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英這會兒看懂了李學武的眼神,笑著背手對著門外的沙器之示意了一下。
口中卻是接著李懷德的話茬兒,道:「是!領導~」。
嘴裡答應了一聲,卻又是補充道:「我們李處長可是千杯不醉呢,我怕他小心眼兒,您可得有所準備啊!」
「哈哈哈哈哈!」
李懷德指著張鬆英對著周圍幾人說道:「瞧見沒,自古美人愛英雄啊!咱們今天這局還沒開始打呢就輸了!哈哈!」
這話卻是讓大家都笑了起來,紛紛看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則是笑嗬嗬地坐在了徐斯年的身邊,對著幾人笑道:「太優秀了也不見得都是好事兒,哈哈哈」。
站在門口的張鬆英則是對著李懷德的方向嬌嗔道:「領導,可沒您這樣兒的啊,我這可是好心幫您呢」。
邊說著邊拿了準備台上的茶壺給李學武麵前的茶杯倒了一杯茶。
在放下茶杯的時候故意用周圍人都能聽得到的聲音,裝作悄悄地對李學武說道:「處長,領導們的房間都準備好了,您就放開了整吧!」
「哈哈哈哈哈」
看著張鬆英一副不背人又故意的樣子,眾人都笑了起來。
這男女之事本就是酒桌上的,張鬆英故意跟李學武親近的樣子小餐廳裡的氣氛頓時熱烈了起來。
尤其是張鬆英借著玩笑話點出了樓上準備了客房,讓各位領導放心喝的話,更是讓這些人覺得張鬆英放得開,服務的好,是個做服務的好乾部。
李學武聽了張鬆英的話,故意做出放心的樣子,將身上的外套脫了,遞給了身邊的張鬆英。
「那我就放心了,今天沒有一個人能站著走出這個房間,我說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張鬆英見著李學武做出將衣服交給她的親密動作,也是知道故意做給這些領導看的。
有宣示的意思,告訴這些領導,她就是李學武的人。
也有故意順著李懷德先前那句調侃的意思,用這種曖昧作為活躍氣氛的手段。
目的就是讓在座的領導既要覺得李學武跟張鬆英有什麼,又要讓他們覺得兩人沒什麼的感覺。
其實這些領導也就是故意拿這種事情展開話題呢。
這個時候真沒人在意這種事情,前些年的勝利夫人鬨的離婚潮可是從上而下的。
都這個德行,誰都彆看不起誰。
那醫院的護士、學校的老師、文工團的演員……
不也有好多年紀輕輕的就成為……
這個時候的環境也是相對來說矛盾叢叢,既有對新生活、新世界的向往。
也有舊時代的思想殘存和現實情況留存。
就說聞三兒看到的、聽到的那些,舊時候留下來的那些領著雙份工資的經理們,養兩個三個的比比皆是。
就連秦淮茹以前車間的主任還明目張膽地對著秦淮茹念念不忘呢。
誰管啊?
沙器之站在門外聽著裡麵的笑聲和吵鬨聲,羨慕地看著從門縫裡傳出來的隻言片語。
「領導們稍後啊,我這就安排傳菜!」
張鬆英笑著從小餐廳裡退了出來,臉卻還是向著裡麵笑著。
等門關好了,這才收了笑容和聲音。
在看見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的沙器之後,張鬆英微笑了一下,道:「走吧,領導們有人伺候呢,是廠辦的金秘書」。
「好的」
沙器之看了張鬆英一眼,剛才屋裡的玩笑他也聽見了。
張鬆英在裡麵的談笑風生也給他留下了深深
的印象。
女人在機關單位確實是弱勢群體,但是在某些領域卻有著先天的優勢。
就比如打開僵化的局麵,隻要有女人參與的話題,就一定能找到共同的笑點。
沙器之倒是沒有羨慕的意思,完全是對張鬆英這種工作能力的佩服。
張鬆英沒有在意沙器之的眼神,帶著他來到了大餐廳,對著門口一桌示意道:「領導們的辦事員都在那邊用餐」。
