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不是她財會技藝不夠嫻熟,而是蔬菜大隊裡根本沒有多少餘錢。
這麼說吧,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
除了年終歲尾,其他月份賬上那點餘錢大隊長恨不得眼珠子盯著。
萬一跟母雞似的能孵化出幾個小雞仔呢,大團結生出幾個小團結來不就賺了嘛。
沒成想,小團結沒生出來,大團結都特麼丟沒影了。
大隊長麵對這塊料也是撓頭,你說收拾她吧,這姑娘身後有人,你說放過她吧,這事真招人恨。
好在是啊,杜小燕跟糧食站那人這麼多年沒少付出,光是孩子都打下去倆了。
當然了,其中有一個不是那人的,畢竟又不能娶她,所以杜小燕在跟他這些年也沒閒著,又認識了個在派處所工作的老大哥。
要不怎麼說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呢,平日裡人緣維護的特彆好,朋友特彆的多,大隊長選擇不報案,又放了她一馬。
那五百塊錢她還沒來得及花,就原封不動的給大隊退回去了。
手腳不乾淨怎麼可能還在這個位置上待,就算是領導不追究,她自己也沒臉留在這了。
糧食站那人早就有了新歡,這舊愛他也是看出來了,就是個惹禍精,一再推脫沒法幫她換工作。
哎!你當杜小燕真是貞潔烈女啊,專靠你這棵大樹,人家回頭就去找了老大哥,憑借「腹子情深」的友誼,三天沒到就調去了信用社。
這個年代啊,信用社啊,人人羨慕的好單位呢,不枉她對老大哥一往情深來著,真給辦事啊。
剛進了信用社她倒是謹言慎行,嚴格約束自己來著,可剛剛站穩了腳跟,就把老大哥給踹了。
不是因為彆的,老大哥每次辦事都太凶,她跟信用社的領導攀上「關係」以後,就不想受這份罪了。
人的命,天注定,該是人家飛黃騰達誰也攔不住。
杜小燕憑借信用社領導的關係,從郊區一路過關斬將,不斷地往市裡調。
在這期間又認識了現在的丈夫趙子良,那也是一個花花腸子一大堆的狠人。
兩人真是天造之合,活該走到一起生活啊。
剛開始夫妻二人互相隱瞞了自己的黑曆史,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啊。
逐漸的互相都知道了彼此的過往,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好麼,大哥也彆說二哥,兩人都不是啥好東西。
尤其是結婚以後兩人各自都沒閒著,你說說你有幾個,我說說我有幾個。
比對方少一個都嫌虧的慌,所以夫妻二人跟特麼賽跑似的,你追我趕,誰都不服誰。
可你說兩人都這樣了還不離婚?
憑什麼呀!
遇著這樣一個合適的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嘛!
在家的時候該是夫妻恩愛,琴瑟相合絕對不會扯沒用的,到了外麵誰都不限製誰,你好我好大家好。
趙子良經常外出,給她可成全了,兩口子真正的實現了放飛自我,享受獨立自主生活。
人家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可下一句都忘了,女人變壞就有錢。
且不論蕩放的女人到底算不算是壞人,可她真的慢慢開始變得有錢了。
十九歲的杜小燕成為了郊縣信用社的會計,乾到二十一歲的時候成為了城裡信用社的會計,進步的速度相當快。
她曾經也想做個好人的,可天不遂人願啊,處處給她下絆子。
剛調到東四十條信用社沒多久就趕上了信用社大變動,裁員。
這個背景簡單的說一下,就是五幾年到六幾年這段時間城市化變革失敗了。
當初從
農村大量招錄進城的職工都得打回原籍,回老家種地去。
杜小燕本身就是鄉鎮戶口,怎麼裁員都不會裁她啊,所以財務室裁員裁到最後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一動沒動進了決賽圈,沒反應過來咋回事呢,吃雞了。
你說這事鬨的,她成為了信用社會計部門唯一留用的工作人員。
杜小燕既是出納,也是會計,她掌控整個財務職權,想要從公家「拿錢」,幾乎毫不費力。
同趙子良在一起以後,她整個人的消費觀念全都改變了。
還是處對象的時候趙子良帶著她逛大商場,看那些時尚麗人的穿著,給她講該如何打扮自己。
好家夥,這女人一旦打開了某個大門,敞開的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如果你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很簡單,給你的女朋友買一條蕾絲眼罩,辦事的時候給她戴上,你就全懂了。
