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三團
上一次的行動效果終於顯現出來了,訓練場上多了一批特勤在練槍。
冬季開訓這是老傳統了,沒有天寒地凍休半年那一說。
冷?
負重跑個五公裡就熱乎了,或者跑個四百米熱熱身。
已經習慣了,每次來駐地,李學武都要站在操場門口看一看。
看裝備,看狀態,看帶隊乾部是否負責。
有的時候帶訓乾部能看見他,便會過來打招呼,也有看不見的時候。
主要是他來的很隨性,連班都不點的,誰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
除非是有會議,或者上級領導視察,點了他要到場。
衛戍區的領導來過幾次,畢竟是新加入衛戍的隊伍,還是經過合改編的。
更特彆的是,這支隊伍有點東西,至少跟其他隊伍相比。
野戰部隊出身,能打攻堅戰,能打防禦戰,還兼並了東城最能打的治安大隊。
現在有了一營的特勤隊,更是在城市應急事件處理上有了話語權和執行權。
說有點東西,是衛三團不僅僅在城外有自己的駐地,還在城裡有警備駐地。
一般來說,從外麵調部隊進衛戍序列,都是由衛戍來安排駐地和後勤裝備,可衛三團不一樣。
衛三團的前身八一六團當時屬於借調狀態,姥姥不親,舅舅不愛,沒人接管。
所以在上麵管理缺失的情況下自己找了駐地,且完成墾區建設。
更牛嗶的是,衛三團在城裡還有個特彆大的院子做警備駐地。
這就相當於什麼呢,一個姑娘要嫁人了,婆家以為是個窮姑娘,結果一看是個小富婆。
不僅在鄉下有產業,還在城裡有大宅,重要的是還特彆能打。
在後勤保障方麵,衛三團自己的墾區今年實現了糧食大豐收,蔬菜大增產。
不僅如此,在創造墾區經濟價值的同時,還擁有了畜牧業、漁業和林業資源的充分利用。
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季,仍然能夠保證蔬菜供應和肉食供應。
上麵撥付的物資給養自然是按人頭發放的,每個團都一樣。
可衛三團不僅僅能敞開了吃,還能強化鍛煉,強化後勤應用。
在三線建設中,更是沒費什麼力氣,便完成了儲備洞的建設。
全團三千人,各個身強體壯,精神十足,上麵領導去駐地視察,瞧著戰士們臉上一個個紅撲撲的,就知道吃得好,練得好。
你說衛三團占了有自己駐地的優勢,可在訓練和裝備上也要拉其他隊伍一大截。
與地方鋼鐵大廠合作,開展團隊化訓練、開展民兵訓練、開展代訓代培工作,收益反哺後勤不說,還能為墾區作物找到銷售渠道。
更好的是能不斷更新和獲取最新的訓練數據,有效調整當前的訓練大綱。
從地方代訓代培隊伍中采集到的訓練數據,有效地印證了當前訓練大綱的實戰性、必要性。
更在與輕兵所的技術合作中獲得了新式裝備的使用權和裝備權。
尤其是在維護地方穩定,支援地方安全建設工作上,衛三團多次獲得了市裡的表彰。
去年年底,全衛戍區所有團級隊伍舉行了大比武的練兵活動,結果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衛三團的單兵素質、綜合素質、指戰素質全衛戍區遙遙領先。
原本都當衛三團是後娘養的其他團領導下巴都驚掉了,臉都在上麵領導麵前打腫了。
很多團領導都來衛三團參觀學習,到底要看看衛三團為啥這麼牛。
因為城裡的警備駐地近,好多人都先是奔著這邊來的。
而在城裡駐地,衛三團主要駐守了特勤隊、警衛連和通訊班。
要看真實的訓練,隻有特勤隊的能看,也因為新式裝備的緣故,特勤隊的訓練最有看點。
從作戰服裝,到全身掛具,再到武器裝備,更加的全麵,更加的優秀,更加的趨於實戰化。
就連最普通的裝備——鋼盔,衛三團的都不一樣。
由輕兵所根據軋鋼廠護衛隊鋼盔改製設計的新式城市作戰鋼盔和野戰鋼盔分彆裝備給了特勤隊和衛戍部隊。
鋼盔的的外麵不是光麵漆,而是偽裝帆布,裡麵也不是簡陋的鋼釘帆布帶,而是輕型泡沫填充外加防撞帆布網兜。
剛開始其他團領導自然是一口咬定了衛三團在裝備上欺負人了。
更講了衛三團的兵源素質超高,隊伍裡竟然還特麼有高中生!