沙器之頗為不習慣地跟著張鬆英來了這邊,看著桌旁的幾人,笑著點了點頭。
這邊正在抽煙打屁的幾人見到來了新同誌也都笑著打起了招呼。
待沙器之一坐下,就有人打聽他的身份了。
在聽到沙器之是李學武的辦事員後,這些人突然靜音了幾秒鐘。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一瞬間,但沙器之就是感覺突然間安靜了一下。
隨後便是更加熱情的招呼聲。
你是誰誰的秘書,他是誰誰的辦事員。
弄的沙器之突然有了一種找到了組織的感覺,可他不傻。
他知道這些人態度的變化完全是因為他的身份——李學武的辦事員。
張鬆英把人送到這邊就走了,因為今天她也忙。
對於李學武身邊的工作人員,無論是秦淮茹,還是張鬆英,都是一個原則。
那就是不得罪,儘量接觸,能相處的融洽最好,如果相處不來,那就求同存異。
再說了現在秦淮茹可是副科級乾部,張鬆英是股級乾部。
在機關單位裡上麵的領導比不了,但是作為女同誌,一般人還是給點兒麵子的。
所以在安排沙器之的態度上,張鬆英禮貌有加,親近不足。
廚房裡,錢師傅指揮著服務員將準備好的盤子擺好,掌勺的二徒弟楊老二直接將菜出了鍋。
錢師傅看了看菜色,對著等待在一邊的服務員說道:「上吧」。
「好的」
待錢師傅點了頭,這服務員才將菜端了,往小餐廳走去。
這廚房是有規矩的,作為大師傅的錢師傅不點頭,任何菜都不能從廚房出去。
就連手藝精湛,已經得了他身傳的魏巍炒的菜都不成。
這是一個老師傅對工作的認真負責的態度。
張鬆英站在廚房門口看了看,見傳菜台上的菜已經陸陸續續地擺了上來。
「錢師傅,十分鐘之內能全好嗎?」
「沒問題,姑娘」
錢師傅還是有些不習慣廚房有女服務員,因為無論是以前的飯館兒還是府菜師傅。
這女服務員還都是很少見的。
從廚房把菜端出去,一般都是男服務員,將菜放在餐廳的餐台上以後,高檔的飯館兒或者府裡才會有女服務員將菜端上桌。
當然了,那會兒女服務員還叫丫鬟,男服務員叫夥計。
但是做的工作是一樣的,就是稱呼改了,讓人覺得身份換了,平等了。
張鬆英也沒在意錢師傅的稱呼,沒有要求他必須叫自己張所長。
因為錢師傅無論是在年齡或者能力上,都得到了招待所上上下下的肯定。
李懷德吃了一次錢師傅的手藝便將自己的招待地點定在了招待所。
傻柱的手藝確實好,但也禁不住吃了這麼些年了不是?
再說了,傻柱的手藝適合飯館,跟楊老二一樣。
在精益求精和口味多變的府菜師傅麵前,傻柱還是略輸一籌的。
張鬆英走到廚房隔壁的小庫房,翻看了一下廚房的庫存,將李學武上次帶來
的東北燒酒搬了一小壇子出來。
這個小庫房的鑰匙隻有張鬆英和秦淮茹有,因為這是李學武在招待所留存東西的地方。
當然了,李學武給李懷德置辦的小庫房鑰匙在劉嵐手裡。
李學武的小庫房都留了什麼呢?
酒水就不說了,單說肉食就時常有麅子肉、鹿肉、野豬肉、兔子肉、鬆雞肉……等等。
當然了,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有,可能就一樣,也可能就兩樣,而且都不多。
但是斷檔的時候少。
為的是啥呢?為的就是能給領導加菜唄。
隻要是李懷德請客,不用李學武說,秦淮茹在的時候準從庫房裡麵拿出點兒好玩意兒來。
秦淮茹不在的時候就是張鬆英往出拿。
而把菜做好了,端上餐桌的時候跟在服務員後麵的秦淮茹或者張鬆英準會說一句話。
「領導,這是李科長交代的,給您和客人填菜~」
也不僅僅是李懷德,隻要是李學武先前交代的,那就準有這個待遇。
所以這些領導在小食堂請客的時候,也不會把「出門在外」的李科長忘了。
吃人家的嘴短嘛,總得說幾句好話吧。
就算不說好話,那也不會說什麼壞話吧?
