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總,您的嘴怎麼了?”
前台小王見領導送了大領導離開後回來,嘴唇微微紅腫,便關心地問了一句。
張鬆英走到前台,借著鏡子照了照,好笑地說道:“沒事,讓狗咬了。”
“咯咯——您真會開玩笑。”
小王捂著嘴偷笑,道:“還沒聽說有人被狗咬了嘴的呢。”
一同值班的小劉在吧台下麵踢了她一下,這傻孩子,啥話都說呢!
“晚上法商要在這邊舉辦宴會,注意點接待禮儀啊——”
張鬆英並未在意小王的話,交代了一句便往辦公室去了。
小劉則是等領導走了,這才低聲說了小王幾句。
小王又不服氣,嘀咕道:“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那明明就是被啃……”
“虛——!”
小劉氣得都直想掐她,低聲提醒道:“就你這麼說話,早晚調後勤去!”
“什麼叫豬肉,豬跑啊,拿誰當豬呢——”
“本來就是嘛……”
小王瞅了大廳走廊方向一眼,抿著嘴角嘀咕道:“是她自己說被狗咬了的。”
“她說是開玩笑,你說就是沒禮貌。”
小劉瞪了她一眼,道:“以後上班就說工作的話,少說其他事。”
“張總為人和氣,等韓總來了,再這麼口無遮攔,有你好受的。”
“韓總怎麼……我知道了。”
小王扯了扯嘴角,剛想說什麼,又憋了回去。
這國際飯店創建之初有兩位從紅星廠調來的領導。
一位是現在的常務副總張鬆英,另一位則是總經理韓雅婷。
現在還有一位掛職的副總,外事部的周乾城。
周副總隻負責對外業務,所以很少能見到人。
韓總經理生孩子,正在休產假。
五月五日生產,四十天產假,今天都六月三號了,可不就快來上班了嘛。
說起韓總,服務員大多都見過,雖然隻在懷孕的時候上了一段時間的班。
可都知道她是從保衛科科長的位置上調過來的。
保衛科是什麼地方,沒有點手段能坐在那個位置?
再一個,好多人都說,韓總是李副主任提拔上來的。
這有關係、有能力、有手段,哪個不怕。
“現在有三位經理了,是不是還要來幾個?”
小王因為長得好,被安排在了前台工作。
不過管人事的乾部沒打聽清楚這孩子的嘴,長得好不一定適合乾前台。
“你當咱們這是啥地方?還來幾個?”
小劉長得也好,來得也早,業務上就比小王強多了。
至少她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六國飯店剛剛改名國際飯店正式營業的時候,隻給定了個科級。”
她瞥了一眼小王問道:“知道意味著什麼不?”
“除非能提副處級,否則咱們這最多也就兩個副職。”
“不是說要提級了嘛——”
小王眨了眨眼睛,道:“廠裡都提級了,咱們這不也雞犬升天?”
“雞犬……?”
小劉有些無語了,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歎氣道:“王露啊,有的時候成語不能亂用啊——”
“誰是雞,誰是犬啊,還升天?”
她轉過頭,語重心長地說道:“給你舅說說,還是主動申請調後勤吧。”
“我不的——”
小王有些倔強地撇了撇嘴角,道:“成語怎麼了,我是正經的初中畢業。”
“這跟讀到幾年級畢業沒啥關係”小劉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在這怕是早晚要惹麻煩。”
“沒關係,你是我的帶教老師,我多跟你學習就是了。”
小王昂了昂脖子,道:“我是真挺喜歡這個崗位的,啥都能遇到,啥都能知道。”
她目光掃視著大廳,嘴裡念念有詞地說道:“那天晚上我還看見李主任了呢。”
“王露,王姐,咱商量個事。”
小劉聽這姑奶奶越說越沒譜,滿臉認真地看著她說道:“說我是你的帶教老師,實際上咱們是同事關係,沒有師徒之分。”
“所以這老師的稱呼以後千萬彆說了,我也不求你以後感謝和報答我,我隻希望咱們以後以普通同事的身份交往……”
“那怎麼能行——”
小王有些偏執地說道:“我舅都說了,在單位就得跟領導和同事處好關係,不然怎麼拉幫結夥……”
“嘶——王露——!”
小劉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張了張嘴,問道:“你舅舅說的是不是團結共進啊?”