高中生怎麼了!
不問不知道,再問都想哭!
高中生不是一個,而是一群,小三百個,都是團裡的訓練尖子,哢哢能打的那種。
參謀長長張成功介紹的時候講了,高中生不算什麼,衛三團的正治教員才算牛呢,二十多個華清女大學生。
好家夥,羨慕的其他團乾部眼睛都要綠了,當場就要挖人走。
你特麼一個團就有二十多個大學生,三百個高中生,一千兩百多初中生,以後衛戍區全是你們團出來的乾部了!
這個時候的學生仔可不是好惹的,更不是好拿捏的,一般的乾部是不願意招惹這些小崽子的。
可衛三團裡的這些年輕人不一樣,大學習活動剛開始沒多久就被招錄了。
等在山裡完成新兵訓練的時候最大風都過去了。
而且合改編以後這些城市出身的新兵能夠以老師和學生的身份跟老兵互相學習,極大的加強了他們的參與情緒。
重要的是離家近,不用去外地,當時沒招錄上的好多家長都後悔不跌,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難遇到了。
真有假期的時候,坐通勤車就到家了,不用把探親假期都花在路上。
衛三團的模式很特殊,衛戍區的領導也頭疼,連部隊建設指導意見都輕易不會給下。
為啥?
因為怕被打臉。
野戰團的戰鬥力有多高,這個年代的部隊裡全特麼是兵王,真是單兵作戰實力最狠的時候。
衛三團現在有糧、有菜、有肉,使勁喂養,鉚勁訓練,你就說這身體素質和戰鬥素質能低?
全團六個營,配置了所有步兵團應有的對空對地以及城市作戰的打擊能力。
機動能力更是做到了全團摩托化的地步,更不用說其具備的電子防空和高效後勤保障。
衛戍區來做調研,當初對於衛三團的六營製是有意見的,可看了精兵強將的實戰效果,一句話都不敢亂說了。
訓練、裝備和後勤不敢說,思想正治就敢說了?
其實也不太敢亂說,衛三團有個正治教導團,裡麵全是華清大學的高材生,更有東城兼並進來的正治尖子。
對時事的掌控,對地方政策的解讀,對戰士們的心理動態都有著開天眼式的洞察和判斷。
上麵下來的政策文件都是實時下發到團部的。
你就說,衛戍區的解讀和理解速度都沒有衛三團的快和全麵,他們怎麼做指導。
所以合改編結束的這幾個月,上麵領導都是來調研的,很少來做指示。
有也是鼓勵和誇獎,尤其是在大比武結束後,真是撿著寶了的感覺。
老兵有勇,新兵有才,領導有力,正治高明,結合在一起,整體素質體現出來,那就是對裝備的充分使用,對人才的合理利用,對部隊的充分掌握。
關鍵是衛三團有錢,敢上新裝備,敢上新訓練,敢上新挑戰。
錢是從哪裡來的?
這就不得不說衛三團有一個日常不上班,上班就送錢的好領導。
衛三團第一副政委、副團長李學武,神秘又多財。
齊耀武敢說衛三團誰缺勤都不行,唯獨李學武可以。
李學武不在這邊上班,是有地方工作要忙。
而在忙地方工作的時候,就會找到幫助衛三團建設的機遇。
即便是一兩個月沒有新的進項,可當前山上的合作,就足以滿足衛三團快速成長了。
以前開玩笑說李學武能給衛三團搞來飛機,成立空降隊伍。
現在看來,這個目標雖然遙遠,但也不是遙不可及的。
自己有錢,上麵不給配,自己申請對外合作總行吧。
輕兵所有了,衛三團不就有了嘛,或者軋鋼廠有了……
沒有!
李學武給李懷德弄台商務車都特麼把人情聯係到姬衛東那裡去了,要是搞飛機……
真就是搞飛機啊!
飛機比特麼遊艇還要費錢呢,千萬不能讓老李看見,否者跟他要,他上哪整去。
“哎呀,這一算有多少日子沒見了?”
趙振華見著李學武進院,笑著從屋裡出來迎接,嘴裡還噓寒問暖的。
李學武接了他遞過來的煙,笑著示意了自己辦公室問道:“我就說跟你換一換,落灰不也是閒著”。
“那可不成!”
