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乾啥去?”
“回辦公室唄,乾啥去?”
李學武斜楞徐斯年一眼,問道:“咋地,你那兒又有好茶葉了?”
“有、有、有”
徐斯年真怕李學武就這麼走了,拉著他往自己辦公室走。
一邊走著,還一邊忙不迭地說道:“剛買的西湖龍井,走,嘗嘗鮮!”
聽見這個李學武一個立定邊站住了,扯開徐斯年拉著自己的手道:“綠茶啊?不喝不喝!”
李學武轉頭就往樓下走,邊走邊說道:“我綠茶過敏”。
“窩草!”
徐斯年見李學武真要跑,趕緊上前攔住了,低聲道:“你特麼是真糊塗啊,還是跟我裝糊塗?”
“噢?”
李學武歪了歪腦袋問道:“那伱是希望我真糊塗啊,還是假糊塗??”
“我希望你彆玩我了!”
徐斯年推了李學武一下,道:“趕緊的吧,那幾位一定都等著你呢,再抻著可沒法談了”。
說著話點了點李學武的手包道:“這玩意兒威懾還成,真拿出來就完蛋了”。
“誰告訴你我就真沒有證據和證詞的?”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徐斯年一眼,隨後用手包拍了拍徐斯年的胳膊道:“看在哥們的麵子上,我就不追究你知情不報的罪名了”。
說完也不顧徐斯年的阻攔,直接下了樓,他管誰等著他呢,神神秘秘的,有話不會直說嘛?
李學武下樓的時候還跟其他幾位部門負責人遇見,大家也都是用善意的笑容看著李學武打著招呼。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李學武今天沒有為自己說過一句話,句句都說在了眾人的心坎上。
他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核查會出現什麼問題,更知道打破現在的預算使用製度會產生什麼樣的問題。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穩定,這不是廠長要求的,而是這些管理者自發的認定的真理。
沒有人比他們這些基層乾部更懂得穩定了,隻看現在的廣播、報紙等新聞載體刊發的文章吧,觸目驚心、膽戰心驚。
能特麼當乾部的,有幾個不是知識分子的,更有很多都是高級知識分子。
就真要鬨起來,誰特麼管誰啊?
反正大家現在都不願意出現波折,更不願意出現亂象,也許隻有想要渾水摸魚、想要正治投機的人才會希望亂起來吧。
李學武回到保衛樓的時候正見著韓雅婷從走廊裡出來,見著李學武進來便打了招呼。
“處長,會開完了?”
“有點過了~”
李學武微笑著點了點韓雅婷,隨後便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說道:“後麵的那一巴掌打的太狠了”。
“您還怕這個?”
韓雅婷倒是笑了笑,沒在意地跟著李學武上了樓梯,嘴裡問道:“您這不是要走吧?審訊結果一會就能出來”。
“出來了就出來了唄”
李學武笑問道:“他一時不招供,我還得一直等著他?沒必要,按照程序走,如果他真的說了什麼,那就直接彙報給薛書記”。
這一次李學武就要殺雞儆猴,彆老虎不發威都當自己是哈嘍尅ti!
韓雅婷跟著李學武進了辦公室,看了一眼桌旁的龍骨,這才走到了辦公桌前麵坐了。
“根據肖力同交代,小車班的其他司機也有這種情況,隻是他沒有證據”
“另,他知道的,鄧之望應該收了四個人送的禮,都跟建築有關係,都是張誌傑代收的”。
“嗯~”
李學武搓了搓下巴,點頭道:“小車班司機那邊不能捕風捉影,但也不能置之不理,挨個人帶回來做筆錄”
“另外,張誌傑這個”
李學武交代道:“今天你就負責撬開他的嘴,一旦有了確切消息,隨時給薛書記打電話,記得做好保衛工作”。
“明白”
韓雅婷的正治素養是很足的,這跟她的家庭有很大的關係。
再有,這姑娘的學習能力也強,在保衛科乾的越來越好了。
“處長,得跟您說個事”
韓雅婷商量道:“樊華和任安正商量著結婚的事兒呢,您看這……他們兩個應該怎麼安排?”
“哦?是嘛,這是好事”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問道:“日子定在什麼時候了?”