再說了,這是有麵子的事情啊。
當然了,李學武的小庫房也不全都是他自己掏噔的東西。
這裡麵的肉食基本都是尹滿倉給軋鋼廠送肉食的時候給補充的。
也沒多少,每次就是幾隻兔子幾隻雞的規模。
趕上時候好了還有一隻傻麅子啥的。
現在可就不能說先前那句話了,得換個稱呼了。
張鬆英帶著服務員推開小餐廳的大門,借著眾人說話的間歇笑著說道:「酒來了!」
聽見張鬆英的招呼,大家都笑著住了話頭兒,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各位領導,可不能說我們李處長小心眼兒了,家底兒都掏出來給大家端上桌兒了!」
隻見一水兒的高挑、青春、靚麗的服務員端著菜走進了餐廳,依次將菜放在了桌子上。
「哈哈哈」
李懷德看著抱著一個小壇子放在準備台的張鬆英,對著眾人說道:「看看,這是李處長存在這裡的好酒,大家嘗嘗」。
徐斯年笑著說道:「早就聽說李處長存在這邊的酒裡泡著老參呢,咱們今天這算是借花獻佛了吧」。
說完話看著往酒壺裡打著酒的張鬆英說道:「咱們借用李處長的酒祝賀他進步,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李學武看了看桌上的八個菜,笑著說道:「這酒存在這兒就是為了各位領導準備的,酒逢知己千杯少,能跟眾位領導一起喝才有意思呢」。
說著話還轉身對著走過來的張鬆英說道:「酒還夠嗎?我今天可要大殺四方了,哈哈哈」。
張鬆英拿著白瓷酒壺從李懷德開始給斟酒。
「夠著呢!但您可得悠著點兒,明天領導們集體流鼻血可就麻煩了」
「哈哈哈哈哈」
李懷德笑眯眯地看了張鬆英一眼,又看向了李學武,說道:「這個副所長選的好啊」。
說著話還看向眾人說道:「就應該把有才能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這才能人儘其用,人儘其才」。
今天是李懷德借著給李學武接風的名目把人聚在一起,也是他管轄部門和能影響到的部門的聚會。
今天多了一個調度處的處長畢毓鼎。
這位也是今年新調整的乾部,先前也沒參與過李懷德的飯局,這會兒還有些
拘謹。
李懷德的這話表麵兒上說的是張鬆英,實際上說的是他。
畢毓鼎也聽明白了李懷德的意思,笑著看向給眾人斟酒的張鬆英。
隨後對著李學武的方向說道:「這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啊」。
「張所長能發揮才能,還得是李處長有識人之明,容人之量,用人之膽啊!」
「哈哈哈!畢處長過獎了!」
李學武笑著看向李懷德說道:「這火車跑的快,全靠車頭帶」。
「我能順利開展工作,有能力當這個伯樂,還不都是李副廠長這位伯樂的大力支持嘛!」
眼見著張鬆英給眾人麵前的杯子裡都倒滿了酒。
李學武對著張鬆英說道:「張所長,飲水思源,你是不是應該敬咱們最大的伯樂李副廠長一杯啊?」
「哈哈哈哈」
李懷德聽見畢毓鼎和李學武的話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知道這是李學武在給自己圓人呢,也點出了張鬆英是自己人的事實。
自己的影響力越大,李懷德越開心。
先前這招待所是辦公室管著,現在卻是保衛處管著了。
尤其是李學武在徐斯年的麵前點明了,這招待所是在他的影響力之下。
這種感覺讓李懷德舒服極了。
張鬆英這會兒取了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笑著走到李學武身邊,看著李懷德的方向。
「招待所蒙李處長關注和照顧,才能有破繭成蝶的機會」
張鬆英先是點了一句李學武之與她和招待所的關係。
隨後又接著說道:「而李副廠長對招待所的支持更是從始至終、不遺餘力的,沒有領導的支持就沒有招待所的今天」。
「我僅代表招待所全體同誌敬領導一杯,謝謝領導的關懷,您隨意,了!」
說著話端起酒杯便一飲而儘。
「哈哈哈!」
李懷德點了點張鬆英說道:「不要光說漂亮話兒,得真抓實乾才行啊!好好把招待所的工作做好,不要辜負了李處長的一片苦心!」
說著話也把杯中的酒乾了。
「謝謝領導,您的指示我一定彙報給秦所長,傳達到招待所全體同誌!」
張鬆英拿著酒壺又給李懷德滿上了酒。
李學武笑著對張鬆英說道:「咱們招待所就是做服務工作的,領導的評價就是成績單」。
「是!」
見張鬆英答應了,李學武擺擺手,道:「去吧,忙你的去吧,把工作交給金秘書,我們要說點兒啥啥都不宜的話題了,哈哈哈哈」。
李學武可沒有讓女人陪酒的習慣,也不喜歡在女人的麵前吹牛皮。
剛才讓張鬆英敬酒也是表明她是自己人的身份,僅此一次而已。
「哈哈哈哈」
眾人聽見李學武的話,均是笑了起來。
廠辦的金秘書也趕緊站起身接了張鬆英手裡的酒壺。