趙振華給李學武點了煙,玩笑道:“這是衛三團對於財神爺最後的堅持和尊重了”。
“小高!看誰來了?!”
他先是回頭叫了一聲李學武的勤務員,隨後笑著對李學武說道:“我敢打賭,你的辦公室裡絕對乾淨,不可能落灰!”
“領導好!”
勤務員高光小跑出來給李學武敬了禮,隨即笑著接了他手裡的包。
“瞧見沒?!”
趙振華點了點小高,對李學武說道:“咱們團最機靈的兵了”。
“嗯,我覺得也是”
李學武給高光示意道:“多跟趙政委學習,他看好你,以後有進步的事多請托”。
“好啊!”
趙振華沒在意李學武話裡的鉤子,很誠懇地說道:“隻要小高堅持學習,那未來就是你們的”。
“聽明白了?”
李學武笑著對高光說道:“趙政委的意思是,未來是你們的,現在得聽他的”。
“哈哈哈~”
趙振華和高光都笑了起來,寒暄幾句,眾人進了辦公室。
跟上次來的時候一樣,隻是室內溫暖了許多。
李學武瞅了一眼牆邊的暖氣片,知道這是通暖氣了。
趙振華一邊讓著他進了齊耀武的辦公室,一邊介紹道:“入冬就開了,著實暖和,尤其是宿舍那邊”。
“哎呀~李副政委!”
齊耀武笑著從辦公桌後麵起身,熱情招呼道:“真是想死我了,新年好啊!”
“新年好”
李學武同他握了握手,笑著道:“我可是空著手回來的,你彆這麼客氣”。
“什麼話這是~”
齊耀武讓了他們坐,見著高光從門口閃過,便叫了他幫忙泡茶。
等三人一起坐了,他這才看著李學武說道:“聽說你出差了,不然非要叫你回來一起慶祝一下”。
“今天也不晚!”
趙振華示意了食堂方向道:“中午我喊食堂準備一下,咱們聚一聚,新年了”。
“那就聚一聚?”
“聚一聚,哈哈哈~”
……
寒暄三兩句,趙振華便去忙了,知道李學武回來一定是跟齊耀武有話談的。
時值年終歲尾,李學武雖然不是客,但也是一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
軋鋼廠的工作多,又忙,他們都理解,但凡回來有事說,他們都緊著李學武的需要來。
齊耀武在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笑著問道:“有事?”
“嗬嗬~”
李學武先是笑了笑,隨即態度逐漸認真了起來,道:“是有事,但不知道該怎麼說”。
“跟我還為難?”
齊耀武打量了李學武一眼,靠坐在了沙發上,微微點頭道:“咱們是一家人”。
“是”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微微眯著眼睛說道:“風口不對頭,我這心裡總覺得要出事”。
“我聽說了”
齊耀武抬手示意了一下,道:“衛戍那邊也來消息,說讓提高警惕,注意安全”。
他抬手示意的方向是門口,就是剛剛趙振華離開的方向,道:“跟老趙他們開了個會,始終沒搞懂應該怎麼處理和防備”。
“嗯,我也是擔憂這一點”
李學武微微弓著身子,雙肘拄在膝蓋上,一邊抽著煙,一邊說道:“樹大招風了~”
“關鍵是時候不對”
齊耀武目光看向窗外,寒風呼嘯,吹得窗外早落了枯葉的樹乾左右搖擺。
“還是那個案子對吧,是有什麼人在後麵煽風點火?”
“不知道”
李學武搖了搖頭,抬眼看了齊耀武,說道:“我在營城被人擺了一道,差點沒回來”。
“營城?”
齊耀武眼睛一眯,身子不由的坐直了,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問道:“對你直接動手了?”
“背後捅刀子才致命”
李學武也是坐直了身子,簡單將營城事解釋了一遍,又提醒道:“我怕這件事會牽扯到京城來”。
“真是無法無天了”
齊耀武沒說什麼裝腔作勢的話,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算計李學武,背後那人勢力絕對小不了。
李學武的背景關係你當齊耀武不知道?
