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一個身著鵝黃色衣裙的女子左顧右盼的慢慢靠近了老槐樹。
高高的樹冠上蹲著兩個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底下的女子。
“二哥,有人過來了。”老三對近在遲尺的老二眨了眨眼睛,無聲的動了幾下嘴唇。
“我沒瞎,我看見了。”老二臉色一肅,無聲動唇。
“”老三皺了皺鼻尖,算是無聲的哼了一聲,又動唇道:“二哥,要不要摁住她?”
老二瞥了老三一眼,皺著眉頭無聲道:“摁住她,說點啥,人啥都沒乾啊!”
老三無奈抿了抿唇,正要動唇,便看見那女子突然停下了腳步,嚇得他以為自己暴露了,驚恐的縮了縮脖頸。
可那女子似乎並沒有發現樹冠上的兩個人,隻低著頭在樹下走來走去,看起來像是十分焦灼。
“二哥,她乾什麼呢?”老三無聲問道。
老二的雙眼眯了眯,無聲道:“看起來像是在等人。”
老三抬頭看了看天色,暗自腹誹,這三更半夜的,不會是來會情郎的吧!
他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便看到從不遠處又跑過來個男子。
女子一見男子的身影,趕忙衝了過去,緊緊的抱住了男子的腰。
男子打橫抱起女子,兩個人在老槐樹下相擁而坐,眼神纏綿的難分難舍。
就在此時,一陣夜風襲過,吹散了流雲,吹開了密密匝匝的葉片,一縷月華照在了仰麵而臥的女子的臉上。
蹲在樹冠上的老二和老三終於看清楚了那女子的臉。
老二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雙手死死的攥住樹枝,抓的骨節發白。
隻聽得“哢吧”一聲輕響,那樹枝被捏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二哥!”老三無聲的疾呼了一聲,一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樹枝,擔憂的望著老二。
樹下的兩個人絲毫沒有察覺到樹冠裡的動靜,親熱的幾乎黏在一起。
老二幾次都控製不住的想要從樹上跳下去,都被老三抓著手腕給攔住了。
月色再度被流雲遮蓋住了,樹下的兩個人的身影融在黑暗中,有些分辨不清了,隻剩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傳來。
老二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整個人都在隱隱發抖,明顯是在強忍著刻骨銘心的痛苦。
老三憂心忡忡的看著老二,唇角囁嚅,幾次想要開口,又怕驚動了樹下的兩個人,令事情更加的難堪。
痛苦的等待中,時間變得格外漫長,不知過了多久,樹下終於歸於了平靜。
男子將女子摟在懷中,撫摸著她完全散亂下來的長發,舒暢的透了口氣。
女子喘了口氣,低聲道:“裙子都皺了,你也不知道輕一些,我待會兒怎麼回去啊。”
男子低低一笑:“我在雲來客棧備了一身衣裳,一會兒帶你去換了。”
聽到這句話,女子陡然直起了身子,詫異的看著男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明明在客棧裡開了房間,為什麼要在野地裡”
她羞臊的說不下去。
男子捏住了女子的下巴,伏在她的耳畔低語一聲。
女子頓時羞紅了臉,趴在男子的懷裡不肯抬頭,甕聲甕氣道:“你真流氓。”
男子哈哈一笑:“姓詹的那小子不流氓,可你不要他啊。”
女子輕哼了一聲:“那就是塊木頭,一點風情都不解。”
“可他是塊有前程的木頭啊,我聽說,蒙巡檢使要致仕了,上了折子舉薦了那塊木頭繼任,”男子微微一頓,一眼不錯的盯著女子的臉,似乎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彆的情緒來:“慧娘,我誤了你,我怕,我會後悔。”
“林郎!”慧娘一下子捂住了男子的嘴,含情脈脈道:“我不後悔,你也不許後悔,我這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彆想拋下我!”
聽到這番話,老二氣的雙眼赤紅,幾欲噴血。
林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得意洋洋的哈哈一笑,打橫抱起慧娘,快步走出了小巷,朝雲來客棧走去。
看到這一幕,老二再忍不住了,重重的捶了一下樹枝。
被捏出了裂痕的樹枝不堪重負,哀鳴了一聲掉到了地上。
“二哥。”老三憂心忡忡的喊了一聲。
老二的牙關咬的咯吱亂響,聲音顫抖的吩咐老三:“你,你去,去跟著他們!”
老三“誒”了一聲,猶豫的又問了一句:“二哥,你,自己行嗎?”
老二閉了閉雙眼,生無可戀道:“差事要緊,你去吧。”
老三沒有再多勸什麼,飛身下樹,追著二人往雲來客棧跑去。
他剛跑進大堂,就看到坐在角落裡的老四,正一臉茫然無措的望著樓梯。
“老四,”老三疾步走過去,攔住了老四的動作。
“三,三,三哥,我,我看到,我看到一個長得特彆像慧姐姐的人!”老四難以置信道:“怎麼,怎麼會有這麼像的兩個人!”
“行了,你盯著大堂!什麼也彆想!”老三沒敢多說什麼,躡手躡腳的跟著上了樓。
可那兩個人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老三竟然沒有看到他們進的是哪間房間。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時候,一行人手拿棍棒上了樓,直奔天字三號房而去。
為首的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婦人,生的眉目清秀,身子窈窕,隻是眉目間的戾氣深重,指著緊閉的房門大喊了一聲:“給我砸!”
老三頓覺不妙,可已經來不及阻攔了。
隻見幾根木棍重重的砸了下去,那房門就像紙糊的一樣,三下五下就被打了個稀巴爛。
婦人和七八個健壯的家丁飛快的衝進房間裡,房間裡頓時響起了尖叫聲和不堪入耳的打罵聲。
這動靜大的幾乎要掀翻了房頂,驚動了雲來客棧的客人們,紛紛跑到了門口看熱鬨。
老三擠在人群中,看到慧娘被那婦人揪著頭發拖到了走廊上,身上不著寸縷,臉上還被明亮的燭火刻意照著。
而那林郎被家丁狠狠的壓在地板上,頭扭到了麵對著圍觀眾人的方向。
兩個人的身份,儼然是瞞不住了。
他絕望的閉了閉雙眼,一陣無力襲來。
完了,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