杜小燕從丈夫趙子良這裡學到了新姿勢,便一發不可收拾。
越來越喜歡打扮自己不說,也越來越喜歡享受生活了。
買衣服、鞋子、收音機、自行車……這些都需要錢,而杜小燕的工資相對來說非常的微薄,根本負擔不起這些消費。
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著,少時偷針,大時偷金,她剛出道就敢偷一百的,你說現在她得有多大膽。
尤其是每一次都有好大哥幫她擺平這些事,她的膽子比天都大。
於是,她利用職務之便把手又伸到了不該伸的地方。
進入東四十條信用社工作不久,周圍的人突然感覺到杜小燕身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了解內情的人開始羨慕起她的工作。
而她也喜歡彆人羨慕的目光,一旦這種虛榮感上了癮,就真的難以自拔了。
不僅僅是給自己和趙子良的小家庭買,還要給父母兄弟買。
她們家本就在郊縣生活,結果兩年不到,老房翻新,家具家電一應俱全,家裡每個人一塊名牌手表,衣服鞋子就更不用說了。
就是李學武聽了她的話都覺得是天方夜譚,他爸李順剛上班那會五十多的工資都算是特彆牛逼的了。
這麼多年攢下啥了,還不就是一台縫紉機嘛,還得說李順經常背著藥箱子出私診呢。
可你看看杜小燕的生活,錦衣玉食,奢華富庶。
縫紉機、收音機、自行車,這是多少人家奢望的東西,杜小燕家全有。
每次回娘家,新鮮的魚蝦、甲魚,隻要想吃就買半簍子,根本不問價格。
皮蛋、海蜇皮、鹹肉、筍乾、蟶乾等等,這些可以長時間存放的食物,一買就是一筐。
普通人家想吃頓肉都難,他們家炒個青菜都要放大蝦。
水果自然更不缺了,一籃一籃地買,壞了就喂雞、喂豬。
每年兩口子都要去外地度假,遊山玩水,日子好不快活。
李學武和鄭富華都是第一次聽她說這個,目瞪口呆不至於,可在內心也是暗自嘖舌。
鄭富華家裡條件不清楚,李學武自問也是個有錢人,可他跟顧寧結婚大半年了,還從未享受過這種日子。
特麼的,這大半年白活了,比不上人家萬一啊。
杜小燕這會兒也發覺自己說多了,這會兒反應過來想要刹車已經來不及了。
從第一個問題開始,李學武的審訊工作就一點痕跡都沒有,好像兩個朋友坐在一起聊天似的。
主要還是杜小燕在說,李學武時不時的接上一兩句,讓她的供述一直都在正軌上。
這會兒她又不說話了,李學武隻能繼續引導她。
「你現在交代的
問題絕對不是加重你罪行的錯誤,反而是自我救贖的一種行為」
李學武語氣和緩地說道:「相關的當事人我們的同誌已經去請了,問題一點點的都會說清楚」。
「現在說說這麼多年你是如何躲避內部審計調查的吧」。
「我……」
杜小燕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即猶豫著問道:「韓路遙已經被你們抓了是吧?」
「你覺得呢?」
李學武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不會還有什麼僥幸心理吧?」
「沒必要的」
向允年接話道:「話都說到這了,其實這個案子我們隻剩下抓人了」
「你說一個我們抓一個,你不說,前麵抓的那些人也會咬出後麵的人來」。
「相應的,你現在主動供述是占優勢的,畢竟鄭局在,李處長也在,戴罪立功是可以減輕刑罰的,這你知道」。
「我……我害怕~」
杜小燕這會兒知道害怕了,捂著臉哭了起來。
李學武抬手示意了保密部乾事給她遞紙巾,現在嚇唬也好,哄著她也好,就是讓她儘快交代事實。
審訊是有周期的,一次不成,下一次對方就有所防備了。
她是女同誌,又是聯合辦案,他還是支援的身份,自然不能用他的小錘子快速讓她招供了。
沒辦法,隻能一步一步的來,能摳出多少算多少。
就像向允年說的那樣,她說一個人,這邊就抓一個。
該是紀監管的那就紀監帶著保密部的人去抓人,該是分局管的,就讓刑事組負責人去抓人。
因為這個案子辦的越來越大,紀監這邊已經在給他們騰地方了。
「沒關係的,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先說哪個都成」。
李學武的意思很明顯了,你要先說職務犯罪的可以,先說詐騙殺人的也行。
這兩個情況哪個都夠杜小燕一受的,這會兒她的壓力特彆的大。
眼淚是救不了她的,能救她的隻有坦白從寬。
其實她從信用社往外掏錢的手法很簡單,沒錢了就自己開支票,到銀行裡去取,支票存根也不入賬。
是個人都知道,這很容易被查出來。
可為啥在長達5年的時間裡,一次又一次的核查,杜小燕始終沒出事呢?