“可能得是十月一了”
韓雅婷笑著道:“他們兩個都不好意思來跟您說,想托我幫他們問問您有什麼安排”。
“嗬嗬,十月一呢,不急”
李學武往後靠坐在了椅子上,笑問道:“他們兩個誰打算調離保衛科?”
“是任安”
韓雅婷笑道:“任安說他沒有樊華的那種魄力,更沒有樊華的那種聰明勁兒,就想問問您呢”。
“嗯,知道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隨後看向了韓雅婷,問道:“人家的喜事都要定日子了,你跟姬衛東的事情怎麼樣了?”
“我們……我們還就那樣唄~”
韓雅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卻是沒說出個具體的來。
李學武吊了吊眼睛,問道:“是這小子不願意好好處?”
“沒事,你告訴我”
李學武笑著道:“我打他絕對沒問題的,練不過我”。
“沒有~”
韓雅婷理了理耳邊的頭發,紅著臉說道:“挺好的,就是總見不著麵”。
“嗯,這倒是個問題”
李學武舔了舔下嘴唇,思考了一下,道:“這我還真一時想不出什麼法子來,這小子的工作情況你也清楚,這個月打鋼城見那一麵,到現在都沒見著人影呢”。
“是,我也跟他見的不多,都是電話聯係”
韓雅婷有些氣苦,道:“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他相處了,有這人跟沒這個人沒什麼兩樣”。
“嗬嗬嗬,回頭兒我跟他談談”
李學武輕笑著允諾道:“我這個媒人不白叫,絕對給你把這個問題解決掉”。
“那我可真謝謝您了”
韓雅婷站起身敬了一個禮便笑著離開了,李學武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韓雅婷給樊華那一對兒問卦是假,怕給自己算卦才是真。
不過他這月老也得真辦事,無論是工作上的關係,還是私下裡相交,韓雅婷這人屬實還是不錯的。
現在李學武手底下得用的也就這麼三、四個,樊華倒是可以好好培養培養,那也是個機靈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招待所食堂可熱鬨,外地單位來考察學習的,廠裡職工親戚的,再加上他們這些乾部,好熱鬨。
李學武進屋的時候乾部們都準備開飯了,他是因為跟沙器之多忙了一會文件,這才耽誤了。
“謔~李處,來晚了啊,坐我這!”
讜組部的部長韋再可對著李學武招了招手,示意他旁邊還有位置。
李學武跟這位老哥不算熟悉,但可以熟悉熟悉。
讜組部也是歸穀維潔管,正兒八經的厲害部門,正管乾部的。
“咋了?韋部的司機也有事?”
“哈哈哈!”
見李學武鬨笑話,韋再可點了點李學武笑道:“你這人可不厚道,我剛才可想著你來著”。
“是嘛!嗨!嚇我一跳!”
李學武挑著眉毛看了一眼同桌的幾人,道:“我還當是有事兒了,找我求情的呢~”
“美的你吧!”
韋再可笑了笑,指了幾人道:“你當所有處級乾部都有專車啊?你李處不也是占著便宜賣乖啊?!哈哈~”
“嗬嗬,那就祝願各位早日坐上專車”
李學武笑著嘰咕嘰咕眼睛,隨後補充道:“同時管好了司機~”
“哈哈哈哈~”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麵上都笑了起來,可內心卻是蹦蹦作響。
實錘了!這小子手裡還真有料!
