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唯有站在人群後的常玉翡凝眸緊緊盯著那丫鬟手裡的藥,神色晦暗。
丫鬟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愈發慌張,她低低垂著臉,生怕被人認出。
手中的藥盒仿佛成了燙手山芋,幾次想要扔掉,卻又舍不得。
眾人將目光定在那丫鬟身上,都問:“你家小姐姓什麼?那位大人又是哪家的?”
老頭也跟著說:“我上次沒問你家小姐姓什麼,你現在告訴他們,我這藥就賒給你。藥就隻剩這一副。錯過了,下回再尋可就難了。”
那丫鬟聞言,抬起頭來,急得眼眶都紅了,卻還是死死咬著唇。
老頭見狀,一把將藥奪了回去。
瞪著她道:“不說也行,六百兩再翻倍。”
丫鬟看著老頭手中的藥,一咬牙道:“道長,我家小姐身份不尋常,不是我不說,是實在不能告訴外人。“
“您彆走,我這就回去稟報小姐,您等我兩個時辰,天黑前我一定將銀子給您送過來。”
說罷,轉身就擠出人群,跑得很快,眨眼間就遠了。
這老頭扭頭衝眾人冷哼,旋即坐回攤前,朝眾人道:“都彆走,等那姑娘取銀子來,你們就知道我是不是騙子了。”
說罷,就閉目養神。
眾人自是不信,見沒熱鬨瞧了,都紛紛擺手,誰也不願意因一場鬨劇等到天黑,漸漸地都散了。
老頭始終坐在那裡不動,常玉翡緩緩上前。
“道長,您這藥可否賣我?”
老頭掀起眼皮,睨著她,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頭:“想買就一千兩,不還價。”
“剛剛你也瞧見了,我給那丫鬟出價一千二百兩,她回去拿銀子了。我要你一千兩可不多。”
常玉翡將身上的銀票全掏給他,不夠,又取了手上的金鐲子,腰間的玉佩,頭上的金釵玉簪,最後連耳朵上的翠玉墜子都給了他。
“道長,您瞧瞧,這些飾品都是貨真價實的珍品,加起來足夠一千兩了。”
白胡子老頭眯縫著眼,慢條斯理地拿起每一件飾品,細細端詳。隨即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嗯,瞧你誠意滿滿。這藥就賣給你了。”
說罷,拿藥給她。
又交代:“紅色藥丸女子吃,黑色這顆給男子吃。這藥遇水就化。切記不可吃錯了,否則不僅沒有藥效,那男子還會更加厭惡女子。”
常玉翡拿了藥,朝他點了下頭,轉身離去。
武安侯府
石霞一走就是兩個時辰,天都要黑了,她還沒回來,周雲若立在屋簷下,望著院門。心中難免焦急。
王嬤嬤在她肩上披了件厚氅,又往她手中放了個手爐。
“夫人,起風了。不若回屋等吧!”
周雲若輕輕搖頭,在簷下又站了會兒,忽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長廊儘頭走來。
還未到跟前,就朝她笑道:“主子,事成了。”
聞言,周雲若一笑,迎上前握住石霞的手,將溫熱的手爐放入她手中。
領著她往屋裡走,問道:“常玉翡可有起疑?”
石霞回:“照您說的,我們給她演了場戲,九娘安排了幾個人混在人群裡起哄。”
“我前腳剛走,她就將那藥買了。”
說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主子,您不知道,她把身上的首飾全摘了,連耳墜子都取了。叫那假道士大賺一筆。都不管咱們要賞金了。”
聞言,周雲若也不由得笑了,拍了拍石霞的手背,讚許道:“做得好,這次多虧了你。”
石霞小聲道:“聽九娘說,那藥加了雙倍的劑量。主子,能把人毒死嗎?”
周雲若垂眸片刻,複又抬眸,低聲道:“死不了,卻能叫他一輩子躺在床上下不來。”
頓了一下,又道:“做個廢人也好,至少昭兒沒有喪父。”
石霞默然!
心中明白,若是他們之間沒有孩子,他那樣對主子,主子大抵會要了他的命。
等二人進到屋,王嬤嬤命人端上晚膳。
石霞凝眉道:“大人又不回來用晚膳?”
周雲若朝她點點頭。
石霞歎息:“大人這些日子早出晚歸,瞧著人都瘦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忙完。”
話音剛落,王嬤嬤就給石霞遞了雙筷子:“朝中的事,咱們也不懂。大人這樣忙碌都是為了保這一府的榮華富貴。”
說著,又去看周雲若:“他也是不容易,長公主和侯爺年紀都大了,這偌大的府邸,都得靠他一人支撐。”
大人最近陪夫人的時間很少,王嬤嬤說這些話,是希望夫人彆埋怨他。多體諒他一些。
周雲若本也沒有怨他什麼,外人都道蘇家風光無限,卻不知他每日殫精竭慮,如履薄冰。
高官厚祿的背後是行差一步,大廈傾倒。
她懂他的不易。
王嬤嬤見她似是聽進去了,轉身盛湯,端到周雲若麵前,溫聲道:“今日這湯煨得濃稠,夫人多用些。”
說著,又去給石霞盛湯。
自從石霞懷孕後,蘇禦不在的日子,周雲若都叫她與自己一起用膳。
這會子見王嬤嬤忙碌,周雲若淺淺一笑:“嬤嬤,這會兒沒有彆人,你也坐下與我們一起用膳。”
王嬤嬤聽了,搖頭道:“夫人和善,遇著您這樣的主子,是老奴的福分,可主仆有彆,這規矩不能破。”
說著,端著湯走向石霞,石霞起身去接。
王嬤嬤對她笑道:“丫鬟嫁人,主子給陪嫁兩間鋪子,滿京都裡你是頭一個。”
聽了這話,石霞不覺看向周雲若,眼底不由的紅了紅:“主子,我第一次在牙行見您,就有種錯覺,好像我們曾經認識一般。”
聽了這話,周雲若明顯一怔,繼而握住石霞的手。
緩緩道:“也許我們上輩子就認識,見到你,我就心疼。這輩子就想護著你,想看你兒女繞膝,平安喜樂。”
聽了這話,石霞感動地落淚,王嬤嬤亦看得眼眶發酸。
晚膳後,下起了雨。
王嬤嬤一一檢查窗子,確認關好,才退下。
軟榻上,周雲若手裡拿著一本遊記,卻怎麼都看不進去。
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她手指握得泛白,不知怎麼了,莫名覺得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