這就不得不提到她的那些好大哥了,尤其是信用社係統內部的好大哥,更是給力。
在信用社工作期間,杜小燕以來家裡請客喝酒為名義,結交了包括信用社係統在內的一大批基層乾部。
話都聊到這了,杜小燕也是敞開了說了,她想活命,所以就顧不得那些好大哥的命了。
從她參加工作開始盤點,所有跟她有過關係的,或者收過她好處的,一個不落,全都點了出來。
其中光是她們縣裡的就有三十多人,公社裡的三十多人,各公營、集體企業負責人四十多人。
這些人有的是從第一次負距離接觸開始,也有的是朋友介紹,更多的是業務往來,一次兩次的喝酒,逐漸走上了杜家座上賓的位置,成為了保護她們家的那張傘。
其中有七人或是位高權重,或是年輕英俊都被杜小燕發展成為了「親密愛人」。
按照她的說法,這不是不要臉,而是追求真正的愛情。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了解內情的人編了一首打油詩嘲諷道:
「龍井茶葉天水泡,貓兒胡子嘴上翹,吃喝玩樂真逍遙,最後奉賠睡一覺。」
杜小燕家裡常年累月乾部不斷,儼然成了鄉鎮裡的「乾部招待所」了。
正因為有著密密麻麻地關係網和保護她的傘,杜小燕舒舒服服、平平安安地瀟灑了近5年。
杜小燕從信用社裡掏出來的錢,除了供自己花銷之外,還用來拉攏上層關係。
許多人明明知道她有經濟問題,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查賬時,還給杜小燕通風報信,幫助其掩蓋罪證,讓她數次逃過查賬。
當然,為了報答這些乾部的「關照」,杜小燕也要做一下「自我犧牲」。
這對於她來說不算是什麼為難的事,從結婚後認識糧食站站長開始,她就懂得獲取權利福利所需要付出什麼。
她一直在說,三個記錄員一直在忙著記錄,寫完一張紙便遞給向允年審核查看,隨後送出門外去執行調查。
紀監辦案不會抓人,多是帶回來接受調查,不過杜小燕這會兒已經沒有必要胡亂攀咬其他人了。
她每說一個人名,都會提供證據所在,這些年為了自保,她可沒少留證據。
可以這麼說,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掏開這麼大的一個窟窿,絕對不是她一個人的功勞。
李學武在她供述的這些人裡聽到了好幾個熟悉的人名,萬萬沒想到係列。
眼瞅著案情重大,向允年先坐不住了,跟李學武和鄭富華通氣,說得去請示領導了。
再特麼這麼抓下去,他一個人絕對是頂不住了。
鄭富華的擔憂不比他的小,聽杜小燕說了這麼多的關係,那銀行詐騙案的牽扯也絕對小不了了。
最後是李學武主動開口,同杜小燕安慰了幾句,請她休息一會,喝點水,晚一點再開始。
杜小燕真是說痛快了,真是乾財務的好料子,所有涉案的人名、職務、關係,一個不落,一個不錯,全都對得上號。
更厲害的是什麼,她能清楚地記得利益輸送的具體形式和數額,在沒在一起睡過覺,睡過幾次,都是在哪,就差點給三人說一說具體的實施過程了。
因為讀者都是正人君子,李學武聽了也沒記下來,畢竟大家都不喜歡看這個。
杜小燕在離開前問了李學武一句,她會不會死。
李學武看了鄭富華一眼,隨即給記錄員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出去。
而保密部的同誌看得出他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站的遠了。
等杜小燕身前就剩他和鄭富華、向允年三人的時候,很是認真地解釋道:「這個案子是天大的罪名了,你一個人頂絕對活不了」。
「啊?!」
杜小燕心裡一慌,差點跌坐在地上,好在是李學武出手及時,一把攙扶住了她。
又給緊張的保密部乾事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要過來。