尤其是上午有幾個司機被從司機班帶走了,李學武當時在會場上說的話還真算數。
你財務處不是要查賬嘛,現在你不查都不行了,必須查。
可以從保衛處查起,但保衛處也會“幫”著財務處查工程處的。
工程處的都不算,要查就查小車班,查徐斯年手底下那些無法無天管不了的小車司機們。
既然景玉農想玩這個,那李學武就逼著她玩,不玩都不行。
查賬得罪人的又不是他,今天李學武的話說到做到。
中午出來吃飯前都沒見著財務處的來,剛才進來的時候財務處處長呂源深老躲著他目光。
彆著急,你不來查就說明我這的問題解釋不清楚了,必須來給我證明我這兒沒問題。
既然要查,那就得處罰,等韓雅婷那邊的審訊結果交到紀監,李學武就想看看軋鋼廠這些人的嘴臉都是咋樣的。
倒是他一發狠,中午這頓飯吃得格外的香,這些老家夥歲數是大了點,但馬屁拍的真舒服。
可能是李學武沒有被徐斯年請過去,也可能是看到李學武動了真格的,小車班很多司機都被請去保衛科做筆錄。
中午過後很多領導都不露麵了,更沒有人來找李學武談工作了。
倒是在李學武將要去治安大隊值班的時候,楊元鬆打來了電話,請他去辦公室談話。
這個時候李學武有兩種選擇,要麼就是硬頂到底,要麼就是去跟書記談話。
李學武是保衛處的處長,但不是保衛處,保衛處必須保持純潔的思想,嚴肅的作風。
但保衛處處長,必須是一個懂正治,顧大局的人,所以放下電話後,李學武跟沙器之說去治安大隊的行動暫緩,先去談話。
廠長楊鳳山在上午的會後其實有暗示徐斯年和李學武去辦公室,但李學武不想跟他談。
徐斯年回去後也一定會跟楊鳳山彙報他的態度,包括正在楊鳳山辦公室等著的眾人都會知道李學武的態度。
那麼一定是會尋求更佳的解決辦法,以及更合適的人出麵跟李學武來談。
李學武上午沒有去廠長辦公室的一個原因就是他不會同時麵對多個對手,更不會把自己置於廠辦公會的對立麵。
做事情,乾工作,永遠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對事不對人。
李學武在會議上反對的是那份方案裡針對他,包括一些不公平的待遇和條款,而不是針對景玉農和楊鳳山。
會議中途抓人,就是給他們一個提醒,昨天的會議通知就已經觸碰他的底線了,今天的會議更是拿他當墊腳石。
所以才會出現僵持的局麵,事實上這場會議也真的是讓楊鳳山等人下不來台了。
李學武都不用去打聽,廠機關裡一定是在討論上午的會議,畢竟這次的會議瓜太多了。
如果一個方案能惹得幾位部門負責人明確反對,一位副書記質疑,那就說明這份方案是有問題的。
尤其是當方案的內容傳出來以後,更是在廠辦公區引起了更加激烈的討論。
李學武就是在這種議論聲中進了主辦公樓,進了楊元鬆的辦公室。
“書記”
“來”
李學武進門的時候楊元鬆正在沏茶,正好兩杯。
招手示意李學武到沙發那邊坐,楊元鬆親自把茶杯端到了李學武的手上。
“弱冠之年,成家立業,實屬難得啊”
楊元鬆看著李學武很是感慨地說道:“尤其是你一貫成熟的表現,紮實的工作作風,更是在年輕乾部隊伍裡獨樹一幟”。
“您這不是在說反話吧?嗬嗬~”
李學武一邊跟著楊元鬆坐下,一邊放下了手裡的茶杯,嘴上卻是不讓份兒地回了一句。
輕笑過後,李學武卻是坦然地說道:“如果說獨樹一幟,那必然是在工作中有不一樣的表現了,這都是領導給機會嘛”。
楊元鬆很有包容性地看著李學武反諷過來,尤其是最後一句,就差報身份證了。
“有能力必然有個性,鋒芒畢露和勇於擔當其實也隻是很含糊的界限”
楊元鬆微笑著評價了李學武,李學武卻是沒有放鬆警惕,先揚後抑這招他也經常用。
不過書記好像並沒有急於開展上午會議相關內容的談話,而是談起了李學武的工作和生活,就好像真的是組織關心談話一般。
他不急李學武就更不急了,要說起工作來,那李學武可有的彙報了。
保衛處組織建設、讜務工作,雙預案的革新紮實推進、安全生產的重點檢查……
從實際工作,到思想建設,從多部門溝通,講到了個人生活。
尤其是在談及個人生活的時候,李學武滿臉無奈和寵溺的表情講了自己閨女淘氣的事。
李學武臉上的表情做不得假,對閨女的喜愛和寬容也讓楊元鬆的臉上保持著笑容。
楊元鬆也有閨女,還有兩個,當李學武講到李姝的時候,楊元鬆也分享了對閨女的教育,以及現在跟孩子們的感情。
談及此處,楊元鬆也是頗為感慨地說道:“都說兒大不由娘,其實對於做父親的來說,這種無奈更甚”。
說著話打量了幾眼李學武,笑道:“你父親和母親對於你這半年來的表現也應該是滿意的吧,我是有看到他們眼中的自豪與驕傲的”。
“慚愧的很”
李學武無奈地笑道:“我是家裡最不成器的孩子,得到了更多的關心,卻也叫父母操碎了心”。
“都一樣”
楊元鬆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點點頭,說道:“做父母如此,做領導乾部亦是如此”。
說著話點了點李學武問道:“你現在是部門負責人了,保衛處的大事小情、婚喪嫁娶不找你彙報嗎?”