“額……差不多,差不多。”
王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拉幫結夥有點不好聽了哈。”
“王露啊——你舅舅也不容易,對吧。”
小劉苦笑著說道:“在技術處蹉跎了那麼多年,現在剛剛升了總工……”
——
“真的——?!”
夏中全收到消息後,差點一蹦三尺高,把麵前的桌子掀翻了。
“真的是數控加工中心?”
他手裡死死地掐著電話,緊緊地貼著耳朵,這麼大聲他都怕聽錯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哐——
撂下電話,他小跑著出了辦公室,給對麵聽見聲音跑出來的辦公室主任命令道:“把機電工程和金屬機加工相關的工程師召集起來,我要開會,快點!”
“回來——!”
好像想起什麼了似的,在辦公室主任剛跑出去兩步的時候,他又喊了一嗓子。
這會兒也不等辦公室主任回來,他自己追了上去,又安排道:“把航空工程有關的工程師也召集起來。”
說完一推辦公室主任,讓他趕緊去安排。
如果不是腿腳趕不上電話的速度,他都想自己跑步通知了。
現在的夏中全,真有種地上擱不下他的感覺,走走就想跑。
時不待我,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電話是李學武的秘書彭曉力打來的,通知他準備項目研究會議。
在電話裡,彭曉力說的不是很明白,隻是把手裡材料項目名稱說給了他。
這足以讓夏中全激動了,這件事彆人可能不清楚,但他是聽李學武說過的。
早在李學武從鋼城回來後,就找到他了解了一下數控車床和加工中心的情況。
如果沒有羊城之行,恐怕李學武問到他了,他也說不清楚。
國內對國外的先進技術了解甚少,尤其是這兩年對技術的封鎖。
那次在羊城的招待所,李學武談起日本正在舉行的工業展覽會,特彆提到了數控車床。
幾人聊了聊數控車床和普通車床加工的對比。
當時李學武就給他說過,未來機加工行業一定是數控車床的天下。
所以,要求紅星廠技術研究部門,一定要有這方麵的準備。
在展銷會上,夏中全就特彆關心了這種技術,跟外商的技術工程師也在了解。
回來後,又查閱了一些資料,可惜內地的資料不是很全。
直到對外貿易項目正式開展,在鋼城和營城指導設備安裝期間,他跟意大利和日本的工程師接觸了,才詳細的了解了這門技術。
高精度,廣泛的適應性,特彆適用於航空、航天、汽車、模具等領域的精密零件。
這麼說吧,如果有了數控加工中心,紅星廠的汽車工業能直接抬升一個台階。
普通車床加工的零件如何都比不上數控車床加工出來的精度高。
你可以說有巨匠能夠完成數控車床都完成不了的精度。
但是,巨匠能有幾個?
紅星廠要搞工業生產,可不是造火箭,一根就夠了,這是要成批次生產的。
他是越了解這玩意兒,越覺得心喜,越覺得無力。
李學武讓他準備,是想要給紅星廠也安排這種先進的技術。
可是,怎麼可能呢?
這種技術在國外也是國器一樣的存在,輕易不可能出口的。
內地的加工技術還主要是靠普通車床,根本不敢想數控車床。
可現在夢想突然照進現實了,李學武竟然讓他的秘書送回來一份數控加工中心的材料,讓他確定可行性。
這是什麼意思?
李學武說話你隻需要把耳朵捂上就行了,一個標點符號都彆信。
但是,李學武辦事你完全可以放心大膽地跟著乾。
沒有準兒的事他絕對不會這麼興師動眾的。
不求太多,哪怕是搞回來一套這樣的裝備呢,夏中全都有信心把技術吃下來。
華清等幾所高校來“勞動”的教授們都快閒出屁了。
研究所裡的項目完全不能滿足他們的科研要求,因為這是紅星廠的研究所。
就像物理工程研究所,有人申報核技術研究,李學武上哪給他們搞研究材料去。
最近研究所的教授級研究人員越來越多了,大學習活動進行到現在,很多人都離開了教學和研究的崗位。
李懷德和穀維潔一直都沒有放鬆對科研技術力量的收集和幫助。
這些人安排到紅星廠來勞動,一時可能用不上,但早晚能用得上。
就算他們拖家帶口地來,一年能吃多少米,多少油。
但隻要一個技術,一個項目用到了,那所有人的價值投入都回本了。
李懷德這種人,沒有太絕對的思想觀念,可以說就是個投機主義者。
李學武搞的汽車整備項目讓他看到了十足的利益,也讓他感受到了科技的力量。
所以在紅星廠變革之時,工程技術人員絲毫沒有收到影響。
甚至李學武提出要廣納科學技術研究人員,創建研究所的時候,資金那麼緊張的情況下,老李都咬牙拿錢來支持。
所以,也到了研究所開花結果,喜獲豐收的時候了。
在對外貿易過程中,紅星廠完全不缺技術和科研目光,對外商提出的合作能夠給出科學合理的解決方案。
這在商業談判中給足了支持和信心,讓李學武敢跟對方拍桌子叫板。
人家教你做,和你拿來我就能做,完全是兩碼事。
技術不自信,談判如何自信。
——
“談妥了?”
