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聞言笑了:“嗬,你覺得本官會受你威脅?”
“不是威脅,而是提醒。”蘇潛理了理沾滿自己血跡的衣裳,繼續道:“大人從知道在下的秘密開始,就和在下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發現前朝餘孽行蹤卻隱瞞不報,你說陛下會怎麼收拾世家?”
換作以前,蘇潛哪有膽子敢要挾世家的人,可他在牢裡待得越久,心裡就越是不安。
他有種感覺,自己要是再不有所行動,等待他的就隻有死亡了。
男人看穿了蘇潛強撐的氣勢,眼底閃過一抹寒光,笑容卻更加燦爛。
“行,你等著吧,過兩天你就能收到好消息了。”男人也不反駁蘇潛,說完這句話施施然離開了。
蘇潛看著他的背影,一時竟不知自己的孤注一擲到底是對是錯。
夜晚,寧王府。
蘇婉兒靠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地望著外麵濃重的夜色。
那晚寧王妃拆穿了她的所有偽裝,並且告訴她,宗政連祺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等她父親的案子了結,就會送她一封休書。
蘇婉兒想見宗政連祺卻不被允許,她被關了起來,具體幾天了她也不清楚,腦子混沌一片,黑夜和白天於她而言並無不同。
她很清楚,自己對不起清兒一家,也對不起寧王府。
如果可以,蘇婉兒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在母親生辰時回去過,也沒有聽見父親喝醉後說的那些話。
原來父親在仗著跟寧王府的關係大肆斂財,原來被宗政連祺當做親妹妹的清兒是間接被自己父親害死,原來她和宗政連祺的相遇也不過是父親設的一個局,她和丈夫都是父親的棋子。
父親酒醒後,說如果她把真相告知寧王府的人,寧王府絕對不會放過蘇家,並且還會讓宗政連祺休了她。
出於對父親的維護和對離開宗政連祺的懼怕,蘇婉兒第一次做下違背良心的錯事。
最近她被關著,從娘家帶來的下人也被調走,負責她飲食起居的都是寧王妃送來的人。
蘇婉兒想打聽父親和母親的情況,但誰也不理會她。
在愧疚和焦急的折磨下,加上又不怎麼吃得下東西,蘇婉兒沒過幾天就瘦脫了相,像是個處於彌留之際的病人,一陣風都能吹走。
想起現下的困境,蘇婉兒想哭,但眼淚早就哭乾了,無論再悲傷,眼睛都隻是酸澀得泛疼,沒有落下一滴淚珠。
這時,房門忽然“吱呀”一聲響,有人走了進來。
蘇婉兒並未回頭看,以為是下人來送晚飯,直到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婉兒……”
蘇婉兒身體一僵,顫顫巍巍地轉過頭去,待到看清燭火下宗政連祺那張憔悴的臉,她才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相公!”蘇婉兒起身,踉蹌著奔向他。
宗政連祺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心中百感交集,可最終還是張開了手臂。
兩人緊緊相擁,像擁抱失而複得的珍寶,一時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良久後,還是宗政連祺先放開了蘇婉兒,捧著她的臉,滿是心疼地道:“婉兒,你瘦了。”
蘇婉兒幾欲哽咽,因為看宗政連祺的狀態,就知道他這些天也不好過。
在她眼裡始終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此刻眼裡布滿血絲,眼下青黑,下巴長出了胡茬,快跟街上的流浪漢差不多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蘇婉兒紅著眼睛道歉。
宗政連祺搖頭:“不是你的錯,壞事也不是你做下的。”
兩人清楚蘇潛才是罪魁禍首,可都默契地沒說出口。
蘇婉兒拉著宗政連祺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涼茶,低垂著眼眸,道:“相公想問我什麼,直接說吧。”
公公婆婆一直不許兩人見麵,如今宗政連祺能暢通無阻地進入關她的房間,肯定是王爺王妃同意了的。
宗政連祺仰頭把涼茶喝完,捏著杯子苦笑,“婉兒你還是如此聰慧。”
蘇婉兒手指撮著衣角,問:“跟我父親有關?”
宗政連祺點頭,艱難地道:“你父親抵死不供出所有作弊的學生,皇上那邊無法結案,更無法給其他學子一個交代,聽說你父親有一本專門記錄賄賂人和自己受賄銀兩的賬薄,如果能找到那個賬薄,事情就好辦了。”
寧王自覺沒有把關好兒子的婚事,才給宗政逍惹了這麼大的麻煩,他很想為整個寧王府贖罪。
打聽到賬本的事後,他就跟妻子說了,然後安排兒子來詢問兒媳是否知道賬本的位置。
宗政連祺也被關了起來,起初聽父母的要求還不樂意,回嘴道:“你們都想把人家休了,憑什麼還讓人家幫你們。”
“憑什麼?”寧王怒極反笑,“這事兒是她蘇家鬨出來的,讓她來解決有問題嗎?宗政連祺,你腦子裡是隻剩情情愛愛,蠢到是非不分了是吧?”
宗政連祺賭氣道:“父親你這麼會說,那你自己去問唄,反正我不去。”
寧王道:“行啊,我去,問不出來我就打,打到她說出賬本位置為止,至於人被打完是死是活,我就不敢保證了。”
嚴辭威脅完,寧王又道:“你彆忘了清兒的死因,宗政連祺,不給清兒報仇,以後下到地府,你還有臉去見她嗎?”
軟磨硬泡之下,宗政連祺終於還是答應了前來。
聽完丈夫的話,蘇婉兒抬頭看向他,“相公,你相信我嗎?”
宗政連祺點頭,“當然相信,我永遠相信我的婉兒。”
雖然之前在得知蘇婉兒的真實身份以及清兒的死因時,宗政連祺確實因為震驚,導致對蘇婉兒的感情產生了動搖。
但後來他想明白了,身份不是蘇婉兒能決定的,壞事也不是她做的,他相信她對自己的愛是真的,所以哪怕到現在,宗政連祺也還是願意維護她。
蘇婉兒聽得出來,宗政連祺不是在撒謊,她心裡很是感動,但還是搖了搖頭,給了一個令宗政連祺失望的回答。
“抱歉,父親沒有告訴過我賬本藏在哪。”
宗政連祺追問:“一點點線索都沒有向你透露過嗎?你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