，麵色恍然，原本被林初雪逼問得急了，而顯得有些煩躁的麵色也回穩了。
他麵上重新帶了笑意，笑嗬嗬的接過喜糖，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您的喜糖我接了，沾沾喜氣。”
“林科長和他同事往那邊去了，說是有一戶人家出了點什麼狀況，需要去調解，離得應該不算很遠，你們可以去看看。”大爺說著，指了一個方向。
黎慕時又問了幾個具體的問題，大爺也都一一耐心的回答了，黎慕時這才牽著林初雪朝著那邊走。
林初雪從黎慕時接手和大爺的溝通之後，就沒再開口說一句話，一直怔愣的看著他。
相比起她的稚嫩和稀裡糊塗，他顯得特彆的沉穩有條理。
他理智得過分，也冷靜得過分，處理事情的手段更是遠超她一百倍的圓潤。
難道這就是比她大八歲的他所掌握的技能嗎？
可林初雪覺得，就算再給她八年，她也不見得就能做到像他這麼遊刃有餘。
她的腦子好像總在清明的時候會帶上糊塗，一激動就上頭，變得特彆的不理智，容易做出錯誤的決斷。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她很確定，她幼年時不這樣，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是近幾年才有的。
所以，她這樣，會不會也和薑小蓮有關？
雖然林初雪也覺得，控製另一個人腦子這種事情很胡扯，但她莫名的，就是生了這麼個念頭。
“怎麼這麼看著我？眼珠子都快掉到我身上了。”黎慕時邊走邊說，聲音好似無奈，卻又似乎潛藏著淡淡的愉悅。
林初雪從自己紛亂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看著黎慕時笑了。
“我就是覺得你好厲害啊。我剛剛都把門衛大爺給鬨煩了，可你一開口，他就不跟我計較了。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這樣，遇事不慌，處事淡然啊？”
黎慕時偏頭看她，見小丫頭的眼中全是崇拜。
明明隻是一件小事情，可在她的眼中，卻好像他完成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一樣。
看得他滿心的虛榮感都要爆棚了。
他的心裡不由得輕動，低笑一聲：“你隨時都可以！”
“你本來就聰慧，這些人情往來的事情，你本就擅長，隻不過這些年來你被牽扯了精力，沒有去做這些事情，一時間生疏了而已。”
“隻要你重新做回原來的你自己，你就可以做到了。”
林初雪聞言不由得小臉微紅：“你可彆這麼誇我，我哪裡有你說的那麼好？原來也沒有的。”
“你很好，隻是你自己不知道。”黎慕時的聲音平靜。
“不，你更好。黎慕時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林初雪反駁著。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嗓音甚至的哽咽的。
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夢境中被辜負的黎慕時。
黎慕時真的是個很厲害很清醒的人。
夢境的他看出了薑小蓮、李興言和李靈珊的居心不良，這才會寧願頂著一頂綠油油的大帽子被人恥笑，也堅持要和夢中的她履行婚約，娶她過門。
他當時還提醒她交友要慎重，要用心觀察身邊的人是好是壞。
他是想要拉她一把，將她從泥濘的深淵之中拉出來的。
可是夢中的她卻辜負了他這一份善意，還害得他打拚多年的事業在朝夕間湮滅。
是她對不起他。
那種對夢境中的他生出的憐惜和愧疚，不知怎麼的就自覺帶入了現實，讓她對他產生了特彆的偏愛和情緒。
黎慕時像是有些不理解她的激動，略微錯愕的看她。
他輕擰著俊眉，深邃的眸光像是要將她給劈開，挖出她內裡的真實麵貌似的，犀利得讓林初雪心驚肉跳。
林初雪倉皇的低頭，呐呐的開口道歉。
“抱歉，我剛剛太激動了，嚇著你了是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很好，特彆好，你是最好的，真的。”
自從做了那個夢之後，她就總有種夢境和現實混在一起的渾噩感。
這種感覺，和黎慕時在一起的時候尤其明顯。
她總是忍不住帶入夢境心疼他，對他充滿了愧疚。
以至於這種時候，她甚至都不敢抬頭和他對視。
怕他窺探到她眼底深處的狼狽不堪。
“沒有嚇著，就是很意外。”黎慕時緩緩開口，聲音清淡。
林初雪抬眸看他，他正巧抬手，輕輕的落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
“沒想到，原來我在你的眼裡，形象這麼優良，我很意外。”
他的嘴角帶著一絲淺淡的弧度。
素來不笑的他，哪怕隻是淺笑，也依舊好看得過分。
林初雪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製的，狂躁的鼓動了起來。
它跳得太快，好像要活生生的從她的身體中一躍而出，躍然到他的麵前，讓他看到它的一片真誠似的。
“你從小到大一直就很優秀，形象一直很好啊，又不是第一天這樣。”林初雪避開他的目光，紅著臉小聲嘟噥。
“所以，既然我這麼優秀，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執著要知道大哥的去向？”黎慕時放緩了聲音問，嗓音中透著蠱惑之意。
忽然想見某個親人是正常的，但是像林初雪那樣因為知道大哥不在單位，出去了，緊張得情緒崩潰，卻是不正常的。
黎慕時這次再見林初雪，覺得她變了許多，和印象中嬌軟甜美的小姑娘完全不同。
她身上那些帶著濃烈惡意的謠言他並不相信，她因此受到的傷害他也隻能通過想象去猜測，但他更清楚的是，林初雪今天的反應，肯定不僅僅是因為那些謠言。
林初雪身上的奇怪之處太多了，多得讓他都摸不清頭腦。
黎慕時唯獨清楚的隻有一點，那就是林初雪還是當初那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再有什麼奇異之處，她也沒有害人之心。
所以不管她想做什麼，他都願意護著她去做。
當初那個被所有長輩捧在手心裡疼寵的小姑娘，不該毀在謠言和惡意裡。
林初雪因為他的提問心裡一寒，有些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