李學武一回到紅星廠,都沒往保衛樓走,直接來到了主辦公樓三樓。
李懷德正在看文件,見他進了屋,眉毛一挑,大笑出聲:“哈哈哈——”
栗海洋站在茶櫃前給李學武泡茶,心裡感慨,這份默契,全廠僅有一人。
李學武進屋一句話沒說,李懷德已經知道了結果。
“一套輕型直升機生產線,一份數控加工中心的采購合同。”
李學武坐在了李懷德的對麵,並沒有張狂,也沒有得意,很淡然地點點頭,說道:“幸不辱命,兩個都拿下來了。”
“呼——”
李懷德長出一口氣,攥了攥手指,這個時候真想抽一根煙啊。
“真是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啊,無論哪一個拿下來,都是咱們廠的重器啊。”
他看向李學武,問道:“你準備把直升機的生產線換成什麼?跟誰換?”
“領導,恐怕換不了了。”
李學武看著李懷德錯愕的表情,認真地解釋道:“日商也很謹慎,堅持直升機的生產線不要錢,但要以補償貿易的形式完成交易。”
“數控加工中心也是如此,要控製在對外貿易生產上。”
“這是什麼意思?”
李懷德皺眉問道:“怎麼用還得聽他們的?談下來的方案還帶了尾巴?”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兼得的後果就是魚和熊掌都帶刺。”
李學武解釋道:“這次的談判本身就是壓著日商在談,賭的就是他們著急召回這次的當事人桃穀繪裡香。”
“在尺度把握上,我有明顯的感覺,對方的底線應該差不多了。”
“可是——”
李懷德皺著眉頭站起身,踱步兩圈,這才問道:“生產線拉回來怎麼辦?”
他走到辦公桌的側麵,手扶著文件堆,看著李學武問道:“咱們自己生產?”
“恐怕隻能如此了——”
李學武無奈地點點頭,說道:“日商要代理這款直升機的海外經銷權。”
“目的就是要把這次的談判死死地扣在商業合作的範圍內。”
他看著李懷德,微微搖頭道:“我是沒有辦法再往下壓了,怕壓狠了崩盤。”
“這條直升機生產線還是十多年前的設備,是後來改造的,屬於替換代的產物。”
“還是舊的?”
李懷德更覺得頭疼了,手插在褲兜裡轉了轉,問道:“可以保證生產嗎?”
“對方說能,而且幫助咱們把產品升級成最新的型號生產能力。”
李學武挪了挪椅子,看向李懷德解釋道:“生產線而已,沒辦法說新舊。”
“生產線也是技術的體現,以咱們廠的技術儲備,完全拿不出來的。”
他攤了攤手,道:“就算是701工程,也沒聽說實現生產呢。”
“可是——咱們要造飛機?”
李懷德真的有些迷糊了,軋鋼企業,搞特麼汽車生產都讓係統內的兄弟單位掉眼珠子了,現在要是搞特麼飛機生產……
那人家還不得說他李懷德就會吹牛嗶啊!
造汽車和造飛機完全是兩碼事啊,在李懷德的計劃中,這飛機生產線完全是李學武的備選方案,就算拿回來也要跟工業部換其他工廠的。
要什麼飛機生產線啊,要個廠子不好嘛。
現在老李真是頭大了,造汽車他敢吹,畢竟這玩意兒很多工廠都試過。
紅星廠真把汽車生產線搞起來了,他在江湖上的地位確實嘎嘎牛了。
可他這會兒要跟上麵彙報,紅星廠要造飛機了,你說上麵的領導得怎麼看他。
你彆叫李懷德了,你李飛機吧。
這地上都擱不下你了,還要上天啊!