「現在我們先辦違紀的問題」
李學武慢慢開導她說道:「你所說的這些人情況屬實,證據屬實,對吧?」
「是!我保證!」
杜小燕認真地保證道:「所有關鍵證據都在我交代的位置,你們去拿,一看便知」。
「好,我也給你個保證」
李學武認真地講道:「隻要你交代的這些人情況屬實,他們的問題大過你,你的問題已經不是大問題了,懂嗎?」
「我懂!」
杜小燕這會兒已經慌了,李學武說的話已經影響了她的正常思維。
況且這話也沒錯,按照正常思維邏輯,兩個人在同一個案子裡,誰惹的豁子大誰最慘,不是嘛。
「我要檢舉揭發!」
她特彆激動,也是特彆主動地講道:「我要說明張淑琴死亡案件的事實」。
「這個不急」
李學武按住了她的肩膀,輕聲說道:「你先給我們鞏固戰果的時間,貪多嚼不爛,先把這些人的問題調查清楚,殺人案的事你好好理清思緒,寫下來,我們一會回來再問你,好吧?」
「李處長!」
杜小燕見李學武要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好像落水之人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一般。
「我是第一個主動交代的,也是揭發人……」
「我明白,我懂你的意思」
李學武聽明白杜小燕的意思了,她這會兒的思維邏輯已經崩潰了,再問下去容易出事。
就算是她都交代清楚了,可上了庭,精神狀態出問題,到時候全都白扯了。
所以李學武說要穩,既然違規違紀的案子已經露出來了,那就可著向允年他們辦。
給杜小燕留出緩和精神的空間,也給向允年向上請示的時間。
鄭富華明顯的已經急了,這會兒他也要出去布置和請示的,高震那邊可是等著他回複呢。
而且審訊暫時告一段落也好,正好吊著杜小燕,不讓她太過於放鬆,對於戴罪立功的執著不能鬆懈。
「我給你保證,我們一定是第一時間先詢問你,給你立功表現的機會」
李學武今天做的保證特彆的多:「你記住了,你所參與的案子,無論哪一個,必然是死局!」
他拉著杜小燕的袖子輕聲提醒道:「但在違規案件中你的表現特彆的好,我保證你死不了」。
「你好好想一想,在殺人案中誰才是主謀,誰才是凶手,誰是個高的,能幫你頂起這顆槍子的,你就活了,懂嗎?」
「我懂~我懂~」
杜小燕這會兒的精神狀態其實已經有些不對頭了,向允年也看出來了,在李學武做心理疏導的時候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李學武充分取得了杜小燕心中的信任,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明白就好,像你這樣的其實好好表現,再加上外麵又是這種形勢,嗯,不用我多說吧?」
他說什麼了?
其實什麼都沒說,可杜小燕心裡已經在把自己的後半生往好處想了。
人心都是這樣的,在出事的時候都會期盼著往好處想,尤其是有人給了你一束曙光,更是緊抓著不放手。
杜小燕是兩眼放光芒地看著李學武走出審訊室的,顧不得保密乾事給倒的茶水,接了紙筆便開始寫了起來。
她真怕門外那些人有交代的比她早,搶了她坦白從寬的路。
現在這個時候,也甭說什麼舊交情了,她要活命,就得有人給她堵槍眼去。
反正以前是她堵那些人的「槍眼」,現在輪到他們來還債了。
紀監一樓審訊室走廊,李學武剛出來,便發現各個審訊室門口站了人,都是帶著長槍的保衛乾事。
他們剛剛出來的這間也是一樣,看來紀監的領導已經知道案情的嚴重性了。
向允年出門打了聲招呼便跟著領導秘書往樓上去了。
鄭富華也沒跟李學武說什麼,找了值班室就去打電話了。
就剩下李學武自己,不知道該乾什麼了。
他隻負責審訊工作,還真沒察覺到自己這個時候成了閒人。
回去跟杜小燕聊聊?