怎麼可能,若是不知道,又怎會強留了李學武在衛三團。
在齊耀武和趙振華等人的心中,多李學武一個五穀豐登,少他一個損失重大。
不是所有的關係戶都不被這些耿直漢子喜歡和欣賞,關係若是用在了正地方,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麵。
現在李學武將這個情況通報給他,就說明火已經要燒過來了。
“說說你的想法”
齊耀武抽了一口煙,對李學武說道:“我對這個案子不是很了解,但我相信你的判斷”。
“案子隻是表麵上的因果”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順手往上比劃了一下,道:“我想著,是有人在借刀殺人”。
“你是說……”
齊耀武微微眯著眼睛,看著李學武問道:“咱們是刀?”
“不一定”
李學武吐了一口煙,也是眯起了眼睛,道:“可能一半是刀,一半是人”。
“真如你所說……樹大招風了~”
齊耀武皺著眉頭思考著,嘴裡問道:“那這刀怎麼說,人又怎麼說?”
“刀不是自己的刀,用完了當然要……”
李學武將抽完的煙頭在煙灰缸裡懟了,話裡的意思已經不言而明。
齊耀武點點頭,道:“還是你,對吧?”
“對”
李學武點點頭,抬手弗了褲子上的煙灰,道:“他可能是覺得我這個人年輕氣盛好擺弄吧~”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齊耀武晃了晃下巴,道:“你做了什麼,讓他產生了這種不切實際的錯覺?”
“不好說~”
李學武這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齊耀武了。
對方這特麼是幫自己呢,還是嘲諷自己呢。
“可能是我對這個案子的態度吧,嗬嗬”。
“不爭倒成錯了”
齊腰武看著李學武,嘴角扯了扯,問道:“我怎麼看你也是沒安好心呢,那是個……坑?”
“不是我挖的,天然形成的”
李學武很正經地攤了攤手,道:“我哪知道有這麼些人死命往裡跳啊!”
“所以……”
齊耀武仔細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以及李學武剛剛的敘述,試著問道:“還有事要發生?”
“我都是猜的”
李學武抬了抬眼眉,道:“可能有,可能沒有”。
“你先猜我信不信!”
齊耀武有些無語地瞅了他一眼,道:“我要是信了,你出門就得叫我大傻子!”
“咱們是一家人啊”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一家人當然要互相信任了~”
“信任沒問題,但信你說的話……”
齊耀武微微搖頭,道:“你倒不如說說你想怎麼辦”。
“我想玩個大的”
李學武眯眼笑著,道:“紀監和分局已經在掌握這個案子了,有三個月夠他們挖的”。
“隻要被他們墜上尾巴,那位保不準驚慌失措露出點什麼,甚至是狗急跳牆”。
“回過頭來看”
李學武盯著齊耀武的眼睛問道:“魔都出事,首要兩個部門會受到影響,你猜是哪兩個?”
“這特麼還用猜?!”
齊耀武吊著眼睛問道:“分局那邊做好準備了?”
“高震和鄭富華不是傻子”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強力部門的風一直都沒斷,這次隻不過更猛了些”。
“那剩下的就是咱們了”
齊耀武的臉上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苦悶,倒顯得古井無波一般。
“你是想要從咱們這邊直接對他動手?”
“不,咱們是一家人”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我站在上風口,手裡有著天時地利人和,憑什麼要跟他對子?”
“所以……你是要?”
齊耀武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脖子,試著問道:“你是聽著什麼風聲了?”
“猜的~”
李學武又用這一句搪塞了齊耀武,可不由得他不信。
“他跟我玩煽風點火,我就給他玩見風使舵,推波助瀾……你說到時候火起來了,先燒誰?”
“……”
聽了李學武的計劃,齊耀武思考了好一會兒,這才點頭說道:“還是你夠……夠聰明啊”。
他好懸把心裡的大實話說出來,可這急轉彎的速度不夠快,李學武已經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了。
兩人對視一眼,頗有種心照不宣的意味。
算計一個人是卑鄙。
算計一群人是智謀。
如果拉起幾方勢力合起夥來算計另外一群人,這算什麼?——
從衛三團回來後的第二天,也就是一月三日,周六。
相繼完成了財務預算審核、人事計劃審核、生產計劃審核等工作後,又分彆與保衛組調整崗位的幾個乾部做了組織談話。
因為京城日報、工人日報等媒體報道了軋鋼廠分廠營城造船廠與外商簽署了代生產協議,這幾天廠裡的電話響個不停。
上麵的領導多是直接給李懷德打,給諸位廠領導打,關聯單位和合作單位的業務領導多是給他打電話。
問的都是如何與外商聯係的,又是如何開展談判合作的,最後又是如何達成外貿協定的。
彆覺得他們無知,也彆覺得這件事離奇。
就跟外商簽個合作協議而已,至於這麼多單位和領導來電話“取經”嘛!