“真能造的出來嗎?”
李懷德沒有什麼信心,所以看著李學武,問出來的語氣也是虛的。
李學武從包裡掏出一張照片來,放在了文件堆上指給他看。
“輕型直升機,能坐四個人,轎車車廂的結構,整體相對簡單。”
他給李懷德解釋道:“所有零部件國內都能實現生產,發動機可以跟701工程的步子走,找331廠采購。”
331廠就是株洲發動機廠,始建於1951年,是最早成立的六大航空企業之一。
“嗯,黎明廠也行,開元同誌跟我說了。”
隨著李學武把這種飛機的情況和技術特定講明白了,李懷德也漸漸地接受他將要叫李飛機的事實了。
已經開始為這款飛機的生產考慮了。
“隻能出口嗎?不能內銷?”
李懷德還是考慮的很全麵的,他拿著照片看了看,問道:“能供應給部隊吧?”
“訓練、郵政、警用、巡邏、農業、醫療、救援等等。”
李學武介紹道:“六二年我在南邊的時候,就聽說繳獲了這玩意兒。”
“它是最早的商用航天器,四十年代就開始生產了,醜國佬在朝戰的時候就用了,主要是通訊、偵查和救援。”
“我決定跟他們要飛機的時候,就考慮到了他們隻能給這種。”
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道:“沒辦法,先進的技術不可能給咱們的。”
“這玩意兒好賣嗎?安全嗎?”
李懷德拿著照片相中著,抽空瞅了李學武一眼,問道:“不會生產了賣不出去吧?”
“雖然是輕型直升機,但很適合咱們廠生產,因為它的技術要求沒那麼高。”
李學武解釋道:“國外的商用售價是5萬美元一架,折合咱們十六萬左右。”
“這麼……”
李懷德剛想說這麼貴,後來又一想,這是飛機啊,飛機不貴什麼貴。
要真是十六萬元一架的話,這就很便宜了,雖然是直升飛機。
“日商既然想要所有的海外經銷權,就說明這種飛機有市場。”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能爭取到的是,在內地咱們有完全的生產權限。”
“也就是說,海外經銷權,隻要對方保證最優銷售方案,就得供給他們。”
“五萬美元一架,咱們能賺多少?”
李懷德撓了撓下巴,放下手裡的照片問道:“能賺一萬美元不?”
“嗬嗬,具體的還得看生產公式計算,不過嘛——”
李學武自信地看著他,說道:“最少最少,不低於一萬美元。”
“哈哈哈——”
李懷德笑著捶了捶文件堆,看著李學武說道:“那就乾,紅星廠要造飛機!”
“飛機不是重器,數控加工中心才是。”
李學武提醒他道:“有了這種生產設備,作為工業母機,完全可以提升工業水平,向世界先進追趕。”
“我的建議是,能買多少就買多少,動用海外資金,趁這個機會,撈一把大的。”
“嗯——沒問題,就以你的意思辦。”
李懷德點點頭,說道:“你辦事,我放心的。”
他走回到座位上,看著李學武問道:“這種設備最直觀的價值體現在哪?”
這話問的多有水平,意思就是怎麼賺錢。
“數控車床,咱們求著人家買都買不到,但是——”
李學武看著李懷德說道:“隻要有了這種設備,再結合奉城一機廠的技術儲備和生產能力,相信很快咱們就有數控車床廠了。”
“再有,無論是汽車的發動機生產技術難題,還是武器裝備的生產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他探著身子,給李懷德小聲說道:“怕就怕咱們保不住這些機械,所以得……”
“懂,我懂,放心——”
李懷德點點頭,他太懂李學武的意思了,就是讓他輕點吹牛嗶嘛。
他瞅了李學武一眼,很是隨意地點點頭,這其實不用提醒他。
數控加工中心有什麼好吹的,這玩意兒吹出去有幾個知道的。
要吹也得吹直升飛機啊,一看李學武就沒有什麼吹牛嗶的經驗。
“什麼時候能拿下來?”
