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衡看著兒子滿臉的淚痕,心仿佛被千萬根針同時刺痛。心疼兒子的同時又惱怒閆母。
她瘸了腿,對自己說,是回平洲的路上遭遇劫匪,可劫匪殺人奪財,又豈會留下活口?
單說老二媳婦,就逃不過一個先奸後殺的下場。一家人隻母親一人被打斷了腿,他早就猜到不是劫匪所為!
此刻聽到兒子的話,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拿孫子換銀子,活該她斷腿!
“昭兒,彆信她的話,父親隻你一個兒子,如今父親回來了,沒人能夠傷害你。”
說著,將他緊抱在懷裡。
閆昭伏在父親的肩頭,知道父親沒有拋棄自己,閆昭心裡是開心的,可一想到母親懷孕了,他心裡又難過起來。
哽咽道:“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母親嫁人了。”
聞言,閆衡眼底幽然一暗,抱著閆衡的大手不覺緊了緊。
想到她在那人身下承歡,他徹夜難眠,憤恨地想殺人。
戰場上,他將每個西狄人都想象成蘇禦,狠狠斬掉他們的頭顱。
上一世的記憶裡,翡兒就曾告訴過自己,蘇禦與她有過私情。蘇禦的書房中至今還留有她的畫像。
他一開始不信,直到後來偶然見到蘇禦的夫人,那女子竟與雲若生了七分像。
他突然就想起初遇她時,她立在賣木偶的攤子上。
攤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木偶,有書生、武將、仙子,還有各式各樣的動物。
她唯獨挑了一個栩栩如生的狀元木偶人。
以至於後來,他覺得自己為討她歡心學習雕刻,成了一場笑話。
想到上一世的荒唐,閆衡心中苦笑。是自己親手將她推給了他。
如今,再看兒子稚嫩的臉龐,他心裡更是苦澀。
“父親給你保證,早晚會把你母親從他手裡奪回來。”
閆昭聞言,垂喪著臉道:“晚了,母親懷了身孕······”
話音未落,閆衡的雙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道,幾乎要將懷中的閆昭勒得喘不過氣來。
閆昭的小臉瞬間憋得通紅,又見他眼底赤紅,閆昭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直到哭出聲,閆很才鬆開手。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閆昭感受到了父親的憤怒與痛苦,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父親,你還有昭兒,昭兒會一直陪著你。”
昨晚得知母親懷孕,閆昭的心就沉甸甸的。等母親生下孩子,隻怕會更加不待見自己。
此刻,閆昭看著父親錦繡的衣袍,和他身邊帶刀的侍衛,心間一動。
“父親,昭兒不想再被人說成拖油瓶了,昭兒想跟著父親。”
閆衡原本是打算帶閆昭回將軍府的,可此刻得知她懷了蘇禦的孩子,他就突然改變主意了。
他輕輕撫了撫閆昭的頭,溫聲道:“昭兒,你想讓母親生下那個孩子嗎?”
閆昭想也不想,張口就道:“當然不想。”
他唇角微微勾起:“父親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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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衡回到將軍府時,天色已是暗了,府內燈籠高掛。陛下賜的府邸,和前世一樣,雕梁畫棟,飛簷翹角,很是氣派。
這府邸他住了幾十年,不同於前世初見時的喜悅,他淡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府中的仆人們見他歸來,紛紛行禮,他也隻是輕輕頷首。
走在熟悉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踏著回憶的漣漪。
穿過曲折的回廊,他來到了一處庭院,那裡有一池碧水,月光傾瀉而下,波光粼粼。
望見主屋亮了燈,他神色一怔,而後蹙緊了眉,沉著步子就進了屋子。
屋裡幾個丫鬟正在收拾常玉翡的物品,見了他來,紛紛停下動作,朝他行禮。
坐在羅漢榻上品茶的常玉翡聽見聲音,忙起身歡喜地迎上前。
“閆大哥,這處院子幽靜典雅,翡兒很喜歡。”
閆衡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這院子雖好,可臨水太近,夏日裡住著涼爽,冬日裡就潮冷許多,翡兒還是換個院子住吧!”
常玉翡聞言,微微蹙眉,這處院子位於內院東側,門外是小廚房和女使管事廳,門內是兩側廂房,正中間是主屋,後院是五間上房。這樣的布局隻有主母才有資格住。
他不叫自己住在這裡,便是不想給她正妻的身份。
在溯北時,他多次想要自己的身子,可她沒給,她知道太過容易得得到的東西,不會被珍惜。
得知他封為將軍,鎮北王給了她一個新的身份,她終於能重回京都。
進將軍府兩日,自己住在北院的廂房,他來了幾次,對自己還是溫柔的,可她總覺得他變了,從前但凡她稍稍靠近他些,他眼中就會露出炙熱的欲色。
她輕抬眸,緩緩走近閆衡,清麗的麵容在燭光下更顯柔和。
閆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溫柔卻似乎隔了一層看不見的霧,不再如從前那般熾熱直接讓她心中愈發忐忑不安。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搭在他的袖口,聲音細若蚊蚋:“閆大哥,翡兒知道你心疼我,可翡兒喜歡這裡,這裡同我舊時的院子很像。冬日裡多燃些紅羅炭,是不覺冷的。”
聞言,閆衡直接掠過她,看向丫鬟們,聲音略低:“將物品搬去西院的清漪堂。”
“這兩日總覺得你有些不同,是翡兒哪裡做得不好嗎?”
“你想多了,我隻是覺得那裡更適合你。”
屋內一時陷入了沉寂,隻有丫鬟們忙碌收拾物品的聲音在回響。
常玉翡怔愣,一時難以接受,自來妾居西側,他這是想讓自己為妾。
她咬著唇欲張口,他卻丟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就轉身離去。
留下常玉翡一人愣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劃過一抹陰冷之色。
閆衡頭也不回地走出院落,常玉翡是除了周雲若之外,他唯一愛過的女子。
她的身體,沒人比他更熟悉。他記得她年輕的身體,也記得她衰老後鬆弛的皮膚,同她睡了幾十年,如今已是提不起什麼興致了。
他一路去了北苑,閆母與二郎一家被安排在那處。
推開門,一家人正坐在梨木圓桌上用飯,此時看過去各個錦衣華服,就連閆二娘子頭上也簪了金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