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泉奈最後是帶著那方被硬塞的狐狸麵具和半盒糖回族的。
他的哥哥,宇智波斑已經在族裡等候多時了。
“泉奈,怎麼樣?”
宇智波斑問的是神林雪見,那個在宴會開始前就被宇智波的暗探報到他案頭的人,一個疑似千手扉間偽裝的家夥。
宇智波泉奈將那方狐狸麵具和糖盒推到宇智波斑麵前,緩緩搖頭:“不是,跟千手扉間沒有關係。”
千手養不出那種不諳世事的家夥。
“那——”
既然沒有關係,宇智波斑就想讓弟弟撤回來了。
無關緊要的家夥沒有讓他的弟弟親自投注精力的必要,讓手底下的人後續再監視一段時間就足夠了。
但宇智波泉奈打斷了宇智波斑的話。
他一邊回想著神林雪見的言談舉止,一邊艱難地試圖向他的哥哥形容:“斑哥,他……”
“他很奇怪。”
宇智波泉奈下了結論。
“嗯?”
宇智波斑警覺起來。
他弟弟什麼人沒見過?
怎麼會用奇怪來形容一個人?
哪怕評判對方心思深淺,行事妥帖與否,又或者性格強勢或軟弱,宇智波斑都不會意外。
但偏偏……
“奇怪”?
“他把我當小孩。”宇智波泉奈說著便憤憤不平地靠在宇智波斑身上告狀,“斑哥,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家夥?!”
“我怎麼看都不像小孩吧?!但是那個家夥一口一個小朋友,跟哄族裡連路都走不穩的小孩似的……”
“明明那家夥也隻有二十歲!”
宇智波泉奈越說越氣,最後還翻出神林雪見的情報,指著上麵明晃晃的二十歲的字樣衝宇智波斑告狀。
“這家夥明明比我還小!但他居然拿我當小孩哄?!”
宇智波斑的神經鬆懈下來。
原來是這種事啊……
一邊享受著弟弟親昵的撒嬌,宇智波斑一邊抽出神林雪見的資料送到弟弟麵前:“既然泉奈看不慣他的話,就給他找點麻煩好了。想當藤原家的神官哪有那麼容易?”
“我會盯著他的。”
宇智波泉奈哼哼唧唧地湊到宇智波斑懷裡撒嬌。
他沒有告訴他的哥哥。
他似乎……
似乎在神林雪見這個人身上看到了哥哥夢寐以求的和平。
見到忍者一點也不忌憚,還大著膽子往陌生人嘴裡塞糖,理所當然地把他這麼大個人當做小孩,不擔心陌生忍者當場抹了自己的脖子……
怎麼會有這麼天真又沒有防備心的家夥?
就算是貴族家裡最不諳世事的貴女們,在見到他們這樣刀口舔血的忍者時,也會下意識擺出小心和排斥的態度。
這家夥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哥哥期待的和平,難道就是這樣的家夥充斥的世道嗎?
宇智波泉奈不著痕跡地瞄了眼自家哥哥的眼睛,心思沉沉。
另一邊,神林雪見已經回了神林家的宅邸。
他的屋子已經被妥帖地收拾好了,甚至就連後院的草木都比彆處更加生機勃勃一些。
神林雪見靠坐在長長的回廊邊,抬手扯下身前的一片草葉塞進口中。
滿溢的汁水在口腔中炸開,帶著植物天然的澀味。
還有……
濃濃的木屬性查克拉的味道。
他慢條斯理地咀嚼著那片草葉,完全無視了口中濃鬱的澀味,以及從舌尖泛起的麻痹感。
“吐出來。”
一根手指強硬地擠入他的口腔,將那團被咀嚼乃至即將被咽下的草葉強硬地摳了出來。
神林雪見反射性地乾嘔,卻在下一秒有意識地放鬆了身體,直直向後倒去。
“一點毒芹葉而已。”他閉著眼,啞聲向身後的人彙報著他的身體狀況,“沒事的。”
甚至——
他感受了一下發麻的四肢。
隻需要幾分鐘,他的身體就能恢複過來。
“雪見,不要亂來。”
身後的人胸膛起伏了一下,嚴厲的聲音一如既往。
“亂來的是千手柱間吧?”神林雪見啞聲笑了,“千手佛間剛死就四處嚷嚷著要和宇智波結盟……哥哥,你給他收拾爛攤子還沒收拾夠?”
“雪見……”
千手扉間說不出話來。
和神林雪見相似的緋色眼眸中是壓不住的疲倦和無奈。
千手族裡的事情很多,他熬了幾個夜處理完事務才能抽時間來看雪見。
但是雪見和大哥的關係……
千手扉間不知道雪見為什麼如此敵視和厭惡大哥,甚至這種敵視是從雪見很小的時候就延續下來的……
“不要直呼父親的名字。”
最後,千手扉間張了張唇,避重就輕地告誡道。
神林雪見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雪見沒有聽進去。
千手扉間看出來了。
他的弟弟敷衍人的時候從來都是這副模樣。
千手扉間無聲歎了口氣,將沒骨頭一般倒在他懷裡的人擺正了一點:“要不要回族看看?”
他知道弟弟不喜歡千手,也……討厭父親。
但是,不管怎樣,父親死了,雪見都應該去祭拜一回。
“哥哥,千手佛間死之前沒告誡你們,讓千手離我遠點?”