「那我就不耽誤各位領導用餐了,各位領導請慢用」
張鬆英有些臉紅地出了房間,好像被大家說的害羞了的模樣。
但出了房門後卻是恢複了正常表情,看了站在餐廳的劉嵐一眼,便往吧台後麵的辦公室去了。
劉嵐則是有些憤滿地瞥了高傲的張鬆英一眼,嘴裡滴滴咕咕地安排著服務員給餐廳這桌傳菜。
李懷德今天的這頓飯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團結一下手底下的同誌。
包括已經調出去的服務處處長王敬章都請了。
辦公室的徐斯年也在,不得不說李懷德
真的要擺開架勢好好下棋了。
李學武能感覺到李懷德的用意,在座的幾人也都能感覺的到。
所以在酒桌上雖然都謹言慎行地互相試探著。
但對李懷德的拉攏卻都是表現出了積極的態度。
因為大家都知道,李懷德可不好惹。
正治形態上的鬥爭根本就沒有避風港的一說兒。
隻要是身處其中的人就必須選擇一個方向進行突圍。
其實這裡麵的王敬章最尷尬,以前還好說,現在他可是歸景玉農管。
不用想,今天他來參加飯局的事情,明天一定會傳到景副廠長的耳朵裡。
不要低估一個副廠長的影響力,有的是人上趕著巴結。
但李懷德的邀請他還不敢不來,所以這頓飯王敬章吃的是相當的彆扭。
尤其是張國祁在這兒的時候,他們兩個明明都恨對方攪了自己的好事兒。
但還得在這個場合裡表現出友善的一麵。
李學武看著兩人咬著牙互相敬酒都覺得好笑。
酒局並沒有持續很久,也沒有像李學武說的那樣,大家都躺著出去。
不過除了李懷德選擇留宿外,大家都選擇了回家。
雖然先前張鬆英已經說好了準備了客房,但這些人都是有家有口的,哪裡會輕易在外麵過夜。
李懷德不同,李懷德在招待所也有「口」。
眾人笑嗬嗬地說笑著從小餐廳出來,等在門口的一眾辦事員們就派上用場了。
把領導安全地送回家,這是他們今天的最後一項工作,也是最重要的工作。
而司機也早都得了領導的命令,前台那邊一打電話,小車班的司機便將車開了過來。
李懷德站在招待所大廳,笑著跟每一位部門一把手握了手,送了大家上車離開。
等就剩下李學武的時候卻是擺了擺手,示意李學武跟著他走。
李學武都穿好衣服了,正準備接秦淮茹遞過來的大衣呢。
這會兒見著李懷德的示意,便將大衣又遞給了秦淮茹,跟著李懷德上了樓。
「來來」
李懷德上了四樓,示意四樓的服務員將他預留的房間門打開了,又對著李學武示意了一下。
還是上次組織談話的那個房間,李懷德進屋後卻是少了幾分醉意,一屁股坐在了藤椅上。
李學武也在李懷德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而李懷德的第一句話卻是給李學武嚇了一跳。
「聽說你把穀維潔給斃了?」
「啥?」
李學武驚訝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李懷德的意思,苦笑著說道:「哪兒啊?正常的工作程序罷了」。
「嗬嗬嗬」
李懷德擺擺手,笑著說道:「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她下那個命令的時候我就猜到你會這麼做」。
既然李懷德這麼說了,李學武倒是沒有再分辨。
「領導,我是您的兵,保衛處全體同誌都是您的兵」
聽見李學武的這番表態,李懷德很是滿意地點點頭。
但還是點著李學武說道:「你現在也是重要領導乾部了,不能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地按照脾氣好壞來乾工作了」。
好像是勸著李學武一般,又繼續說道:「好鋼易折的道理不用我說你也知道」。
「是」
李學武歉意地點點頭,道:「給領導添麻煩了,今天是我衝動了」。
李學武這個道歉可不是道歉,而是對李懷德的發問。
而李懷德也聽明白了李學武的
意思,點了點頭。
「下午穀副書記給我打了電話,也表達了歉意,說是應該跟我溝通的」
「嗬嗬」
說完這句話李懷德自己都笑了,很是不屑地歪了歪嘴。
都特麼是千年的狐狸,玩兒什麼聊齋啊。
李學武這邊也是輕笑了一聲,拿出兜裡的香煙給李懷德敬了一根。
等幫著李懷德點了,自己也點了一根。
兩人這會兒都沒有說話,而是抽著煙想著事情。
最後還是李懷德先開口說道:「她的背景很深,彆惹她,讓她一步」。
看見李學武眯著眼睛抬頭,李懷德又擺擺手說道:「當然了,也用不到你去低眉順眼的,她會找你的」。
「是」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倒是沒想著針對她,畢竟是領導嘛」。
「嗯」
李懷德眯著眼睛抽了一口煙,隨意地說道:「但也不用怕她,翻不起多大的浪,就是彆讓她壞了事兒」。
「我明白」
李學武抽著煙點點頭,細眯著眼睛問道:「這萬事俱備了,東風什麼時候能到?」
「唉~」
