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寧帶著人出去，還貼心的將門關上。
顧四垂眸看靈曦，看著人明顯受驚過度的狼狽模樣，又急又氣。
他心疼靈曦糟蹋自己的身體，可看她這模樣卻是再也說不出半句重話，而且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
他要將人放下，然而靈曦眼巴巴瞧著他，手上緊緊攥著他的衣服不撒手。
“乖，我去給你拿衣服，哪裡都不去，我自己也要換衣服。”顧四哄她，說的倒是真的。
他連夜趕來，這幾天也都沒換衣服，若不是情況特殊，他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碰靈曦。
靈曦又看了看他，似乎是在確定顧四是不是騙她，他麵上的神色很柔和帶著她熟悉的笑，靈曦這才鬆開手。
但視線還是跟著他轉。
顧四先給自己換了身乾淨的，而後他打濕了熱毛巾幫她擦了擦，又給她換了乾淨的衣服。
靈曦換完了衣服就扯著顧四的衣服，往他懷裡拱，抱著腰不撒手。
困、累、想睡……
徹底放心且安心覺得半點不需要她再操心的靈曦，所有的疲憊在一瞬間席卷而來，她乖乖的閉上眼，連說話的力氣都不想浪費。
很快，她的呼吸均勻了下來。
顧四一下一下摩挲她的背哄著。
直到這時候，顧四的目光才有時間落在其他上麵。
屋子裡，兩個枕頭都有下凹痕跡，明顯這邊之前也有人睡得，不可能是裴宴寧，明暉太小睡覺不老實也不可能。
那就隻能是老太太……
床裡側和白牆上都沾了水漬。
很顯然是剛剛靈曦沾上去的。
他手輕輕撫了撫靈曦頸間，腦海中都是靈曦驚懼不安的脈象，眼中醞釀起的風暴。
但，到底還是壓製了下來。
裴宴寧和顧四不知道靈曦受到了什麼樣的驚嚇，但顧四和裴宴寧相同的是，都知道這可能和老太太有關，又或者，這也隻是某種誰都不想的意外。
可，不管怎麼樣，他們都不可能再放任靈曦和老太太單獨相處。
顧四出神的時候，裴宴寧的精神力已然籠罩過來。
顧四自是察覺到的，但他很清楚，裴宴寧是和他一樣，都不放心，什麼都沒說，翁婿倆就這麼安安靜靜的。
靈曦也隱約有些感覺，睡得越發安穩。
時鐘滴滴答答，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裴宴寧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昏黃的燈光下，他半隱藏在黑暗中垂下眼，眸中的思緒有些飄遠。
不多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裴宴寧抬眸，就見他臥室被輕輕打開一條小縫兒，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
是明暉小朋友！
明暉看見裴宴寧坐在沙發上，愣了一下。
“想去放水？”裴宴寧問。
明暉小朋友腳步一頓，忽的似是想到了什麼，嗯嗯點著腦袋：“四爺爺你帶我去好不好，我要去外麵那個。”
裴宴寧嗯一聲，帶著明暉出了門。
明暉剛剛的聲音不小，他知道顧四聽得見便沒和他再打什麼招呼。
裴宴寧並未多想，然而，明暉小朋友剛出門，走到樓道裡就不走，而是轉著腦袋四處看，還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覺，似乎是確定了沒其他人，明暉小朋友才壓低聲音小小聲道：“四爺爺，你送我們回家好不好？”
裴宴寧表情微頓。
雖然，他就是這麼想的，但卻也沒想到明暉竟然這麼說。
他收斂了心神，笑看著明暉：“怎麼了？是在這裡玩兒的不開心？我看你在廠裡玩兒的挺好的呀！”
明暉小朋友表情微頓，點頭。
“我想家了，不想在這兒了。”
裴宴寧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那四爺爺不想讓明暉回去怎麼辦？”
明暉瞬間就著急了。
想到一直疼愛她的小姑姑，小姑姑一直都是笑盈盈的，可是她現在哭了，明暉眼淚都要下來了。
他看裴宴寧不鬆口，抿了抿嘴，拉著裴宴寧一直跑到外麵的籃球場那邊，籃球場周圍有一圈椅子的，周圍都空空曠曠的，要是有人靠近，一眼就能看見。
他確定了這是他爸和爺爺教他的能說秘密的最安全的地方，確定了周圍都沒有人，確保他不管說什麼，可能都不會有人聽見，這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明暉不是好孩子……”
裴宴寧表情有些驚愕。
明暉開了口，就沒打算再停下：“明暉沒能照顧好小姑姑。
小姑姑做飯累，找東西累，陪明暉玩累，好累好累。
小姑姑早上特彆想睡，可是你剛走小姑姑就起來做飯，剛睡太奶奶就要喊小姑姑起來吃飯，還讓小姑姑找東西沒時間睡。
小姑姑好幾回走路都要站不穩摔倒，天天難受的吐好長時間……”
明暉的聲音帶著哭腔。
“明暉告狀不是好孩子，明暉壞，太奶奶好，特彆好，給做飯洗碗收拾屋子，可是小姑姑不喜歡吃，還難受……”
他從來沒見過小姑姑那樣，像是隨時都能暈倒摔到地上，他也知道太奶奶最疼小姑姑，可是小姑姑累！
明暉不知道晚上發生了什麼，可是明暉看見小姑姑掉眼淚了。
他不知道怎麼辦？
就想著，他和太奶奶隻要回家是不是就行了。
明暉說的前言不搭後語，可裴宴寧卻聽懂了。
一股子怒氣，都不知道該怪誰。
裴宴寧垂下眼，一拳砸到旁邊花園的磚石上，手背上立時間破皮滲出血跡。
嚇得明暉哭都忘了，睜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裴宴寧。
但他看見明暉這樣子還是穩了穩呼吸，安慰他：“沒事，明暉很好，我得謝謝咱們明暉，咱們明暉沒有做錯。
而且明暉很聰明。
知道這種事情不能當著其他人的麵前說，咱們自己家人可以悄悄的說，明暉這不是告狀，是關心小姑姑，還是好孩子。
你小姑姑知道咱們明暉心疼她，一定也很開心。”
小孩子是真的很好哄的。
明暉聽見裴宴寧這麼說眼睛都亮晶晶的了，但是還是覺得自己告狀好像不大好，又覺得自己其實可以早點說，小姑姑就可以早不那麼累，又很快低下頭有些後悔的樣子……
裴宴寧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緩和下來。
“你太奶奶……
可能是病了，眼神不好，沒注意到你小姑姑不舒服。”
裴宴寧不知道老太太是怎麼了，可在小輩麵前，卻還是得這麼說。
還有今晚靈曦嚇到的事……
清冷的月光下，裴宴寧的眸光明明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