這當然不行,且不說紀律,他一個人聽了可不管用,整不好容易背鍋。
所以便往大廳走,想要找個長椅坐下休息休息。
剛出了這邊的走廊,便見著自己的老朋友,北新橋派處所所長段又亭正愁眉苦臉唉聲歎氣地坐在長椅上。
「呦!段所!好久不見了!」
李學武故意大聲地打了招呼,隨即挑眉問道:「您這是來辦案的?」
「李處長!您就彆磕磣我了」
段又亭早就看見李學武從審訊室出來了,一同的還有鄭局,他就不信李學武不知道他的事。
「呦嗬,我還磕磣你了?」
李學武掏出香煙坐在了段又亭身邊,抖出一根煙自己叼了,剩下一支遞給了他。
段又亭瞅了瞅李學武手裡的煙,猶豫著還是拿了。
「唉~我也是萬萬沒想到,會有今天這個情況啊」。
「是嘛?我也正想說這個呢」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吐了煙霧說道:「我是萬萬沒想到,你濃眉大眼的老段也背叛組織了?!」
「哎~哎~沒那麼嚴重!」
段又亭趕緊製止了李學武的話頭,再說下去他得拉出去槍斃了。
「我就是當年沒受住誘惑,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嗬嗬~」
李學武冷笑一聲,道:「這會兒說人家誘惑你了,你怎麼不說說自己呢?」
「當時她才多大點,十七?」
「禽獸啊,十七你就敢鬨出人命來,你怎麼下得去手的呢?」
「你看看我,我也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我怎麼就能堅守本心,怎麼就能堅守讜性,怎麼就能做個好人呢?!」
「我錯了」
段又亭被李學武說的慚愧不如,老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我不如你,我文化素質低,犯了低級趣味的錯誤,走了背離組織的道路……」
「行了,你也真是個棒槌」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看著他說道:「知道人家怎麼評價你的嘛?」
「一個大公無私樂於助人,並且不圖回報,心地善良的好大哥」。
「這……」
段又亭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李學武,問道:「她……她是這麼評價我的?」
「你特麼不會以為這是好話吧?!」
李學武有些震驚於段又亭的舔狗屬性了,好賴話都聽不出來了是吧。
「我……我想想」
段又亭重新低下頭,抱著腦袋說道:「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有聯係了,那時候她還小,不懂事……」
「你可給我打住吧!」
李學武拍了拍段又亭的肩膀,道:「你確定你說的跟我剛剛認識的是同一個人?」
「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先前離過婚」。
「這是自然,我是乾什麼的!」
段又亭很是自信地說道:「你不要因為這件事懷疑我的工作能力,她跟我坦白過,她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姻」。
「這是真的!」
看著李學武滿眼震驚的表情,段又亭很是篤定地說道:「我確定她跟我說的都是真話」。
「那可不一定,但不幸是真的」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有些無語地說道:「不過不幸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前夫」。
「什麼?」
段又亭皺了皺眉頭,道:「她跟我說她前夫好賭好耍,家裡的錢都敗光了,回家還要打她」。
「那你一定是被她騙了」
李學武有些憐憫地看著段又亭,道:「她丈夫是個廚子,既不好賭,也不好耍,特彆本分的老實人」。
「兩人二八年華由家裡介紹結婚,她丈夫跟著師父在外邊做包席,她在家跟人鬼混上了」。
「你還不知道吧?」
李學武吐
出一口煙,說道:「她跟那人被廚子堵在屋裡,竟然還縱容那人打殘了丈夫的腿」。
「什麼?」
段又亭這會兒完全被李學武的話震驚到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李學武卻是沒搭理他的震驚,慢條斯理地說道:「彆告訴我,她們壓下這件事的時候是你幫的忙」。