聽見李學武問,李懷德也是歎了一口氣,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有直接回答李學武的問題,而是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頭枕在後麵。
看著天花板說道:「這次工作調整差點出了問題」。
李學武伸手在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翹起腿疊著,學著李懷德靠在了藤椅上。
這會兒李學武卻是一句話都不說,就是擺出一副聆聽的模樣。
這個動作也是有講究的,領導在說話的時候自然希望得到下屬的認同。
這也是李學武給李懷德敬煙的原因,以最簡單的方式達到跟領導同步的頻率。
而在坐姿上麵也是學著領導,不僅僅是自己放鬆,也讓領導的神情對自己放下戒備,跟著放鬆下來。
再一個就是這樣會營造一個讚同和認同的氛圍。
李懷德這次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都需要一個人傾聽和分享。
或許不是需要李學武幫他分析什麼,但就是說出來的這會兒可能就找到了新的思路。
李懷德選擇李學武留下,來分享他的情緒也是謹慎的選擇。
李學武的身份很清白,從進入軋鋼廠就是保衛處的乾部。
在執行命令和處理事情的手段上,已經得到了李懷德的認可。
再有一個就是董文學。
李懷德是知道董文學的根底兒的,這與他的背景不發生衝突。
所以在董文學的使用上,李懷德更多的是尊重和互助。
李學武是董文學一力扶持起來的,對他又是很配合和服從的態度。
所以李懷德選擇相信李學武,這也是一次對李學武的考驗。
如果李學武通過了這次考驗,以李學武的辦事能力,那在李懷德的正治版圖裡麵的位置隻會越來越重要。
這也是為什麼李懷德一上來就表達了自己態度的原因。
雖然嘴裡是勸著李學武配合穀副書記的話,但在態度上是完全支持李學武的。
李懷德抽了一口煙,眼睛眯著說道:「按照楊鳳山的調整方案,保衛處是要調整給景玉農的」。
說完了還看向了李學武,而李學武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神情。
隻不過李學武放在嘴邊的香煙頓了一下,嘴角輕提,露出了一個冷笑的表情。
李懷德對李學武的這個笑容十分的滿意。
尤其是
看著李學武那副凶狠彪悍的麵孔,眼神裡的睥睨和霸氣就連他都能感受得到。
「狼來了啊!」
李懷德感慨地說了一句,隨後「嗬嗬」輕笑了一聲,道:「還是來勢洶洶呢!」
「嗬嗬」
李學武彈了彈褲子上的煙灰,輕笑了一聲,低著頭從鼻孔和嘴裡往出噴煙兒。
「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李懷德感慨著點著頭,讚成著李學武的話。
「聽說景副廠長和薛書記是一起來的?」
「嗯」
李懷德笑著點點頭,道:「這是楊鳳山請來的,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步,他不請,就有人自己來了,到時候更難」。
「不過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李學武倒是對這些人沒有了解前不敢說什麼,而是頗為讚同李懷德對楊鳳山評語。
上麵要給軋鋼廠配齊領導乾部的吹風會已經開了幾次了。
要是楊鳳山再不懂事兒,那就可能是他上部裡去上班,有人接他的班兒了。
「行了」
李懷德看了看煙灰缸裡的一堆煙頭,笑著對李學武說道:「把保衛處的工作做好,讜委那邊多跑跑,不寒磣」。
「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將手裡的煙頭懟滅在了煙灰缸裡,站起身說道:「我哪有那麼矯情,您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李懷德則也是站起身,跟李學武握了握手,道:「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同誌,朋友多多的,敵人少少的」。
「是!」
李學武握手後給李懷德敬了一個禮,隨後便笑著出了房間。
剛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卻是被值班的服務員提醒道:「李處長,秦所長說您的衣服放在了您常用的房間,還說沙主任已經安排去休息了」。
「哦哦」
李學武看了看手表,這會兒卻是已經十一點多了。
這李懷德還挺能說,明顯對他不是完全信任嘛。
自己這麼一個二十歲的小年輕有舍可顧忌的,不正是一鼓勵就上頭賣命的年紀嘛。
至於這麼試探又試探,顧忌又顧忌的嘛!
