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州。
譚金龍這幾日過得很不順心。
他這個知州是鄧州的最高官員,原本過得順風順水,從沒有人敢反對過他的命令,可沒想到,朝廷竟然把曹和勇給打發到鄧州當了通判。
通判原本也是該聽命於知州的。
可是曹和勇這個前任樞密使,朝廷的二品大員,怎麼可能看他譚金龍的臉色行事呢。
就這樣,鄧州的衙署陷入了一個怪圈。
知州不敢管通判,通判看不上知州。
底下的大小官員左右為難,不知道是該聽知州的,還是該聽通判的。
萬一曹和勇這個通判一時虎落平陽呢?
他日若是翻了身,他們這些得罪過他的人,就等著被秋後算賬吧!
如此一來,譚金龍這個知州就有些不尷不尬了。
譚金龍越乾越憋屈,索性告病,將衙署的差事統統丟給了曹和勇。
他不是喜歡大權在握嗎?
那就讓他乾!
累死他個老小子!
譚金龍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手往最愛的小妾腰上一摟,卻摟了個空,手上觸摸到一片冰涼。
他整個人一下子就清醒了,騰的坐了起來,茫然望向深黑的四周。
進了五月,天氣越來越暖和,官道兩旁的柳樹碧綠如洗。
天也黑的越來越晚了,過了酉正,天色還大亮著。
一隊騎卒闖進了鄧州城門,守城衛士剛要阻攔,隻見最前麵的騎卒晃了一下腰牌,守城衛士頓時變了臉色,偃旗息鼓了。
這一行人個個凶神惡煞,毫不在意的在鬨市策馬揚鞭,激起嗆人的灰塵。
有些百姓避讓不及,險些被馬蹄子踩到,驚魂未定的唾罵不知。
“哎喲,你不要命了,敢罵他們?”
“怎麼了,他們橫衝直撞的,還有理了?還罵不得了?”
“他們是武德司的人!”
一聽到武德司這三個字,原本振振有詞的男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臉色也變了,嘴也啞巴了。
半晌,那男子才訕訕道:“武德司不都在京城待著嗎,怎麼跑到咱們鄧州了?”
“武德司那麼霸道,他們的事,誰敢多問?”
驚懼於武德司的淫威,百姓們沒敢多做議論,便三三兩兩的走乾淨了。
剛從馬蹄子下死裡逃生的男子像是還沒回過神,凝神望了望騎卒消失的方形,神情晦澀的轉身走了。
盛衍明一行人在鄧州州府衙署前下了馬,還未來得及驚詫於這鄧州衙署的清淨,便被衙署裡猛然炸開的一聲哭嚎嚇得打了個激靈。
盛衍明和季青臨不明就裡的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許不詳。
鄧州司錄參軍得到差役的通報,膽戰心驚的從衙署迎了出來,一見盛衍明的這身打扮,他便嚇得腿肚子都打轉了,剛行了個禮,還沒來得及說話,衙署裡就傳來了一片女子嚎啕大哭聲。
盛衍明微微皺眉,問道:“本官奉命而來,怎麼不見譚知州?衙署裡怎麼會有女子痛哭,這成何體統?”
五月裡的傍晚,明明不熱了,可聽到這話,司錄參軍還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小心翼翼的回話:“回稟大人,譚,知州大人出事了,那哭聲,哭聲就是,就是夫人在哭。”
“什麼!”盛衍明臉色一沉,一把推開司錄參軍,疾步往裡走。
司錄參軍還在旁邊道:“下晌時武德司已經來人了,不知大人是武德司的哪一司房?”
聽到這話,盛衍明腳步一頓。
季青臨更是一頭霧水:“現下有武德司的人在衙署裡?”
司錄參軍點頭:“是啊,卑職看過他的腰牌,是真的。”
季青臨和盛衍明對視了一眼,問道:“來的是什麼人?”
“探事司的副指揮使,姓李。”
盛衍明和季青臨懵了。
再沒有多問一句,便往後衙趕去。
鄧州的州府衙門和旁的地方衙門沒有不同,前衙是處理一州政務的地方,而後衙則是安置知州通判家眷,接待往來官員的地方。
但是新來的通判曹和勇是個講究人,住不慣略顯簡薄的州府衙門,人還沒到鄧州,就使喚官家在州府衙門不遠的地方買下了豪宅,收拾的乾淨利落。
故而,這鄧州的州府衙門,現在隻有知州譚金龍一家子在住。
一臉懵然的不止是盛衍明和季青臨,還有李敘白和宋時雨。
二人忙活了一下午,喝了口熱茶,才緩過心神。
“誒,你不是說曹和勇會出事嗎,怎麼出事的是譚金龍?”李敘白壓低了聲音問道。
宋時雨百思不得其解,怎麼這輩子的變數如此之多,很多事情都跟上輩子有著截然不同的發展。
到底是哪出了問題。
她想不明白,低聲問道:“方才仵作驗屍是怎麼說的?”
李敘白唏噓道:“說是一刀斃命,看來凶手下手穩準狠啊。”
宋時雨想了想:“譚金龍乃是鄧州知州,州府衙署內定然是守衛嚴密的,等閒人是進不來的,譚金龍能被人一刀斃命,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要麼凶手是他熟悉的人,他沒有防備,要麼就是凶手的手段極其高明,讓他沒有抵抗的機會。”
李敘白道:“方才我去案發的房裡看過了,那屋子裡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凶手像是就是衝著殺人來的。”
“那小妾找到了嗎?”宋時雨問道。
“沒有,說是那小妾剛進門不到半個月,譚夫人連她長什麼樣兒都沒見過,想靠著畫影圖形找人都難。”李敘白唏噓不已。
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美人,竟把閱人無數的譚知州都給迷得五迷三道,最後還喪命在了芙蓉帳裡。
雖然凶手是誰還未可知,但顯然所有人都把莫名失蹤的小妾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李副指揮使,果然是你!”盛衍明壓著怒氣,一步跨進花廳,一眼就看到了李敘白的那張臉。
李敘白當真是被盛衍明嚇到了。
他打死也沒想到會在鄧州遇到盛衍明。
昨夜盛衍明刻意把他灌醉,留在樊樓,他知道這人定然是另有所圖,可沒想到,圖謀的地方竟然跟他一樣。
但是,他倒也沒什麼可見不得人的。
索性站起來,坦蕩道:“好巧啊,指揮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