這句話問完,見李學武點頭,楊元鬆繼續道:“還是的!這就是責任,咱們上有老下有小,當領導乾部不也是嘛,上有上級,下有下級”。
“要說操心啊,還就是你這樣的“孩子”,有能力有思想,敢闖敢拚,但也容易犯錯誤,惹豁子”
楊元鬆靠坐在沙發上,疊著腿,手裡夾著的香煙泛起絲線般的煙霧,好像他的語氣那般綿軟無力,卻又持續不斷。
“你也為人父母了,也都知道這當父母的有多難,有時候我們也在想,這淘氣的孩子更容易有出息,你不也是如此嘛”
“所以呀!”
楊元鬆點了點李學武說道:“鳳山同誌回去也說了,你沒有錯,敢於講真話、動真章、潑冷水的乾部不應該受到批評,軋鋼廠現在需要這樣的乾部,未來也同樣需要”。
李學武麵無表情地聽著書記引出今天的主題,對於他話中所講的內容並不關心,因為楊元鬆說的再多,再有感情,也是為了今天談話的目的而準備的。
無論今天楊元鬆要談什麼,李學武都沒有消極對待的意思,但是本身該有的態度他是不會妥協的。
做工作不能沒有核心思想,更不能沒有主觀意識,提線木偶是不會犯錯,但也得不到尊重。
“但是呢,我說還是要批評的”
楊元鬆看著李學武說道:“無論你今天在會議上的表現都是為了什麼,但拍桌子、搞對立都是不應該的,是領導乾部一種無能的表現”。
說到這裡的時候,楊元鬆的語氣和表情都是很嚴肅認真的,現在他所講出的話是代表組織跟李學武談,跟李學武講,由不得李學武不認真對待。
“她景玉農拍桌子耍威風你就要跟她對著拍嗎?她在會上喊著查這個問那個你就要站住出來把她頂回去嗎?你有沒有想過我和廠長都還在那呢,容不得我們說一句嗎?”
楊元鬆點了點煙頭,講道:“我看呐,你對於今天的會議是很有情緒的,也是有所“準備”的,更是對於廠裡對於你個人的安排有意見的”。
“我並沒有什麼意見”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抬了抬眉頭,道:“您對我今天會議表現的批評我都接受,在反駁某些領導意見的時候表現激動了”。
“但是!”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我並不認為今天的會議就是一次成熟的會議,會議所討論的方案也並不成熟,其中針對我個人的安排也並沒有走正規的組織程序,甚至連一次組織談話都沒有”。
看著楊元鬆又點了一支煙,沉默地聽著自己的話,李學武也是沒有抻著,夾著煙的手指點了點沙發扶手道:“我不相信廠裡沒有找我談話的時間,更不相信這份議題沒有給部門負責人通報征求意見的時間,他們是要搞什麼?專權還是霸權?”