真就挺不好說的!
這個年月,敢跟外商直接接觸的,還能達成合作的,不多見。
一般都是由進出口貿易總公司,或者類似於津門海產總公司這樣的分類經營公司牽線搭橋,最後由他們來簽署合作協議。
這樣的協議當然是要把談判權和外彙權利交給進出口貿易總公司了,工廠隻能負責生產業務。
就是連最基本的定價權和生產計劃都要聽人家的,你說有意思沒意思。
軋鋼廠這一炮算是在企業之間打響了名聲,更是在外事部、外經貿以及工業部的監管下達成的協議。
就憑這一條,多少人都想琢磨清楚軋鋼廠的門道,好把自己廠裡的商品賣給外商。
你當這個時候的人都是死腦筋?
就算思想僵化,就算產能落後,就算眼界窄小,可特麼外彙值錢的道理誰都懂的。
賺外彙等於抓功勞,現在評價個人和企業管理能力中還沒有體現賺外彙這一條。
但是!
在經濟發展速度降緩,工業化設備更新速度減弱,思想動蕩形勢不安的大環境下,誰有錢誰腰杆子就硬,這道理狗都知道。
當前形勢政策逐條逐句的查找,你就是把報紙翻爛了,把材料找遍了,也找不出一條是針對企業發展經濟而出台的管製製度。
隻要不是往個人兜裡揣,企業如何發展,如何開展生產和貿易,自由度相對較高。
尤其是軋鋼廠這般逐漸形成集團化目標的大企業。
集團化的標誌是什麼?
就軋鋼廠而言,現在受京城和工業部雙重管理,身上的擔子還是太重了。
地方財政要支持,部裡政策要執行,如果實現集團化,跳出京城工業圈,實現與部裡對接,真正形成了一種獨立經營的大環境。
一七廠就是李學武給李懷德樹立在眼前的目標,一七廠的一把手是什麼級彆,他太清楚了。
軋鋼廠從一個重工業分類工廠,隻用了一年的時間,便孵化出了集輕重工業一體化多種經營方向發展的大型企業。
尤其是在對外貿易和經營方麵,值得學習和思考。
無論是企業管理者,還是從企業發展本身出發,都想要複製這一成功。
但是,軋鋼廠的成功有多重因素,不是簡簡單單一個電話,幾句真言就能複製過去的。
首先一條,思想高度集中,環境高度穩定,安全充分保障這一關鍵因素他們就不具備。
你看魔都出事,好多城市都接連響應,有所變局。
但如軋鋼廠這般早早完成思想變革,實踐大學習活動的工廠還是特彆特彆少的。
很多工廠今年的目標就是要走完軋鋼廠去年走過的變革之路,能平穩落地,且不受大麵積損失的,又能有幾個。
李懷德每次撂下電話後都會想,如果沒有提前布局,沒有李學武和董文學的支持,早早穩定軋鋼廠,還有今天的軋鋼廠嗎?