難道自己就不像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人嗎?
不值得信任嗎?
「謝謝啊!」
李學武對著服務員禮貌地微笑了一下,沿著樓梯下了樓。
等到了三樓便往走廊深處拐去,這麼晚了,沒必要回家折騰了。
「卡噠」
李學武進了房間便將門口的電燈開關打開了。
可剛想往裡走,門卻是又被打開了。
「你怎麼來了?」
這話今晚卻是不止一個人問,就在李學武回了房間兩個多小時以後。
招待所開始熱鬨了起來。
「你給我閃開!」
「臭女人!給我滾開!」
「我都看見了你還藏!」
一個男人拎著菜刀站在房間門口指著門裡吵嚷著。
看見有服務員跑過來,這男人還指著這些人說道:「過來,你們過來,也來看看你們領導的醜態!」
這些在值班室睡覺的服務員聽見這話卻又是退了回去。
那邊怎麼回事兒大家誰不知道啊,可沒有人敢去看在眼裡。
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這句話可不像電視劇裡的對話,還需要彆人告訴,誰都懂。
房間裡的女人問了:「你怎麼來了」這一句後,便驚慌失措地護著身後的男人。
聽見男人站在門口
喊,女人也是急了,拿著自己的衣服護著身子,指著門口大罵道:「柴永樹你要不要臉,是誰先去外麵鬼混的?」
這個叫柴永樹的見自己的媳婦兒還敢還嘴,吼著嗓子說道:「是誰不要臉啊?你個養漢老婆!」
柴永樹也不管自己媳婦兒,用刀指著房間裡驚慌失措地往身上穿衣服的男人喊著話。
「哎哎!我要不是跟了你好幾天,還真不知道你在這兒當狗趴著挨……」
「柴永樹,你王吧蛋!」
「是,我是王吧!」
柴永樹恨恨地看著自己媳婦兒,隨後指著屋裡的男人說道:「那不也是你給我造成的嘛!」
樓上的吵鬨很快被通知到了在一樓值班的秦淮茹。
秦淮茹穿了衣服問道:「他怎麼會上去的?」
服務員有些驚慌地說道:「他拿著戶口本,廠職工家屬開房間是正常走的流程啊」。
秦淮茹瞪了服務員一眼道:「那他上幾樓你也不管啊!」
服務員也是委屈了,哭著道:「他拿著刀啊,說我要是敢攔著就殺了我,嗚嗚嗚~」
「行了!」
秦淮茹穿了製服走到樓梯口聽了聽,樓上還在吵著。
隻要吵著就說明沒太大的事兒。
「你們彆上去了,在樓下等著吧」
「是」
這些服務員見秦淮茹說了,巴不得就回去休息呢。
這會兒全都回了值班室等消息去了。
秦淮茹上了三樓的樓梯,站在樓梯口聽了聽,便往走廊儘頭走了過去。
「唔~」
張鬆英努力回頭往身後看去,卻是隻能看見一個側臉。
「是不…是……有人……敲門?」
「不用管他」
李學武聽見了有人敲門,但這個時候能來敲門的,也就那麼幾個人。
真有急事,秦淮茹有鑰匙。
如果是彆人,真有急事兒,就去找秦淮茹。
其他事情,深更半夜的,李學武還真就不敢開門。
這個時候,他後背也出了汗。
可不是開玩笑的,得小心些,龍骨附近的毛孔都打開了,受了風可就糟糕了。
李學武也是沒想到張鬆英會這麼的緊張。
上次就覺得不對,李學武當時也沒多想。
現在卻是不知道她看見自己緊張,還是聽見敲門聲後的緊張。
因為張鬆英長得高,站著能到李學武的肩膀。
這種感覺倒是在於麗嫂子等人身上感受不到的。
於麗嫂子身高一米六三,婁姐一米六五,秦姐一米六七。
這張鬆英得有一米七四了。
彆問怎麼知道的,純親手測量,數據絕對真實可靠。
「卡噠!」
秦淮茹敲了幾下門,見裡麵沒有反應,便用鑰匙將門打開了。
一進屋就聽見了張鬆英的聲音,不用問,她知道張鬆英怎麼了。
因為這聲音她熟悉,她以前也這麼唔唔的。
往裡麵走了幾步,見屋裡正忙著。
再看床頭燈的照射下,張鬆英的臉紅紅的。
「我就說怎麼沒人開門呢!」
說著話走到李學武身邊,輕聲說道:「劉嵐的男人找來了,在四樓把兩人堵在房間裡了……」