李懷德把照片推給了李學武,強調道:“我是說飛機的生產線。”
“談判要穩一穩,但方案會執行的很快。”
李學武彙報道:“我給對方的回複是,需要咱們廠的技術人員做可行性分析。”
“而就我猜測,對方一定是想儘快完成這次“交易”的,免生波折。”
他小聲解釋道:“三禾株式會社也是頂著很大的風險在完成這項交易……”
“嗯嗯,我明白的,這件事你抓好。”
李懷德是明白了,他隻明白這項交易的意義和目的,至於技術嘛……
李學武都特麼要技術人員調研和支持,你還指望他能懂什麼造飛機和數控加工?
當領導,又特麼不是當技術工程師,懂那麼多乾什麼。
跟李學武談完,送他離開後,李懷德要辦一下他最拿手,也是最擅長的工作了。
擺擺手,示意栗海洋把門關上,這才拿起了電話。
“咳咳——給我要一機部杜主任。”
“哈哈——杜主任,是我啊,李懷德啊!”
他站在辦公桌前,拿了電話笑著說道:“領導您好,我是要跟您彙報一下近期我們廠的重要工作啊——”
“是這樣的,我們廠嚴格執行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工作精神……抓思想抓生產的指示啊,所以準備建設一個直升飛機生產廠啊。”
……
“啊,對對對,是直升飛機,不是拖拉機。”
……
“沒有——沒有——,我沒喝酒啊,也沒有生病。”
……
“哈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就是輕型直升機,外麵售價才5萬美元。”
……
——
你絕對要相信李懷德吹牛嗶的實力和能力。
李學武從他的辦公室離開,電話就沒有停下過。
隻要是關心他,關心紅星廠發展的領導,他都彙報了一個遍。
數控加工中心的事他是一個字都沒提。
老李吹牛嗶的原則是,自己的孩子怎麼好可以吹,但孩子他媽就彆炫耀了。
都知道你孩子的媽好,那還不得把這好媽媽撬走了啊。
在夏中全拿出兩份可行性報告後,李學武再次出現在了國際飯店。
這一次他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可以並沒有表現出過分的滿意。
隻能說對雙方堅持互利互惠,共同促進互利共贏的目標是堅定的。
他帶著李懷德的簽章,代表紅星廠與三禾株式會社的負責人中村秀二簽署了合作方案。
該方案並不是新的方案構架,而是附屬於電子工業的合作方案下的補充合同。
三禾株式會社可以賣電子電器生產線,但不能明目張膽地賣飛機生產線,更不能賣先進的工業母機。
但是,作為電子工業的合作,基於生產需要,為內地補充采購加工生產設備和運輸設備是沒有問題的吧?
是的,補充合同備案就是加工生產設備和運輸設備。
隻要不看合同的具體內容,完全是正常的商業合作。
你看啊,我們都合作生產電子電器了,提供幾台數控加工很正常吧?
再一個,紅星廠有電子電器元件的運輸需要啊,我們再幫忙提供一條直升飛機生產線也很正常的吧?
至於說紅星廠用生產設備和運輸設備乾什麼用了我們不管,這不是我們負責的範圍。
三禾株式會社隻負責紅星廠工業產品的銷售,其他責任一概不負。
這種膽小又屌炸天的掩耳盜鈴行為,足足讓李學武認識清楚了小鬼砸的心態。
隻要合作有需要,他爹的骨灰都敢賣。
合作協議是周二下午簽署的,中村秀二那邊一直都在做準備。
所以,協議簽署完成,外事館那邊便給出了桃穀繪裡香離開的具體方案。
這個不用保密,必須告訴李學武,否則他都沒有時間來安排。
李學武隻在國際飯店等了半個小時,中村秀二便告訴他,周三早晨的飛機。
從國際飯店到機場就得走一個多小時,還是大早餐的飛機。
因為中村秀二的敞亮,李學武也沒小氣。
從廠護衛隊安排了兩台車執行保衛工作。
當然不能是執勤車,那玩意兒要是開出廠區,就得被盯上。
不是宵小盯上,是特麼……
這個時候,外麵的形勢還是相對緊張的,李學武可不敢把架著輕機槍的武裝執勤車輛隨便開大街上去。
就兩台紅星羚羊吉普車,配合他的指揮車,完全足以應付這次的保衛工作。
當然了,你看著是三台吉普車,充其量也就坐十二三個人。
但是,你不敢說這三台車都帶了哪些裝備吧。
李學武是很惜命的人,知道桃穀繪裡香惹了禍,捅了簍子,但多大不清楚。
但既然有人當街行凶要她命,就說明她掌握的情報是很重要的。
重要到什麼程度呢?
