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李家的院子裡燈火通明,石桌上擺了各色飯菜。
李敘白奇怪的環顧了下四圍,詫異道:“大嫂怎麼不在?這些日子大嫂經常出門?”
李敘璋點頭道:“是啊,每日都是二哥你剛出門去上值,大嫂就出門了。”
“那你們知道大嫂整日都在忙些什麼嗎?”李敘白問道。
李敘璋和李雲暖齊齊搖頭。
李敘白道:“你們也是,長了張嘴就知道吃飯,也不知道關心一下大嫂!”
李敘璋和李雲暖羞愧的低下了頭。
這些時日不缺吃不缺穿的,過得實在太安逸了,他們倆都被養出了惰性了。
正說著話的功夫,宋時雨推門而入,哼笑一聲:“二郎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就是了,何苦為難兩個孩子?”
李敘白故作吃驚道:“大嫂說的這是什麼話?我這不是擔心大嫂嗎,大嫂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獨自出門,若是被登徒子盯上了可怎麼辦啊?”
宋時雨嗬嗬乾笑兩聲,揚了揚拳頭:“登徒子?二郎這樣的嗎,我一拳能打倒一片!”
“”李敘白啞然。
宋時雨在石桌旁坐下。
李雲暖很有眼力的盛了一碗飯遞過去。
李敘璋安安靜靜的扒著碗裡的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李敘白頓覺無趣,歎著氣走到灶房,提溜了一壇酒出來,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
宋時雨見狀,將手蓋在了李敘白的酒杯上。
李敘白揚眉:“怎麼,沒資格說話,也沒資格喝酒?”
宋時雨低笑一聲:“二郎要是喝了酒,今夜就見不到最想見的人了。”
“最想見的人?”李敘白愣了一瞬,隨即低下頭,狼吞虎咽起來。
宋時雨也莞爾一笑。
隻有李敘璋和李雲暖麵麵相覷。
“三哥,二哥最想見誰啊?”李雲暖低聲問道。
“不知道啊,或許是大嫂給二哥相看的娘子?要不你問問?”李敘璋也很好奇,但是不敢直接問,攛掇著李雲暖去問。
李雲暖當真問道:“二哥,你要成親了?”
“”李敘白“噗嗤”一下,噴了出來:“誰?誰要成親了?”
李雲暖無辜道:“是三哥說的啊,說大嫂給二哥相看了娘子,二哥今晚要去相看啊。”
“叫你胡說,帶壞了雲暖!”啪的一聲,李敘白拍了李敘璋的後腦一下,氣的發笑,轉頭對李雲暖道:“四妹彆聽你三哥胡說八道,二哥是去辦正事。”
“可是書上說了,相看小娘子也是正事啊。”李雲暖疑惑道。
“”李敘白嗆得連連咳嗽:“你看的是什麼閒書?以後不許再看了!”
亥時剛過,更夫從榕樹巷的巷口走過,李敘白和宋時雨二人便出了門。
今夜的汴梁城格外不同。
家家關門閉戶,街巷裡不見半個人影。
州橋夜市沒有了往日喧囂的煙火氣。
酉末宵禁,每個路口都有巡檢司設的路障,還有巡捕來回巡視。
李敘白早早的就將武德司的腰牌亮了出來,一路暢通無阻趕到了瓦舍外頭。
今夜的瓦舍門前一片死寂,連門口高懸的那兩串紅燈籠都黯淡無光了。
要知道這兩串紅燈籠可是日夜不滅的,就連亂世時都沒有熄滅過的。
李敘白唏噓不已,直到此時,他才有些明白,從來沒有宵禁的汴梁城驟然宵禁,對城中各行各業,各家各戶的影響有多麼大了。
“宋時雨,你帶我來這乾什麼?”李敘白私底下從來不叫她大嫂,都是直呼其名。
宋時雨看了看黑黢黢的瓦舍,低聲道:“怎麼,二郎不敢進去?”
“”李敘白毫不猶豫的認了慫:“是啊,我害怕你找人綁架我,畢竟我現在是皇親國戚,有錢有權又有顏。”
“”宋時雨揚起拳頭,將李敘白逼到牆角:“信不信我把你打成沒錢沒權還破了相?”
“我信,我信,我信還不行嗎?”李敘白一疊聲道:“大嫂彆挨我這麼近,容易叫人誤會。”
“”宋時雨哼了一聲:“誤會?壞的是我的名聲,又不是你的,你操個什麼閒心!”
二人鬥了幾句嘴,便一前一後的往瓦舍裡走去。
平日裡燈火闌珊,人聲鼎沸的瓦舍,此刻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不見半點亮光,也沒有半個人影。
似乎連月華星芒都照不到這片黑暗中來。
越往裡走,李敘白越是脊背發寒,他摸了摸汗毛乍起的胳膊,飛快的走了兩步,趕上宋時雨,低聲問道:“宋時雨,這兒怎麼這麼黑啊,怎麼連半個人影都見不到啊?”
“半個人影?”宋時雨頭也不回的道:“半個人影那是鬼,你當真想看到?”
“”李敘白氣了個倒仰。
走到瓦舍的儘頭,向右邊一拐,眼前豁然明亮了起來。
這裡跟外頭的黑暗和死寂儼然是兩個天地。
一座瓦舍裡燈火通明,無數人影在裡頭晃動,興奮的尖叫聲毫不掩飾的傳了出來。
瓦舍的門口站著兩個彪形大漢,神情肅然的打量著每一個靠近門口的陌生人。
李敘白這才發現,竟然有不少人從幾個不同的方向往這座瓦舍趕來。
“誒,宋時雨,這是什麼地方?”李敘白壓低了聲音問道,心頭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測。
“閉嘴。”宋時雨無情的低喝了李敘白一句。
“站住!”彪形大漢攔住了李敘白和宋時雨:“帖子!”
宋時雨緊緊抿著唇,從袖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燙金花箋,遞了過去。
其中一個彪形大漢打開那花箋,而另一個彪形大漢拿出一枚精巧玲瓏的印章,和花箋比對了一下,點了點頭。
彪形大漢將花箋還給了宋時雨,麵無表情的冷聲道:“一百兩籌碼。”
“掏錢。”宋時雨拿手肘捅了一下李敘白。
李敘白心疼的嘴角直抽,遞過去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彪形大漢又查看了一下銀票的真偽,才將一枚銅製的籌碼擱在了李敘白的掌心中。
走進了那座燈火通明的瓦舍,李敘白一直緊繃著的心神才算鬆懈了下來,這才覺出自己的衣裳已經被汗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