「也不知怎麼的,房間門沒有鎖,她男人開門進去的時候……劉嵐……桌子上……李懷德站……」
就在秦淮茹說著樓上情況的時候,李學武明顯感覺到了張鬆英的緊張情緒。
「有人去看了嗎?」
李學武身子一頓,悶聲問道。
張鬆英見著秦淮茹進屋,有些不好意思地將頭轉了個方向。
雖然秦淮茹早就知道她想乾什麼,雖然是她跟秦淮茹求著這樣的,但她還是不好意思這麼麵對秦淮茹。
「沒有」
秦淮茹站起身,走到衛生間用熱水投了一個熱毛巾走回了屋裡。
邊走邊說道:「是服務員從他男人喊著的話聽出來的」
「唔~」
李學武手撐著跳了下來,拍了拍秦淮茹的肩膀說道:「那就裝作不知道」。
「你就壞吧!」
秦淮茹被李學武的手一壓當然知道這壞人要乾什麼。
這會兒隻能瞪了李學武一眼,嗔了一句……
無論是秦淮茹,還是張鬆英,想的都很明白。
李學武不可能跟她們有什麼可能的關係,所以在這種事情上想的很開。
兩人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想好好活著。
這個時代,一個女人想要體麵地活著實在是不容易。
不說秦淮茹養活那一大家子,就說李學武看著張鬆英身上的傷痕,就知道這也是個不容易的女人。
把秦淮茹留下,也是李學武給兩人的一個暗示。
李學武想要掌控招待所,本來想著秦淮茹一個人就行的。
隻要給她時間,讓許寧慢慢帶著,半年還不出師啊。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鋼城那邊出了事兒。
連鎖反應就是李學武不得不把許寧調到鋼城去任職。
而已經是拔苗助長的秦淮茹自己一個人根本就撐不起招待所。
這個時候恰巧張鬆英出現了。
許寧對張鬆英的能力是很欣賞的,尤其是她積極向上的工作態度。
先不說能力如何,隻要是有個積極的態度,那就是可以培養和任用的。
所以在送李學武的那天,許寧對著張鬆英說出了那麼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語。
張鬆英從車間調到招待所就想著有一天能進步。
隻有進步了,才能改變自己的身份,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許寧提出的「自己人」讓張鬆英想了都沒有一分鐘。
相對於成為這個男人的附庸,她更忍受不了心理和生理上的折磨。
所以在許寧「指點」後便去找了秦淮茹。
解決招待所那些人的時候,張鬆英就看出了秦淮茹的關係。
憑什麼一個車間女工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去招待所招惹廠長家的親戚?
憑什麼她們可以毫發無損地從治安股出來,並且因禍得福地調到了招待所。
至今張鬆英還記得車間主任送她們出門時候的眼神。
這次進步成為副所長後,在大禮堂參加會議的時候自然遇見了以前車間的人。
可再看這些人,張鬆英已經沒有了先前的不平。
身份的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也是不同的。
而秦淮茹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不然也不會一次次地去四合院後院去問李學武的意見。
正因為她對前途的迷茫,在張鬆英過來表態的時候選擇了�
�個好姐妹。
秦淮茹知道張鬆英是個狠人兒,一定能成為自己的助力。
她自己能力有限,如果不把招待所撐起來,那李學武的失望可能會影響到她跟李學武的關係。
秦淮茹怕。
秦淮茹怕再回到重前的日子。
現在她過夠了
那種每個月去求著人家換糧票還得遭人家調戲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