神林雪見翻了個身,緋色的眼眸微眯著湊到另一雙永遠平靜無波的同色眼眸麵前。
宇智波泉奈的眼力不錯,當神林雪見的臉上突然褪去所有情緒時,他和千手扉間真的很像。
“……父親死了。”
千手扉間平靜地接受弟弟的審視,委婉道。
所以,不用完全聽父親的。
父親是在戰場上和宇智波田島同歸於儘的。
但在那之前,逐漸接觸千手權力的千手扉間就已經從父親的安排中琢磨出了點意思:
雪見和千手其他埋在外麵的暗子不一樣。
父親放棄了雪見。
神林雪見懶散地倒了下去,抬起手臂遮住緋瞳中深沉的情緒:“哥哥,有時候還是要聽一下死掉的老家夥的話哦。”
他被送出千手不是沒有原因的。
厭惡千手柱間算什麼?
千手族內互相看不慣的兄弟大有人在。
他的罪惡在於……
“父親,忍者就該老老實實接受五年的訓練,做十五年的任務,在二十歲的時候娶妻生子,然後拚命賺取傭金喂飽一家老小,最後在三十歲之前死在戰場上嗎?”
“自詡血脈高貴的貴族可以舒舒服服地過完一生,我們千手為什麼不行?”
“將自己視為工具,乖順地匍匐在貴族腳下,撿著他們偶爾丟下來的殘羹冷炙,將仇恨宣泄到其他沒有思想的工具身上……”
“這樣看來,忍者遭受的苦難很大程度上都是自找的吧?”
“控製平民獲得糧食,控製礦脈和鐵匠打造武器,然後挑一塊水土肥美當做自己的地盤……以千手的武力,做到這一點應該並不困難……”
那時的神林雪見才五歲,就已經能麵不改色地說出讓千手佛間脊背發涼的話了。
然後他就被揍了一頓,還被壓著去跪了祠堂。
千手族裡教育小孩的老三樣:
揍人,跪祠堂,認錯。
神林雪見規規矩矩地跪完祠堂。
成熟的心智讓他並不懼怕黑暗,也對麵前擺著的一排又一排千手族人的靈位毫無畏懼。
在大哥和二哥的求情聲中被千手佛間拎出來的時候,他仍舊跟個沒事人一樣。
“雪間,你知錯了嗎?”
千手佛間不知道自家這個從來都安靜又乖巧的老幺是怎麼說出如此石破天驚的話的。
他在關了人之後在千手族裡篩查了一遍又一遍,也沒找到那個用這些瘋言瘋語蠱惑他兒子的家夥。
神林雪見沒覺得自己哪錯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這樣的話語他能背出一籮筐。
而上輩子生他養他的那片土地也用幾千年的曆史告訴他:
他沒錯。
“父親,你是在擔心宇智波嗎?”神林雪見歪著頭笑了,“把宇智波也拉過來不就可以了?天底下最強的兩大忍族聯手,誰人能擋?”
活人總是比死人重要。
宇智波族內肯定也不是鐵板一塊。
隻要千手願意,總能拉攏一部分宇智波。
當今天下最強的兩大忍族聯手,日後還有他大哥千手柱間和宇智波那位宇智波斑鎮著。
如此,讓忍者躋身貴族豪強之列,乃至淩駕於貴族豪強之上……
又會是什麼難事呢?
“啪——”
千手佛間的力道很重。
即便腦子裡知道麵前的是自己的小兒子,必須放輕力道,但那一瞬間衝上腦海的怒火也讓他忍不住出了手。
神林雪見被這一巴掌扇得趴在了地上,耳邊的嗡鳴聲一波接著一波,其中似乎還有父親厲聲的嗬斥,迅速靠近的慌亂腳步聲,還有兩個一輕一重的哭泣聲和勸誡聲。
待他回過神來時,他身邊又多跪了兩個人。
左邊是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的千手柱間,右邊是幫他擋了千手佛間又一下的正捂著臉抽冷氣的千手扉間。
麵前是被兩個不知輕重跑進來哭鬨求情的蠢貨鬨得滿腦青筋直跳的千手佛間。
身為被揍得最慘的當事人,神林雪見跟沒事人一樣跪直了,甚至還有閒心撣去自己剛才趴在地上時袖子上沾染的塵土。
“父親,您真的不考慮一下嗎?”他偏頭望向哭成花貓臉的大哥,笑容中帶了幾分隱晦的惡意,“大哥,你覺得我們千手和宇智波結盟——”
反正他大哥日後也會到處嚷嚷結盟,不如就讓他現在替大哥說出來好了。
說不定還能讓千手佛間的腦子清醒一點,彆真為了什麼千手的榮耀和宇智波田島真刀真槍地拚命。
“千手雪間!”
然後他的話語就被千手佛間暴跳如雷的聲音打斷了。
“滾回去跪祠堂!不準帶壞柱間!”
千手佛間迅速將跪在神林雪見身側的兩個兒子拉到身後,手勢一打,一個暗衛便知趣地將神林雪見抱去了祠堂。
“雪見,不要記恨父親。”
幼時無趣的回憶被他哥哥冷淡的聲音打散。
神林雪見壓著眼睛的手臂被撥開,黑暗褪去。
黑漆漆的祠堂也如泛黃的舊照片一樣褪去色彩,變成他二哥千手扉間那張從來都冷靜又端肅的麵容。
“沒有記恨。”
他乖乖答道。
“那就回族看看。”
千手扉間堅持。
似乎隻要將他的弟弟再接回族,他們兄弟間十多年聚少離多的過去就能被彌補一樣。
神林雪見說不出拒絕的話。
“宇智波泉奈盯上我了。”
他移開視線,輕飄飄地拋出一個炸彈。
那家夥既然都收了他的東西,就再給他做點貢獻好了。
比如,幫忙轉移一下他二哥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