「不是,不是我」
段又亭皺眉搖頭道:「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在蔬菜大隊上班了,那個時候她是單身的,我確定」。
「嗯,你確定的事情多了」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看著段又亭說道:「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怎麼說的?沒說她還有個情人呢吧?」
「這我哪知道去!」
段又亭這會兒真的是有些坐不住了,跳著腳地說道:「當時她給我說的不是這樣的啊!」
「跳!跳!你還冤枉了是吧?」
李學武看著他問道:「你告訴我,當時你結婚了沒有?」
「我……」
段又亭被他一句話給乾沒電了,再怎麼都說不出辯白的理由了。
「老段啊,咱們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不容易」
李學武語重心長地說道:「尤其是這個歲數了,家庭和睦,不能晚節不保啊」。
「你想想你這麼多年還在原地踏步的原因,有沒有跟組織說實話,做個老實人?」
「唉~」
他有些替段又亭惋惜道:「你是實打實的憑借成績走到今天的,就因為對自己的一時疏忽,放鬆了學習和要求,終究釀成了大錯」。
「我是真沒想到這一點」
段又亭苦惱地說道:「當初跟她在一起,也是她先主動來找我的,說是受過傷害,需要人安慰」。
「用著你了?」
李學武挑眉道:「她長的寒磣啊?缺男人啊,用得著找你這樣又老又醜的安慰心理啊?」
「你也不反思反思自己,她的主動都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你的這身衣服!」
「不」
段又亭皺眉搖頭道:「她並沒有找我辦過事,更沒給我找過麻煩」。
「唯一的一次工作調動,也是信用社正好有這方麵的招工需要,我隻是幫她做了了解和報名,其他的什麼都沒做」。
「況且」
段又亭又說道:「在那之後她的情況漸漸好轉,我們的關係也就斷了,沒再發生過什麼的」。
「嗯,沒給你惹麻煩算你撿著」
李學武吊著眼睛說道:「她沒告訴你,在跟你的那段時間懷過孕吧,可是流過你的孩子」。
「什麼?!」
段又亭再一次表現出了無比的震驚,這一段他可是全然不知道的啊。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大腿,語氣感慨地說道:「說你運氣好,是因為當時她還跟著糧食站那人搞在一起」
「真拿這個威脅你也禁不住兩方麵的調查,到時候麻煩的還是她自己」
「你自己好好想想」
李學武看著他說道:「如果當時她隻有你一個情人,用肚子裡的孩子逼著你離婚娶她,你怎麼辦?」
段又亭直接傻眼了,他印象裡的杜小燕可是溫柔賢惠的小妹妹想象,萬萬沒有這般惡毒的。
李學武看著他這幅德行,有些撇嘴道:「就你這點道行,我勸你還是踏踏實實的過好日子,少扯嚦哏唥」。
「你說說你,連特麼個鄉鎮上來的小姑娘都把你騙的暈頭轉向的,你還好意思跟我提你的專業素養!」
「就你這樣的,我隨便上街上找幾個蔓稍加指點,都能騙你個傾家蕩
產,妻離子散信不信?!」
「我……信」
段又亭低下頭,他是見識過李學武騙人的本事,要論玩心眼子,他一百個都抵不上李學武一個。
就看現在李學武的位置,再看他的位置,高下立判。
鄭富華打完電話從值班室裡出來,看見李學武和段又亭坐在這裡,便走了過來。
段又亭看見鄭富華過來,直接站起身,滿臉慚愧的立在那裡。
鄭富華沒搭理他,而是對著李學武說道:「高局指示,這個案子宜速戰速決,小心節外生枝」。
「我今晚可是還有工作的」
李學武立即說道:「我跟我們領導保證過,辦案不能耽誤了正經工作的」。
「這兒的工作不正經嗎?」
鄭富華瞪了李學武一眼,道:「你們領導有問題可以來找我,我要是擺不平他,就找市裡,找部裡!」
「嘚~嘚~嘚~我惹不起你們~」
李學武無語地擺了擺手,道:「我們廠的外商客人來了,今晚是歡迎晚宴,我是主要負責人,放鴿子還給領導臉色看,你倒不如弄死我得了」。
「這些我都不管,你有事可以給高局打電話」
鄭富華打量了低頭站在那裡的段又亭,複又說道:「我相信高局一定會幫你向部裡請假的」。
「抬起頭來」