即便調查部已經從桃穀繪裡香的嘴裡得到了所有情報,可你看中村秀二仍然拿出這麼多東西來換她,保全她的性命。
這足以說明她嘴裡的東西就算是泄露了,也是重要的。
當然了,既然調查部把人交給了紅星廠來處理,就說明這份情報不是對內的。
所以李學武也是大膽施為,從三禾株式會社手裡咬下來兩塊大肥肉。
——
當天晚上,李學武是在國際飯店休息的。
不僅僅是他,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員都住在了紅星廠在城裡最好的招待所裡。
護衛隊的隊長是何遠,也就是當初跟著李學武一起從水塔上把冉秋葉救出來的三個幫手之一。
因為李學武的工作多,所以保衛處的工作多是於德才在負責。
何遠也是很少能接觸到李學武了,這一次再與老領導共同執行任務,當然很高興。
可他要找李學武敘舊,張鬆英不答應呢。
好不容易逮著一回,怎麼可能讓李學武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跟他的扯淡上。
晚上是中村秀二設宴,在中餐廳請了李學武一起吃飯。
很簡單的,並沒有帶上他所有的下屬,僅僅帶了三上悠亜一個。
這是怕李學武選擇恐懼症,所以每次隻帶一個人嗎?
這哪裡是款待,這是選秀啊。
如果可以的話,李學武很想說換一批。
為了直升飛機和數控加工中心兩項合作的平穩落地,李學武很給中村秀二麵子。
不僅僅住在國際飯店,做足了保密的姿態,同時也在飯桌上相談甚歡。
當然了,安全工作還是要做的,周小白不在家,臨時抓了張鬆英陪他赴宴。
所以,飯桌上三上悠亜衝他放電,張鬆英就隻當她在給李學武充電。
晚宴結束後,三上悠亜很矜持地沒有向李學武表達出任何過分的意味。
隻是約了明天早晨一起吃早飯。
當然是任務執行結束後一起吃飯,李學武的計劃是,淩晨三點半就出發,回來正好吃早飯。
一頓飯,李學武的電量早就被三上悠亜給充滿了,所以也到了放電的過程。
知道李學武明天要早起,那晚上這會兒就更不能耽誤了。
早睡早起嘛,跟何遠廢什麼話。
前台早就換了班,不過住在這邊宿舍裡的王露還是看見張總陪著李副主任進了電梯。
乾嘛?
上午被狗咬了沒記性,這會兒主動送上門被咬?
要不怎麼說這孩子年輕沒見識呢,隻能是張鬆英被咬?
不能是張鬆英主動咬回去嗎?
——
風平浪靜,波瀾不驚。
淩晨三點半,廠護衛隊先上了汽車,中村秀二帶來的兩台豐田皇冠。
是的,這個時候國內是有豐田皇冠轎車的,皇冠二代。
六四年,在第十六屆羊交會(羊城進出口商品交易會)上,一位神秘參觀者還一次性訂購了10輛皇冠轎車。
彆問是誰,問了我也不敢說,你們一定有知道的。
皇冠二代轎車是豐田汽車首次在內地示的高級車型。
李學武也是第一次見到,借著門口的燈光,他也是打量了幾眼。
中村秀二笑著給他介紹了一下,但並未表現出太多的合作興趣來。
知道紅星廠在搞汽車生產,但日本沒有這種高級轎車的進口市場。
他可以從紅星廠引進一些羚羊汽車,用作工程車使用,但絕對不會跟紅星廠合作生產轎車。
尤其是高級轎車,豐田都千方百計的想要出口呢,他瘋了往回買。
這不就相當於從平頂山拉煤賣到大同去嘛。
李學武觀察這台轎車也隻是新奇,看看設計和風格。
紅星廠是要生產轎車,不過是那種廉價的轎車。
這種高級轎車隻能是未來發展好了才能想呢。
內地也不具備高級轎車的市場,大紅旗以下,全是垃圾。
像是李懷德這樣的乾部,他們的眼裡奔馳算個屁,大紅旗才是人生目標。
當然了,李懷德快要實現這個目標了。
隻要紅星廠完成升級工作,他就能換車了。
桃穀繪裡香穿的很掩飾,大晚上的甚至還帶上了墨鏡。
