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若微仰起臉,直視著蘇禦的星眸:“人心會變,便是那般真摯的感情,也終成怨偶仇家。”
“所以我此生不會再做誰的妻子,也不做誰的母親,你也莫要為我這種涼薄的人費心思。”
“…………”
——
寂靜的街道,文遠默默跟在蘇禦的身後,大人出了周家就變成這般模樣,像是受了什麼打擊,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被周家人發現。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轉念一想,便是被發現,周家人也不敢說什麼。那他到底是怎麼了,自己從未見他這般失落過。
破曉的空氣,冷得人牙齒打顫,蘇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周府出來了的。
嘴裡呼出白色的氣體,薄霧讓他看不清前路,腳下的路怎麼走,也好似走不到儘頭。
仿佛入了幻境,小姑娘與他遙遙相望。
清脆的聲音:“大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能不能摘下麵具給我看看你的臉。”
“大哥哥,為什麼不給我看你的臉,哦~我知道了,你是狐狸精,狐狸麵具下,也是一張狐狸臉。”
“嗬嗬嗬········”
一張明媚的臉,笑起來靈動,突然跑出去,朝他揮揮手,和他道彆。
“再見了,大哥哥。”
他加快腳步,可她走得很快,寒風中他跑起來,追逐著那抹越來越模糊的身影。
“你回來,我給你看,我叫蘇禦,我家住鳳鸞街。”
文遠緊追著他,聽他胡言亂語,嚇了一跳。
“大人你怎麼了?你····你彆嚇我。”
文遠看著空茫茫的街,汗毛都立起來了。
蘇禦越跑越快,直到路的儘頭,薄霧散去,空無一人。
他茫然無措地站在那裡,背影顯得格外失落,胸口傳來陣陣痛意,仰起頭,無力喘息著。
失魂落魄地回到武安侯府,自來沉穩的步伐略顯虛晃。
長公主等了他許久,見人來了寢室,隨即冷著臉道:“你這幾日,夜不歸宿,去了何處?”
蘇禦背對著她,嗓音儘是倦意:“我累了,隻想睡會兒。”
長公主倏地拍了桌子:“你是想氣死我不成,你那日在大理寺做的事,朝裡都傳開了,以權謀私為的誰我知道,夜不歸宿去了哪裡,我也知道。”
又冷聲道:“你若繼續與她糾纏,我不介意親手送她上路。”
“你敢~”
蘇禦驀然回過身,那雙星眸失了往日的溫潤,滿是戾氣。傲然的身姿,因盛怒顫抖。
長公主一臉吃驚,從小到大,他從沒吼過自己。君子如玉端方,更從不曾有過這般暴戾的神色。
蘇禦沉步靠近她:“你若動她,就是與我決裂。”
“你···你你··”
長公主氣得說不出話,武安侯突然衝了進來,怒道:“放肆,你竟敢頂撞你祖母,來人給我拿軍棍。”
長公主忙朝武安侯搖頭:“不可~你傷他就是往我身上捅刀子啊~”
武安侯扶住老妻,垂首歎息,再看向蘇禦,失望地搖頭:“你明明答應我,卻轉頭變卦,你太讓我失望了。”
蘇禦嘴唇緊抿,臉龐被哀傷籠罩,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哽咽:“我事事以你們為先,你們讓我做什麼,我便努力做到最好,我從未開口求過什麼,隻一次,就求了一次,為什麼就是不允我?”
那破碎的神情,讓長公主心疼的落了眼淚。
伸手向他:“禦兒,你彆哭,祖母心疼~”
武安侯指著他:“王嬋與你是指腹為婚,是你父親親自定下的,你讓我們怎麼回絕~”
“王嬋的人品樣貌,滿京都也尋不出第二個,那般優秀的女子,你成婚三年才於她圓房,她從未說過你半分不是,你有何不滿的?”
蘇禦臉上是難以言喻的悲傷,淚水滴在冰冷的地麵:“她哪裡都好,隻是嫁給了不愛她的人,傷了她,我亦難過,我與她從一開始就錯了,她若不是嫁給我,也不會抑鬱成疾,興許就不會死了。”
武安侯眉間沉了沉:“所以你孤身這麼多年,不隻是愧疚王嬋,還因為放不下周家女子。”
蘇禦肩膀微微顫抖,苦笑搖頭:“這麼多年,我以為自己放下了,可一見到她,當初的念頭就控製不住……”
身形一顫,看著他們,哀哀道:“你們讓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好似沒了力氣,身形一晃,竟往後倒去。
“禦兒~”
長公主驚呼一聲,忙抱住他,懷裡的人臉色憔悴蒼白,顯然病了。
“速去請禦醫,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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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禦朦朦朧朧地睜開眼,身旁坐著一位姑娘,他看了一眼,目光便定住了,抬起手撫上她的臉:“你回來了。”
軟滑的手覆上他的手,她聲音清脆,笑容靈動:“嗯~我一直陪著你呢!”
他自胸間震出一聲笑來:“雲若~”
“我是綰綰。”
溫柔的呼吸拂在他的麵上,他神色一怔,手瞬間從她臉上落了下來。
又不覺貪戀那張芙蓉花般的臉龐,看了又看,目光始終移不開。
好似幻覺,又那麼真實,這張臉和記憶裡的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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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遠去了前廳回稟長公主:“殿下,大人留下那姑娘了。”
長公主心下一鬆,待文遠退下,她看向身邊的武安侯:“還是你有辦法,從哪找來的人,怎會與周家女子生得這般像。”
武安侯扯開一抹嘴角:“這世間上那麼多人,總有相像的,隻要用心,總能尋到。”
她微歎一聲,有一絲慶幸:“難得啊!這麼多年,送過去那麼多女子,總算有一個能讓他看上眼的。”
武安侯點頭:“這小姑娘是蓉城人,剛滿十五,名喚林綰綰,身家清白,父親是個秀才,給他做妾也算勉強湊合。”
長公主眯著眼看向門外:“像他這般年紀的人,孩子都有三四個了,侯府本就人丁單薄,隻望他們能早日生下孩子,延續蘇氏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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