魔都的變故有多大影響力,從大環境上暫時還看不出來。
但從具體情況上來看,這次的事故算是一個分水嶺。
真正完成大學習思想變革的企業和單位已經超脫了其他人一個段位,再往後受環境和資源影響,這段距離越拉越遠。
真正能判斷一個企業是否有競爭力和發展潛力的標準,不就是這種差距嘛。
可以說,這幾天的電話讓軋鋼廠一眾領導們又是驕傲,又是困擾。
開辦公會議的時候,景玉農抱怨說自己接電話比話務員都要多了。
眾人苦笑,誰又不是如此,昨晚回到家都有電話打過來。
財帛動人心嘛~
李懷德給眾人交代,電話可以通,但不能耽誤了工作,誰的電話都一樣,秘書要負起責任來。
擋電話嗎,這就是秘書或者辦公室人員的一個能力了。
同時他也強調,在介紹軋鋼廠發展經驗的時候,要謙虛中正,不偏不倚,不驕不躁,能說的說,不能說的不說。
啥是能說的,啥是不能說的,眾人心裡都有譜。
就是程開元也知道這一點,他反對的是軋鋼廠目前發展方向,不是想要破壞這種經濟形勢。
能賺錢自然是好的,他更想從軋鋼工業中看到這一點。
當然了,李懷德和李學武去年忙了一整年,搭建起了軋鋼廠的輕工業和重工業下遊企業,並沒有忘了軋鋼廠的頂梁柱。
從六七年開年,李懷德在辦公會議上便正式提出了軋鋼工業設備和技術更新迭代的五年計劃。
在未來五年內,軋鋼廠將持續更新生產設備,重新建設生產廠區,重新規劃和加大投資軋鋼生產規模。
當前,紅星軋鋼廠在京城地區,甚至在華北地區都算是首屈一指的軋鋼企業了。
但是,羊城走了一遭過後,李懷德和李學武考察時所見到的,國內引以為傲的重工業機械在外商麵前的窘境。
以毛子哥為導師建立起來的工業係統自然有著傻大笨粗的毛病,更是在生產上有著北方特殊的風格。
並不是說這一點不優秀,但也得分什麼環境,什麼經濟方向。
在五金工業工廠搭建起來的時候,李學武多次強調,產品風格要更合乎審美觀念,更要保證實用性。
家庭工具箱用個大黑鐵皮箱子就能裝,為啥非要用軋製板做輕型精美外觀?
因為這玩意兒的主要客戶群體不是內地,也不是毛子哥,而是那些資本國家。
位於鋼城的新軋鋼廠已經在選址做基礎工作了,設計圖紙工程處那邊已經敲定了下來,包括各種車間、辦公區、生活區等等。
從主辦公樓回來,於德才仍舊在跟李學武說著這個工作。
今年軋鋼廠要開十幾個工地,貿易管理中心那邊也有了新的辦事處開發計劃,保衛處的力量又有些捉襟見肘了。
“而且!”
於德才看著李學武強調道:“建設工地會逐漸轉變成為廠區和生活區,對保衛力量的需要會進一步提高”。
“你是什麼想法?”
李學武捏滅了手裡的煙頭,看了於德才一眼,道:“擴員?”
“不得不如此了”
於德才點頭道:“擴員是第一步,更新管理製度是第二步,往後保衛機製可能要隨時有所變動”。
“嗯,理解,正常”
李學武點了點頭,將手裡的煙頭扔進了路過的垃圾桶,嘴裡認同道:“有思路了嗎?”
“正想跟您彙報呢”
於德才邊走邊說道:“我看了今年的人事製度,雖然有很多入廠指標,可都是給生產單位的”。
“所以……”
他猶豫著看了看李學武,問道:“能不能從人員更新換代上做一做文章?”
“你想從崗位淘汰職工中選人?”
李學武微微挑眉,腦子裡轉了一圈,示意了樓門,道:“說說,有點意思”。
“主要是想建立保衛分級製度,解放年輕力量,充分調用現有資源”
於德才跟在李學武的後麵進了保衛樓,嘴裡解釋道:“如果占用生產人事指標,要給廠裡添負擔”。
“可如果是從崗位淘汰中選用優秀人員充任基礎執勤崗位的話”
他側麵對著李學武,認真地講道:“不僅僅是給廠裡減輕壓力,更是一種提振士氣,解放思想的行動”。
“嗯,說說保衛分級製度”
李學武對於德才提出的這個建議比較感興趣,分級是管理中最常用到的手段,更具有約束和促進作用。
當前軋鋼廠保衛組主要由管理層和執行層組成。
管理層也就是科室一級往上的機關單位,執行層則是股級及以下行動力量和執勤力量。
管理層的層級分配自然是不用說的,按照職級和崗位來確定。
但在執行層,除了明確的隊長或者小隊長之外,股級領導雖然存在,但並不是正常職級。
以保衛科治安股為例,除了治安股股長,其他治安員是沒有層級區分的。
有年紀大的,是要在年齡上或者經驗上對年輕一些的治安員進行管理。
但是,這種情況僅適用於小範圍且保衛流動性小的單位。
軋鋼廠從今年開始,未來五年內會建設三大工業區,兩大工人新村,以及其他辦事處和療養區。