要擱李學武說啊,純屬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原本李學武還跟中村秀二說,不用搞這些,隻用他的車把人送到機場就行。
可中村秀二心裡沒底,所以隻能五台車一起走。
車多了,目標也明顯了,紅星廠保衛處的車護衛,豐田車在中間,傻子也知道是誰在車上了。
不過他並沒有多說話,看著桃穀繪裡香上了汽車以後,打了個哈欠,就要往指揮車那邊走。
中村秀二卻是主動邀請他一起上了桃穀繪裡香所在的那台車。
這是特麼怕出了事李學武先跑了,小鬼咂那邊是得多亂啊,讓這老家夥這麼沒底。
在這裡,李學武敢說,隻要他的車開出去,沒有人敢攻擊他。
找死也得選塊好地皮,瘋了嘛,往李學武身上撞,自己找槍口撞好不好。
李學武也懶得糾纏,他邀請了,便主動坐在了桃穀繪裡香的身邊。
這倒是讓即將啟程回國,前程生死未卜的桃穀感動得夠嗆,哭著說阿裡嘎脫鼓搗姨媽死。
李學武想說,哪脫都行,彆鼓搗你姨媽了,讓她多活幾天吧。
一路上他隻是靠在後座上睡覺,桃穀繪裡香隻是哭,副駕駛的中村秀二時不時地出言安慰。
直到把人送上飛機,李學武都沒有下車。
他確定,紅星廠的車開出來,絕對不會有人敢襲擊他們。
就算是一台車,就算是他用指揮車送桃穀來飛機場,就算車上隻有司機和桃穀。
要是沒有這點自信,就甭在京城混了。
“三上你是約了李桑一起吃飯吧?”
回來城裡,中村秀二很是主動地撤退了,把三上悠亞留給了李學武。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還有工作要完成。”
“是,謝謝社長,請您慢走。”
三上悠亞站在豐田汽車旁鞠躬送走了老板,這才轉頭看向了車裡的李學武。
李學武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車。
還是那台豐田皇冠,中村秀二用了一台,這一台留給了三上悠亞。
“喜歡哪裡的早餐?我來請你。”
“謝謝您,我聽工作人員說,新僑飯店的早點好吃——”
沒有了社長在,三上悠亞表現出了輕鬆的心態。
她很是客氣地向李學武道了謝,隨後說出了想要吃飯的地點。
李學武給韓建昆說了一聲,指揮車帶路,豐田皇冠跟著一路往新僑飯店開去。
其實他是沒吃過新僑飯店的早點的,正餐倒是吃過。
當初賽琳娜來京城出差,他就是在那跟對方見麵的。
不過在他想來,飯店吃早點,這不是閒扯淡嘛。
要想吃的好,吃得飽,路邊隨便找個小飯店都可以。
但是吧,人家提了,就說明新僑飯店在她的心裡是好的。
再一個,帶著三上悠亞,真不好往小飯店裡鑽,容易誤會。
所以,早晨八點多一點,兩台車便到了新僑飯店的門口。
李學武很是隨意地帶著她往裡麵走,卻不想在飯店裡還遇到了熟人。
得有一年多沒來了,新僑飯店沒怎麼變樣,但在飯店裡吃飯的客人換了一茬。
以前這邊經常能看見外事館的人,或者是僑商,但現在一個都不見。
倒是有一些年輕人坐在餐廳裡嘰嘰喳喳,破馬張飛的。
李學武掃了一眼便知道這些人的身份了,大多數是老兵,也有兩桌頑主。
這特麼是遇到講數了,還是江湖大亂鬥啊。
剛才還吵著要乾架的兩夥人見到李學武的出現,齊齊沒了聲音。
餐廳裡的服務員也發現了李學武的不一般,所以主動邀請他們去二樓吃飯。
韓建昆腰上鼓鼓囊囊的,這些人當然不敢放肆,再加上李學武那張辨識度特彆高的臉,都知道是誰來了。
隻是他們想不到,大早晨的,李學武帶個姑娘來這裡乾什麼。
隻是被李學武掃了一眼,帶頭的幾人便沒了吵嚷的勇氣。
等看著李學武上了樓,他們這才又鬨了起來。
“哈哈哈——土鱉!”
有人喊道:“彆特麼來這兒丟人了,四九城爺們的臉都讓你們現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