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野無鋒自創出足以形成滅世之劫的泉眼煉氣之術,勾連這天地間的萬千水脈,也跟這些望族有些關聯。
三百年來,除了上一身能有個七十年的修行時間,其餘時候,往往活不過十年。
在窮山惡水種地時,他那一次的身體,死在了苛捐雜稅下。
那一次,他見識了何為按季度交稅,以及稅收外包之下,這苛捐雜稅猛於虎七個字,是形容的何等貼切。
而當時負責承包朝廷稅收的,正是那個地方的一家望族。
朝廷收一層,望族收一層,做事的人再收一層,一層連著一層,宛如是要掘地三尺,好使得那舉頭六尺有神明。
又有一世身,他如眼前這位付德展縣令的隨從一般,是一個望族中的仆人,因為想要獲得賜下的一煉氣之術,他勤懇做事。
身在望族大宅之內,自然無有自由,且規則森嚴,令人壓抑無比。故而哪怕他在那個時候,已經知曉了仙予仙渠的用法,也不敢妄動。
他當時打算以這望族內的煉氣之術作為晉身之資,獲得離開這望族的機會後,再好生利用這仙予仙渠。
然而,到頭來隻是因為他那一世身的相貌有些醜,便被免去了這一煉氣之術的獎勵。
卻是那個望族認為,醜的人成了煉氣士,會有損他們的威望。
而那煉氣之術,隻不過是一下品。
當時,他一時氣憤,忍不住爭辯,便被那望族直接打了半死,扔在一處臟汙地,在饑渴和蟲豸的攀咬中死去。
這是被殺雞儆猴了,而他就是當時被殺的那隻雞。
像這樣的經曆,野無鋒還有很多。
不過,在七十年前的時候,或許終於是苦儘甘來,讓野無鋒得了七十年的修行時間,而此前兩百年的經曆,更是令他自創出了足以驚天動地的上品煉氣之術!
滅世洪水,能滅儘世間一切望族!
黃巢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而黃巢做不徹底的事情,他能更徹底。不過野無鋒卻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將這一泉眼煉氣之術催動到極致的念頭。
因為他還沒當夠人。
這滅世大洪水,是真的能滅儘一切陸地上的生靈。到那個時候,哪怕還有其他生靈,也隻剩下鳥和魚了。
一種直腸子,吃了拉,拉了吃。
一種吃喝拉撒都在水裡。
野無鋒可不想自己到時候一張嘴,就是其他魚從後麵飄出來的東西。
“大修竟是那位……”
這時,那付德展說道,他看野無鋒的神情,此刻不免有些微妙。在想起來這“袁承誌”是誰後,他也自然記起來,這“袁承誌”到底都乾了些什麼事情。
殺上諸嘉城,滅了慕容白一家。
而後又等那慕容少羽回去,當眾將其殺死,並臨走時,放下了一番飽含深意的話語,嚇得其他的家族,都被勒令此事兩不相幫。
甚至那勢坤司的懸賞榜單,都直接取消了。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縱使是始皇帝,也要為之發怵,更何況是其他人呢?穿鞋的,曆來都怕光腳的。
此外,這“袁承誌”還疑似跟他付家的一位四階大官之死有關。
原本這種疑似,他們付家早就派人來做事了。不過礙於這“袁承誌”直接表示不認同他們定下的那套規矩,所以他們付家對此持兩種看法。
其中激進要動手,直接殺了這“袁承誌”的,自然是付青天那一脈的。
想到這裡,付德展又連忙說道:“大修,那位付青天雖然是我的一位堂叔,但我父與他有舊怨,並且當時是堅定支持不遷怒於大修那一種觀點的。畢竟,付青天死了,我父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還會幫他找凶手?”
原本身為葵青望族付家的人,付德展是不可能對一個外人說出這番話的,但如果這個外人是大修,那麼這一切自然是另當彆論。
“付青天不是我殺的,我確實是找過他,但我當天晚上就遇襲了,險些死在明月山。第二天我去海宴城,隻是想去找付青天問問,是不是他派人乾的。”野無鋒說道,人是他殺的,但他為什麼要承認?
而聽到野無鋒這般說,付德展卻是立馬就信了七八分。
無他,隻因這“袁承誌”已經是一位外天下境的大修!
哪怕這“袁承誌”承認是他殺的,付家也不會做什麼,朝廷更不會做什麼。殺人得償命,殺官要死全家這一規矩,放在一位大修身上,是很不合適的。
更何況,這位大修貌似本身就隻剩下他自己了……
“大修遇襲之事,應當是與淮青郡主殿下有關,淮青郡王與陛下相交甚篤,是以一應買官賣官,填補陛下銀庫之事,都是淮青郡王負責操持。淮青郡王網羅了眾多軍隊出身的將軍,因此掌握了一張可怕的情報網。在這張網上,有……嗯,不少人在主家默允下做事。”
付德展主動說道。
不過他這話說到最後,卻是有些欲言又止,甚至還改了措辭。
但野無鋒聽懂了。
像當時那位魏武侯世子的屬下,應該就是在魏武侯默允下,為那淮青郡王做事的。
難怪這前身隻是一個報官,就飛速落了一個亡命天下的下場。
這還真是捅了一個“天窟窿”。
至於大趙皇帝賣官賣爵一事,野無鋒倒是沒怎麼在意,因為曆代皇帝缺錢了,都這麼乾過。而且這等買了官位的人,往往要麵臨二次收費、三次收費……
算是皇帝的專屬肥羊。
“多謝付縣令告知此事,今後這趙城難免有些熱鬨,付縣令保重。”野無鋒道了一聲謝,便足生雲氣,飄然入了夜空。
野無鋒也不準備離開趙城,他與這位付縣令的一番攀談,倒是已經能夠確定,無論是煉氣士,還是沒有修行過的人,目前除了他以外,都看不到他身邊這把黑色的“戒尺”!
“此物……”
野無鋒不禁心中思量。
但突然的,這黑色“戒尺”上出現了一點烏光。
然後這點烏光又化作了一個箭頭,指向了一個方向。
見狀,野無鋒沒有猶豫,立馬駕馭雲氣,向著這箭頭所指方向過去。約莫一盞茶後,這烏光箭頭突然消失,野無鋒立即停下,然後四下張望。
因為這個地方,有很大可能是這黑色“戒尺”指引之處。
“是她?”
而這一看,野無鋒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