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霜嘴角微抽。
這吳氏,道行就是高,罵人都不帶臟字的。
許昌永一臉不安地看向雲霜,似乎擔心雲霜會因為柳家母女的話不快。
不遠處的柳沛兒卻是頻頻回頭張望許昌永,見他一直圍著雲霜轉,氣得嘴唇都要咬爛了,忍不住揚聲道:“昌永哥,我方才看到你娘也到伍家那邊了,你不過去找她麼?”
許昌永臉色微變,他娘不喜歡雲霜,若讓她看到他和雲霜在一起……
他連忙轉頭一臉歉意地看了雲霜一眼,低低道了句“我先過去了”,就快步往前走。
雲霜一臉無語。
誰管他要不要走啊。
這場莫名其妙的鬨劇終於結束,雲霜正要離去,一個驚喜的嗓音卻突然從不遠處響起,“哎呀,霜娘,我方才聽到彆人喊你的名字,還以為聽錯了!
你也來看伍家的熱鬨?”
隨著聲音傳來,一個穿著棕紅色布裙、身材瘦小、長得很是慈眉善目的婦人突然從伍家門前圍著的人群裡快步走來。
她是就住在他們家隔壁的花嫂子,這些年,她一直十分關照他們母子仨,原主每次生病,都是她幫忙照顧兩個孩子。
花嫂子到了雲霜麵前後,一把挽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今兒是大好了?那太好了!
你聽我說,那個伍成器終於遭天譴了!前些年他見你年輕漂亮,又是孤身一人,竟是對你起了那些下作的心思!瞧瞧,如今他當了逃兵,不但名聲掃地,還被衛所的軍爺直接找過來了!
走,花嫂子帶你看熱鬨去!你今兒身體大好,說不定也是老天爺想讓你親眼看到那小子倒黴!”
這伍成器先前確實騷擾過原主。
伍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五年前便戰死沙場了,隻是按照大齊的規定,去充軍的男丁必須年滿十六歲,因此,伍成器得以多苟了幾年,三年前才不情不願地入了軍營。
原主也才徹底擺脫了他的騷擾。
雲霜見這熱鬨她似乎不想看也不行了,又聽花嫂子這麼一說,覺得若原主在,說不定也會想親眼看到自己的仇人遭殃。
便由著花嫂子,把她拉了過去。
花嫂子堪稱湊熱鬨的高手,拉著她一頓左擠右擠,竟是擠到了最前頭。
一眾村民見到雲霜,都很驚訝,畢竟在他們印象中,雲霜這些年都病歪歪的,已是許久沒有出現在人前了。
但眼前有更大的熱鬨,便先把雲霜的事放到了一邊。
不遠處的柳沛兒見雲霜竟真的過來了,忍不住咬唇瞪了她一眼。
雲霜隻當沒看到。
擠到了最前頭後,雲霜立刻看到伍家門前直挺挺地立了十幾個身穿鎧甲的兵士,所有人都沉著一張臉,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縱橫沙場的狠厲氣息。
二丫已是小臉微白地抱住了雲霜的腿,小聲嘟囔,“娘,那些叔叔看著好凶。”
狗蛋雖然沒說什麼,但也一臉警惕地站在了妹妹麵前。
這些兵士前頭,立著兩個像是領頭的男人。
其中一個男人身材挺直,臉色晦暗不明,一雙眼睛冷冷地看著一臉驚惶不安地擠在了一起的伍家眾人。
另一個男人高大健碩,額角處有一條一指長的疤痕,麵容凶悍,隻見他站得還更前一些,突然狠狠一把推倒了像是不停地在解釋什麼的伍有金,也就是伍成器的老爹,惡狠狠地道:“廢話少說!說!那孽畜到底在哪裡!”
“這位軍爺……”
伍有金被推倒了也不敢說什麼,戰戰兢兢地道:“小人……小人是真的不知道那混球跑去哪了啊!咱們伍家雖然隻是一介草民,但祖上從未出過逃兵!小人這隻右腿,就是年輕時在戰場上傷的!至今走路還要柱著拐杖!我大兒子……我那可憐的大兒子也是死在了戰場上!若那混球跑回來了,小人定然不會窩藏,便是你們不找過來,小人也是要去舉報的……”
“對啊,軍爺!我們家萬萬不敢做出窩藏逃兵這種事啊!”
原本站在伍有金身後的婦人——範氏也哭喊著撲了上來,“咱們軍戶誰不知道,逃兵是罪,窩藏逃兵更是大罪!你看我們這一屋子老弱婦孺,成器雖是民婦的兒子,但民婦還有兩個孫子,孰輕孰重,民婦就是沒讀過書也是知道的!”
“你們說沒用,來人!”
那將士一揮手,道:“給我把這屋子裡裡外外翻找一遍!一個老鼠洞都不能放過!”
老天爺,竟是這麼嚴!
看熱鬨的眾人不禁竊竊私語起來。
今兒這事,絕對不是簡單地抓逃兵!
一眾兵士立刻領命,整齊有序地進到屋子裡一通翻找。
他們一點也沒客氣,是拿出了把這屋子拆了的氣勢的,隨著他們的翻找,無數零零落落的東西被丟到了屋子外頭。
伍家廳堂裡那一張四隻腳高矮不一的桌子,四把一看就有些年頭的木椅子,一家老小的鞋子——伍家兩個小孫子的鞋子,和伍有金和範氏的鞋子,因為昨天傍晚下過雨,伍有金和範氏的鞋子上頭還沾著沒有清理乾淨的黃泥巴。
還有他們隨意堆放在後廚裡的幾個竹筐,其中一個竹筐裡還放著一堆沒有清洗的碗和盤子,看著油光鋥亮的……
雲霜的眼眸,頓時微微眯了起來。
嘖,這伍家,也是夠不老實的啊。
就在這時,一個憤怒的大叫突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雲狗蛋,你怎麼在這裡!我知道,你氣我經常說你是沒爹的野種,所以故意來看我們家笑話的是不是!”
卻見說話的,是伍家門前正被範氏牽著的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
卻見他這會兒正瑟瑟發抖,雙眼通紅,一臉要吃人的表情怒視著狗蛋。
雲霜立刻想起了,這個伍家的小孫子,跟狗蛋之間似乎有些過節。
狗蛋有一回和他打架,把他的額頭打傷了,伍家那老潑婦直接抄著木棍就要來找他們麻煩,幸好花嫂子和其他心善的村民從中調解,原主和狗蛋才算逃過一劫。
後來,狗蛋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說出他為什麼和伍家那小子打架。
卻原來,那小子經常這般欺辱狗蛋。
而這麼多年來,他也隻和他打過一次架……
隻怕後麵那些欺辱,狗蛋都是自己生生忍下來了。
其他人也不由得看向伍家那小孫子和狗蛋,便連站在伍家門前的那兩個將士也轉頭看了他們一眼。
他們也是寒門出身,村裡這樣的霸淩,他們並不少見。
狗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彆過頭,一副不想搭理他的表情。
伍家那小孫子卻一下子被他那表情氣炸了,突然低吼一聲“你竟敢藐視我!你這個野種怎麼敢!”,說著,一把掙脫了範氏,就朝狗蛋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