說完李學武,他又對著段又亭發起了火,訓斥道:「什麼樣子,驕傲自大,肆意妄為,你有把組織放在心上嘛!」
李學武看他訓斥段又亭,自己在這就不方便了。
雖然剛才他也是在訓老段,可卻是以朋友和兄弟的語氣。
鄭富華是領導,再加上段又亭的問題不大,杜小燕也說了,去信用社是通過了他,可沒借什麼力。
段又亭老是以父親的角度督促她走正道,她都走慣了歪門邪道,怎麼會喜歡段又亭呢。
他們的關係都不正,走個屁的正道。
鄭富華還能訓斥他,就說明他還有挽救的餘地,就說明在男女關係上的這點錯誤是可以處理的。
畢竟都是六七年以前的事了,再加上沒有造成什麼損失,背個處分啥的基本上沒啥事。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了門口方向便出門去了。
「魏巍」
在門口,李學武叫住了拄著拐杖費力上台階的魏巍。
魏巍也看見了他,眼底有幾分意外和錯愕,隨即便是一片釋然。
「領導好,沒想到您也在這」。
「我一直在等你」
李學武抿了抿嘴,看著微笑的魏巍也是笑了笑,道:「我來幫你」。
說著話走下台階攙扶了他的胳膊,道:「是誰去接的你?」
「他們說是分局的,是……」
魏巍有些遲疑地問道:「是杜小燕出事了對吧?」
「你還記得她」
李學武輕聲說了一句,攙扶著他進了門,指了大廳的角落,道:「走,先坐下休息一下」。
「謝謝領導」
魏巍輕輕抽出了李學武手中的胳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已經習慣了堅強,或者叫不得不堅強。
也許是知道他來乾什麼,師父給他穿上了一套乾淨衣服,洗了臉,收拾的很是利索。
李學武沒有勉強,帶著他到靠牆的長椅上坐下。
大廳裡已經沒了段又亭和鄭富華的身影,畢竟不是很忙光彩的事,要處理也是私下裡解決。
段又亭的問題必然是要經過紀監的,可如果能拿回分局那邊處理,對於段又亭和分局來說
,無疑是個好事。
這個案子太大了,任何人牽扯其中都要罪加一等。
就算是段又亭沒造成什麼損失,也會收到很嚴重的牽連。
鄭富華在保段又亭,也是在保分局的麵子。
當然了,紀監是從分局手裡拿的案子,向允年勢必要給這個麵子的。
一個派處所的所長還不值得他跟鄭富華較真的,他懂這裡麵的關係。
今天李學武來這邊幫忙,很大程度上是看在鄭富華的麵子上,包括促成保密部同他們合作。
李學武跟段又亭在大廳裡聊的那一會兒,也充分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段又亭,可以救,也能救。
「魏巍,怎麼沒聽你說起過這件事?」
李學武目光掃過他的腿,最終落在了對方的臉上,道:「咱們認識有一段時間了吧」。
「是」
魏巍這麼多年習慣的不僅僅是堅強,還有沉默。
猶豫了好一會,這才開口說道:「怕給您添麻煩,能有今天的生活我已經很滿意了」。
「人家都想找我辦點事的」
李學武笑著打量著魏巍,道:「你們卻躲著我,怕給我惹麻煩」。
「挺不好意思的」
魏巍低下頭,說道:「都多少年了,我都快要忘記她,忘記這件事了」。
「嗯,我相信你」
李學武緩緩地點了點頭,道:「你是一個堅強的人,從苦難中走出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更難得的是擁有這個心態」。
「杜小燕提到你的時候有講過你的善良,說你是她錯過的良緣」。
「提這些還做啥」
魏巍沒在意地笑了笑,說道:「都過去了,我這條腿也不能再站起來了不是?」
「嗯,確實是這樣的」
李學武看著他眼底的倔強,這是堅強的後遺症,保留著對生活,對杜小燕最後的怨恨。
他倒是沒想過要幫杜小燕解釋什麼,更沒想著讓魏巍原諒杜小燕,他隻是嘗試讓他原諒他自己,放過他自己。
生活給他的苦難已經夠深刻的了,再緊抓著不放,隻會讓苦難深入骨髓。
惡有惡報,杜小燕終究是要為自己的肆意妄為付出代價的。
他確實有給杜小燕承諾過,但你想吧,他為啥清退了那些人,又隻當著向允年和鄭富華的麵承諾?
嘴強王者姬衛東說過一句話:他乾過的最傻嗶的一件事就是相信了李學武,所以傻嗶才會信李學武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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