楊元鬆見李學武話說的很凶,聽在耳朵裡也是為難的很。
如果單純的把今天的會議從頭捋到尾,誰對誰錯,還真不好說的清。
但今天找李學武來談話,不是為了打官司,更不是為了斷案,他是要解決矛盾的。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更能體會到你的感受”
楊元鬆點了點頭,眉頭皺的很深他也在想,該如何跟李學武把這個問題解決開。
“我相信你是知道的,鳳山同誌幾人包括我在內,會後是在他的辦公室等著你的,就是想跟你解釋這個問題”。
“當然了,徐主任說沒找到你,你也沒去成”
楊元鬆使勁兒抽了一口煙,看著李學武講道:“雖然你沒有去,但玉農同誌還是跟我們做了自我批評和檢討,會就今天的會議問題做書麵解釋”。
李學武的眼皮耷拉著,他對於景玉農如何沒有興趣,現在是楊鳳山要不要下場的問題。
今天的會議不簡單是研究聯合企業這個問題,還有軋鋼廠當前的發展路線問題。
整肅財政紀律就是要抓項目管理權限,抓住了項目管理就是抓人的管理權,清退和收緊人事主要是左右當前軋鋼廠的矛盾和利益,進而影響當前的思想方向。
景玉農怎麼鬨,怎麼做,都是在做具體的事情,是在扛大旗,是在炸魚。
而李學武就是不能讓這種矛盾更加的激化,更不能讓景玉農將保衛處,將他的脖子掐住。
保衛處所有的工作基礎都是來源於實際工作,而這些工作的基礎和成績均是來源於強有力的資金支持。
軋鋼廠對於保衛處的預算撥款是很少的,隻能夠勉強維持運行。
但李學武想要做出成績,又要搞訓練,又要搞關係,沒有錢寸步難行。
他當然有錢,也有項目,但那是他自己的,軋鋼廠的工作,必須軋鋼廠裡產生錢和效益。
李學武牢牢把握的一個原則就是,不拿單位一分錢,單位也不能拿他一分錢。
公私分明是一個人做好工作的前提。
李學武在軋鋼廠的成績和在治安大隊的成績是沒有金錢關係的,治安大隊在軋鋼廠保衛處買車也是得給錢的。
所以李學武不怕景玉農所說的財務調查,更不怕任何人來查保衛處的賬。
反而李學武要逼著她來查,就是要在未來一段時間,把保衛處放置於一個獨立的位置,讓所有人都知道,保衛處有錢,但都用在正地方了。
做事也分怎麼做,出發點和目的都是正確的,過程雖然用了非常規的手段,但隻要不涉及到私利,就沒有人能站在任何製高點上攻擊他。
楊鳳山難道不想查保衛處的賬嗎?楊元鬆難道就不想過問保衛處的管理和人事嗎?
包括其他領導都想插手保衛處的管理,保衛處真就是開放的,但也是團結的。
不是李學武不讓他們插手,而是保衛處所有人不讓他們插手。
因為是副處長,所以一直都沒有讜委身份的李學武很受製約,至少在人事和正治上,都時時刻刻聽著,不能說。
但他聽著話,下麵的人就隻聽他的了,保衛處現在主要開辦公會。
賬目、管理、人事沒有問題,還出成績,時不時的還給來個驚喜,這保衛處誰敢招惹。
這一次景玉農也是不想直接跟李學武對立的,從她急於通過表決就知道,能躲過李學武的糾纏是最好的,甚至是給了李學武一個副主任的位置。
就按楊鳳山在會上所說,副廠長是主任,副處長是副主任很屈得慌嗎?
如果不是保衛科來抓人,打亂了表決,更是將設計處和生產管理處逼了出來,她是不會歇斯底裡的。
從她衝動的那一刻起,上午的會議就走向了偏激,而包括她自己在內,所有人都知道要壞事兒。
景玉農就不後悔嗎?
如果不後悔就不會去楊鳳山的辦公室做檢討和批評了,事情如果不能挽回,她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儘快調離。
不然軋鋼廠就是她正治生涯的墳墓,再沒有威信支撐她做管理工作。
事情有幾個極端,一個便是今天議題被質疑的部分,另一個就是李學武所代表的團體對於這份方案的反對意見,最後就是沒有舉手的三人了。
穀維潔明確提出了質疑,薛直夫沒開口,但也沒有舉手,李懷德更是裝睡,表達了明確的態度。
其實要說冤枉的,工會一把手熊本成還因為舉手挨了李學武一頓罵呢,會後更是回到工會便開始了困難工人的調查工作。
他隻覺得自己倒黴,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該做彌補工作的就要做到位,他知道自己是沒有跟李學武等人談條件的資本的。
工會,說來很大,但在軋鋼廠這種工廠,是要被壓製的。
倒不是說工人的地位受壓製,而是這種超萬人的單位,工會的權利是被削弱的。
沒有人比組織更了解工人的力量了。
所以今天的會議沒有贏家,楊鳳山試探性的動作被打斷了,景玉農掌權的心態被破壞了,李懷德的行動被迫要提前了。
而李學武,因為不得不下場,卻是將自己提前置於燈光下麵了。
楊元鬆的算盤倒是成功了,軋鋼廠還是軋鋼廠,還是在他的掌控之中,還是沒有出現一家獨大的情況。
但李學武知道,平衡就意味著爭鬥不斷,李懷德的多次失敗就更加刺激他的野心和心態。
一點點火星就能要了人命,那再刮一場大風呢?