按照李學武對保衛組的管理定義,所有保衛人員要從總廠這邊入職調配,保證流動性。
傳統意義上的師徒關係、老帶新關係,會在高強度的執勤和流動環境裡被削弱管理能力。
沒有製度,管理就會混亂,就會出現錯誤,乃至是危機。
於德才在內務管理上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回到保衛組以後便開始著手調研當前的管理需要。
今天算是接著廠裡辦公會把自己的想法講了出來,得到了李學武的認同。
他開口講道:“所有一線執行崗位,按照能力和資曆,以及現有的職權崗位等因素,定崗定級”。
“包括股級管理崗、機關執行崗和消防崗位,設乾事、一級保衛、二級保衛和三級保衛”。
於德才走在李學武的側麵,一邊介紹,一邊做著手勢,給李學武講著他的想法。
上到三樓,彭曉力正站在樓梯口等著,他先是歉意地對於副組長一笑,隨即悄聲彙報道:“保密部餘科長來了”。
李學武腳步一頓,眉頭一挑,眼神掃過彭曉力,看向走廊一頭。
於德才這時也止住了話頭,等著他的反應。
關於餘大儒的事他也有所了解,知道這是李學武在廠外的布局,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你繼續說”
李學武倒是沒想著讓他等,或者把這件事撂下。
“分級的事很有必要,廠裡今年要有大發展,保衛處不能原地踏步”。
“是”
於德才先是應了一聲,看了一眼走廊,知道自己得長話短說了。
“庫崗、門崗以及執勤保衛崗可以定級三級,還是以現有保衛為基礎”。
他講道:“從崗位競賽的淘汰者中選一批執行力較強,但不適應於生產工作的職工,經培訓鍛煉後連同現有保衛組建三級保衛結構”。
“充分解放較強執行力保衛,以及各分廠、辦事處年輕力量,組建二級保衛,負責押運、護衛、巡邏等任務”。
“調動優秀偵查和防務人員組建一級保衛,負責治安、監察、檢查和保密工作”。
說到這,三人已經走到了於德才的辦公室門口。
他站定道:“各級優選人才提任乾事,組建骨乾管理力量,穩定保衛組基層執行結構……”
“李副主任”
於德才正說著,餘大儒從李學武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還打了一聲招呼。
李學武隻是對著他點了點頭,便又看向了於德才。
“這個意見我是同意的,先把調研材料整理出來,再把具體的實施方案做出來一並交給我”。
“哦,對了”
剛要邁步走,他又回頭點了點於德才說道:“監察、檢查、保密、訓練、消防等,所有職能執行力量都要並在這次變革中來”。
“是”
於德才看了那邊顯得有些著急的餘大儒,又對李學武問道:“具體的待遇要不要改?”
“當然要改!”
李學武認真地講道:“定崗定級定待遇,在車間乾生產他是三級工也好,四級工也罷,在保衛組,就得按照新的製度來”。
分級管理,分的不僅僅是管理權限,還有工資待遇,從車間調保衛處,原本的工資等級自然是要發生變化的。
除非你選擇退休。
“卡的嚴一點,不然後麵沒法做了”
李學武點了於德才一句,隨後便迎著餘大儒進了辦公室。
“李副主任,冒昧打擾……”
餘大儒現在看著李學武也是有些發怵的,可刀架在脖子上,他不得不來。
可是,他的客氣話還沒說完,李學武便擺了擺手,打斷他道:“有事說事,不用整這些虛的”。
“……”
餘大儒被噎得夠嗆,現在的他可沒有以前來這邊的從容和自在了。
軋鋼廠真的把保密部的貿易列車給停運了,還將接管通知發給了保密部。
隻是保密部誰敢接這個通知啊,接了不就等於他們違規把火車搞回來了嘛。
不接?
接不接軋鋼廠都從上個月開始,不再給保密部打錢了。
餘大儒看著李學武也沒有讓他坐的客氣話,話裡話外還有讓他說完事趕緊走的意思,真是憋屈極了。
“李副主任,今天周六了”
他努力微笑著說道:“您看今晚有沒有時間,我們領導想請您吃個便飯”。
“沒有”
李學武回答的很是乾脆,在餘大儒臉上笑容僵硬的一瞬間,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道:“真沒有,出差耽誤事了,今天要加班”。
“加……加班?”
餘大儒真想問問李學武,就算是要羞辱他,又何必找這麼爛的借口。
你李學武真當自己是宵衣旰食、日理萬機的勞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