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簡直就是晴天霹靂,頓時將李敘白劈了個外焦裡嫩,張口結舌。
“都搜出了什麼首飾,能把你家大嫂都氣跑了?”李敘白問道。
麻四郎掐著手指頭算道:“兩支金簪,一對金耳墜子,一對金鐲子,還有一條赤金瓔珞。”
“”李敘白驚歎不已:“麻大哥夠闊的!”
“這些東西不是我大哥的!”麻四郎皺巴著臉急切道:“汴梁府的官差拿著東西找姓謝的姑娘家裡人辨認過了,說正是那個叫謝慧娘身上的,金鐲子上還刻了她的名字呢!”
“”李敘白“噗”的一聲噴了,嗆得連連咳嗽:“辨認過了?也確定沒有認錯?”
“是,確鑿無疑的!”麻四郎重重點頭,眼眶通紅,幾欲落淚:“汴梁府讓我阿爹跟大哥見了一麵,勸大哥如實交代謝慧娘的下落,免得受皮肉之苦,大哥跟阿爹哭訴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認得什麼謝慧娘,那些東西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根本沒法找人,汴梁府的官差已經要給大哥上刑了!李二哥,你救救我大哥吧,我大哥是冤枉的!”
李敘白想了想,其實這案子稱得上是漏洞百出,他不相信汴梁府尹程玉林是一個不問緣由是非,隨意屈打成招的昏官。
但是這次,為什麼就這麼急切呢?
“四郎,你怎麼會想到來找我的呢?”李敘白凝神問道。
麻四郎道:“我在汴梁府的牢房外頭等著阿爹的時候,聽到謝家的大公子跟府尹大人說,說,”他皺著眉頭,仔細回憶著當時的情景:“說我們麻家跟,雖然從前跟什麼武德司的李大人是鄰居,親近的很,但是人命關天,汴梁府要是敢因為這點關係就徇私枉法,他們謝家就要去敲登聞鼓,告禦狀。我和阿爹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這個李大人說的是二哥你,阿爹這才讓我連夜來找你幫忙的。”
李敘白的心頭咯噔一跳,心中頓生不詳,打量了麻四郎一眼:“四郎,那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還有,大半夜的,城門都關了,你又是怎麼出得城?”
麻四郎憨直道:“二哥,說了你都不信,都是我運氣好,趕到城門口的時候,正好遇上一個車隊叫開了城門出城,我就藏在他們的馬車底下混了出去,誰知道被車隊的人發現了,砍了我幾刀,我靠裝死才躲過去的。”
聽到這一番話,李敘白心中的疑影漸漸變得凝實了,神情也越發的嚴肅了。
這恐怕不是簡單一樁人口失蹤案。
眼看著李敘白的臉色陰沉的厲害,即便憨傻如麻四郎一樣,也看出了事情的嚴重性,不禁忐忑不安的問道:“二哥,我大哥,還有救嗎?他們都說你現在當了大官了,肯定能把我大哥給救出來的吧?”
李敘白沒有回答麻四郎的話,反倒神情凝重,鄭重其事的問道:“四郎,我問你幾件事,你想好了再說,絕對不能說假話。”
麻四郎重重點頭:“二哥你問。”
“四郎,你們家和謝家打過交道嗎?”
“聽汴梁府的官差說,謝家也是個大官兒,我們家往上數三代都庶民,從哪認識當官兒的啊!”
“那,你們家跟諫院的劉禦史劉家認識嗎?叫劉謙修的。”
“沒聽說過,不認識。”
“那這些日子,去甜水巷裡打聽我們家的人多嗎?”
“多,可多了,每天都有,我阿娘每天都跟他們說好幾遍咱們兩家從前的交情呢。”
李敘白閉了閉雙眼,慢慢的透了口氣:“四郎,你是跟我一起去鳳凰山,還是回汴梁城?”
聽到這話,麻四郎的臉色瞬間變了,從座榻上滑到地上,腿軟的站不起來,帶著哭腔問道:“二哥,二哥,我大哥,是不是,是不是沒救了?”他一把抓住李敘白的一腳,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二哥,我小侄子小侄女還那麼小,要是沒了爹,可咋辦啊!”
“你起來,我啥時候說過麻大哥沒救了!”李敘白嫌棄的瞥了麻四郎一眼:“算了算了,你還是跟我一起去鳳凰山吧,有什麼事兒,你還可以往京城送信兒。”
“二哥,你這是,答應救我大哥了?”麻四郎又驚又喜。
李敘白撇嘴道:“我怕你把我的衣裳哭濕了,一會我沒法見人了。”
麻四郎抹了一把眼淚,郝然道:“二哥,你真是個好人。”
李敘白暗暗歎了口氣,什麼好人,不過是贖罪罷了。
“行了,你彆嚎了,你去後頭,跟三郎雲暖他們坐一輛車,讓我安靜安靜,好好想想這件事該怎麼辦。”李敘白哼笑道。
麻四郎“誒”了一聲,麻溜下了車。
靜了片刻,李敘白和宋時雨並肩坐在車轅上,低聲問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宋時雨不假思索道:“很顯然,麻家是替李家受過。”
李敘白靜靜的望著前方。
天光穿透淡薄的灰塵,朦朦朧朧裡,隱約可見前頭蔚為壯觀的車隊。
那些騎在馬上的,坐在車裡的,被萬民供養的所謂顯貴,在李敘白的眼中,並沒有什麼高高在上,更不存在不可冒犯。
靜了半晌,李敘白慢騰騰道:“有人想毀了李家,有人想試探官家的底線,還有人想往官家心裡埋個釘子,得先問問我李敘白答不答應!”
宋時雨詫異的轉頭望了李敘白一眼:“聽你這話的意思是,麻家大郎的事,你是不打算插手了?”
李敘白微微皺眉:“為什麼這麼說?”
“麻家大郎就是那顆釘子,二郎看不出來嗎?”宋時雨沉聲道:“前些日子,你方才在朝堂上跟劉謙修對罵過,以一己之力暫時扭轉了法不上勳貴的陋習,將劉林楓送進了司獄受審,至今都沒有放出來,如今,”她微微一頓:“他們做了這麼個局,把麻家大郎送進了汴梁府的監牢中,連罪名都做的紮紮實實的,你仔細想想,劉謙修都沒有插手自己親孫子的案件,你一個外人,又憑什麼插手麻家大郎的案件?”
“”李敘白微微挑眉:“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若是不管,頂多落下個無情無義的名聲,但是可以保住清淨和富貴,可若是我管了,一定會招來無窮無儘的麻煩,說不定連官家都會嫌我惹事煩人,可是,”他歎了口氣:“我明明知道麻家大郎是遭了無妄之災,是被人設了圈套,是替李家,不,是替我受過的,我又怎麼可以袖手旁觀呢?享受這樣的富貴,還不如去喝西北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