“關於方案的問題,我還是建議再等一等”
楊元鬆看著李學武說道:“你自己也說了,廠長也說了,玉農同誌也承認了,這份方案是有問題的,會再修改的,會再征求大家意見的”。
“至於具體的工作嘛”
楊元鬆抽了一口煙,遲疑了一下,道:“我還是建議多一份包容和理解,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份能力和魄力,你李學武隻有一個,而軋鋼廠的工作千千萬,我們總不能把你劈成好多瓣來用不是!”
“嗬嗬,蒙您錯愛了,我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
李學武輕笑道:“我從沒有指責和反對其他人的工作內容,但這是有一個原則的,那就是其他人也不能指責我,或者踩壓我”。
說著話還意有所指地提道:“能力不能力的我不說,但我工作之外的事情可沒少幫彆人的忙,不求謝不求恩的,要是被反咬了一口,那我可就要掏槍發火了”。
“你看,又要犯渾不是?!”
楊元鬆苦笑著點了點李學武,道:“誰踩壓你了?誰指責你了?你做的事我們都看著,你講貢獻,那廠裡就沒有給你應有的待遇嘛?”
“好啦!”
在點出李學武現在身份和位置的同時,楊元鬆也是提醒李學武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殺人不過頭點地嘛,你還能真的拎著槍去斃了她呀?”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點了點頭,道:“我這人願意講道理,既然廠裡說會有解釋,那我就跟大家一樣等著解釋”。
說完便在煙灰缸裡掐滅了煙頭,道:“至於籌備辦的工作嘛,您也知道我有多忙,實在是走不開,就請您幫我回絕了吧”。
“唉~~~”
楊元鬆知道,自己沒有給出李學武想要的答案,李學武也就沒有給出他想要的答案,更沒有給出楊鳳山等著的答案。
文件下發以來,外界的形勢一天一個樣,如烈火烹油,日漸緊張。
李學武在做事,楊元鬆也在做事,隻不過楊元鬆要做的,比李學武要做的更多,更難。
地震過後,軋鋼廠困難職工期盼解決的住房問題,工人子弟的用工招工問題,軋鋼廠內部的發展問題,以及日益增長的對於物質的需求問題。
下發的文件要求辦中小型工廠難道上麵不知道這是一種資源浪費嗎?
怎麼可能不知道,但當前的生產力問題就是沒有得到解決,正常渠道的生產是供應不上需求的,那就隻能自力更生艱苦奮鬥了。
可現在要說聯合企業,卻也是一個死結,景玉農前麵搞了一個合作方案,就是今天會議的大部分內容。
可在水果羊毛銷售問題上搞了個大烏龍,現在羊毛的壓力沒有了,資金的壓力也沒有了,景玉農的這份方案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了。
但需求和供應是成比例的,景玉農沒有辦法協調開這些工廠,更連不上線,就隻能退而求其次,以軋鋼廠現有的工廠為基礎,進行優化改革。
但這麼做,無非是新瓶裝舊酒,玩的也是打馬虎眼的招數。
不僅將分廠的職工閒置了,還將當前的產能清零倒退了,隻怕她的工作還沒做完就要等來抵製了。
李學武說的等結果,並不是在等楊鳳山等人給出方案的解決結果,而是在等這件事的發酵所帶來的結果。
無奈送走李學武後,楊元鬆也是就直接把電話打給了楊鳳山,簡單說了約談的結果。
楊鳳山是有些遺憾的,李學武並沒有打消案件追查的想法的,更沒有給出關於鄧之望的調查意見。
最後,他也沒有等到李學武同意加入籌備辦公室的回複。
楊鳳山在放下書記的電話後,隻是神情落寞了些,看向徐斯年問道:“你確定那份證詞裡有咱們廠小車班司機的犯罪情況?”
“廠長,我也就隻看了幾眼,哪能都看全啊”
徐斯年苦笑道:“但他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兒拍桌子,就不怕來硬的,鄧副廠長的臉色您也看見了”。
說著話,徐斯年給廠長的茶杯裡續了熱水,嘴裡更是解釋道:“他這人您還是清楚的,臉酸的很,我哄著都急眼,硬拉他差點動了手”。
楊鳳山看了徐斯年一眼,對於他的後半句話深表懷疑。
就他?
這樣的怕不是得來二十個,不然都不夠李學武打的。
前幾個月保衛科搞訓練,他從外麵坐車回來,可是親眼見著李學武光著膀子一身肌肉塊子在訓練場一個人打五六個護衛隊的隊員。
那護衛隊員都是什麼戰力他還是清楚的,隻看救災和應急表演的時候,徒手攀爬四層樓的樣子他現在還記得。
一個護衛隊員打三個徐斯年不成問題吧,換算下來,李學武一個人怎麼也得能打二十個。
李學武卻是不知道廠長這麼高看他,他確實在訓練場一個人挑五六個人來著,但那就是極限了。
都是人,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誰不懂,一個人打二十個?
得都是棒梗那樣的才行!
不過楊鳳山想到這個,也是困頓於李學武的脾氣,想到了他的武夫作風。
但很顯然,越想他就越矛盾的,今天的會議李懷德是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為什麼就連後勤處的張國祁都沒開口反對,李學武卻是跳了出來。
難道就是因為跟夏中全和鄺玉生的關係好?有緊密的利益關係?
都不是~
楊鳳山靠坐在了椅子上,看著窗外的陰雲密布,中午時分下了一陣急雨,也就十多分鐘。
但很顯然,這場雨還沒有過去,還要再下。
“你說……”
楊鳳山眯著眼睛,好像自言自語似的叨咕道:“調他去讜組部怎麼樣?”
徐斯年看了看廠長,心裡直喊饒命,這種話題是他能討論的嗎?
要真是今天說錯了話,再把話傳到李學武的耳朵了,那他還不得被李學武整死。
“廠長,穀副書記能願意嘛?”
徐斯年說著,還將手裡的筆記本打開了,好像真的隨時要準備記錄廠長的命令一般,但嘴上卻是說道:“讜組部的韋部長可是今年新調整的,讜組部也是大處室啊,您不會想讓他去接團|委吧?可過了級彆了”。
“嗯~是不大合適”
楊鳳山眯著眼睛繼續遲疑了一會兒,轉頭看向了徐斯年,問道:“那你有沒有興趣去讜組部?”
“……!!!”
徐斯年大驚,就連眼睛都瞪大了起來。
不是!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產生問題的人是嘛!?
那解決不了這個人就準備解決了看熱鬨的人是嘛?然後給那個人騰地方?
我特麼招誰惹誰了!
“這……我是服從組織意見的,可是……”
徐斯年遲疑了半天,這才開口道:“即便是安排李學武來廠辦,他也不一定願意挪地方的,他是有一線身份的”。
這卻是拿李學武另外一份工作來說事兒了,要真是調整李學武來了廠辦,那分局有事,難道要找軋鋼廠辦公室主任來指揮戰鬥嗎?
“嗬嗬,還真難辦”
楊鳳山想到這也是不由的輕笑了起來,站起身微微搖了搖頭,一邊往窗邊走,一邊說道:“唉~都說做管理就是管人事,隻要把人事關係處理得當,那事情就自然做得好了,可不一定就是真的啊”。
徐斯年看著走到窗邊站定,正在往外麵望去的廠長也是有些犯嘀咕。
這句話確實是沒錯的,錯的是廠長沒有這麼做,或者說是沒有做到位啊。
李學武要什麼不給什麼,反而要換著法的整人,這不是找倒黴,找乾架呢嘛。
但徐斯年現在不敢提意見了,隻因為自己的一些表現,剛才廠長已經表達了對他的不滿意了。
當然了,調他走,去讜組部可能就是說說,但這種說說如果不重視就有可能成為現實。
畢竟廠長在書記那邊說話也是好使的,剛才他所提到的穀維潔在廠長這邊其實阻力不大。
包括今天會議上穀維潔的發問和質疑,配合李學武的發飆和責難,其實楊鳳山都沒有緊張。
楊鳳山緊張的是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懷德,咬人的狗不叫。
李學武今天的發聲也是被景玉農逼的,但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楊鳳山在幾次利用李學武之後都沒有給出應有的回複和報酬,這才引起了李學武情緒上的反彈。
尤其是這一次,沒有提前通知便把他放在了籌備辦副主任的位置上,更有了逼迫和施舍的意思。
兔子逼急了都咬人,更何況是一隻老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