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逍存心吊人胃口,低頭喝了好幾口溫茶,直到看見季世子急得都要以下犯上打他一頓了,才悠悠然道:“朕得到了一個製冰法子,想把賣冰的生意交給你們家做。”
世家們敢如此囂張,荷包富得流油也是一個重要原因,相較於他們,宗政逍這個一國之君反而窮得叮當響。
想要打壓世家,除了軍事上壓製,經濟上也得進行剝奪。
世上隻要有人存在,就會產生階級,就會弱肉強食,宗政逍不是容不下世家,而是容不下不聽他話的世家。
既然他們不願意跟他站在一邊,那他就培養出服從自己的世家,將他們狠狠踩在腳底下。
季世子聽見這話愣了幾秒,有些難以置信,“陛下有製冰法子,還想交給臣家來乾?”
宗政逍抬眸看他:“不樂意?朕可以換……”
“樂意樂意!”季世子激動得不顧規矩打斷了宗政逍的話,反應過來後連忙討饒,“怪臣被驚喜衝昏頭腦,冒犯了陛下,還請陛下勿怪。”
宗政逍理解他的心情,畢竟自己今早知道製冰成功的消息後也沒平靜到哪裡去,但還是肅著臉道:“下不為例。”
“謹記陛下教誨。”季世子正經不到三秒,立馬又嬉皮笑臉起來,他走到那盆冰前麵,仔細看了看才問宗政逍:“敢問陛下,這就是用特殊製冰法子做出來的冰?”
宗政逍點頭,季世子雙眼冒光,差點尖叫出聲,恨不得把冰當寶貝抱進懷裡。
宗政逍不顧季世子此刻有多震驚,繼續說自己的計劃,“這製冰法子成本相對低廉,哪怕冰賣出的價格隻有世家的一半,也能有賺頭。”
季世子似乎有些明白了,“我們賺了,世家就會虧,這就是陛下對他們漲紙價的回擊?”
“不全是。”宗政逍道:“朕想要的是他們漲紙價的計劃胎死腹中。”
宗政逍語氣帶著一股勢在必得的威勢,季世子明白謎底即將揭開,便不再開口多言,隻安靜聆聽。
宗政逍:“你回去後就放出消息,說朕得到了造紙方法,並且能造出質量更好的紙,等輿論發酵起來了,再開始賣冰。”
季世子聽完,很快就明白了宗政逍這番計劃的用意。
世家漲紙價本就是為了報複宗政逍,因為造紙方法掌握在他們手裡,這是他們肆意妄為的資本。
但要是他們知道宗政逍會造紙,這個威脅就不能算威脅了,可世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輕易相信這些傳言。
所以可以先拿出製冰的法子嚇唬他們,告訴他們宗政逍不是在開玩笑,要是他們真敢亂來,下次要搶走的可不止是賣冰的生意了。
相較於一年四季都可做的紙張生意,冰生意隻有幾個月的黃金期,孰輕孰重,世家們不會不懂。
不過謊言總有被拆穿的一天,時間久了,他們拿不出紙來,世家照樣可以故技重施。
除非,宗政逍是真的知曉造紙方法。
“陛下……”季世子看向宗政逍,眼神懇切。
宗政逍清楚他想聽什麼,道:“有眉目了,隻是還需要點時間。”
興奮之下,季世子差點一口氣沒喘勻暈過去。
他們這次,終於可以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了嗎?
接踵而至的好消息砸得季世子頭暈眼花,捏著製冰法子恍恍惚惚地出了宮,回到家的第一時間就被他爹叫去了書房。
“陛下傳喚你前去是為何事?”季國公見兒子眼神空洞,下意識以為有什麼不好的消息,眉心都皺成了“川”字。
季世子還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之中,沒聽見他爹說話,隻站在原地一語不發。
季國公是個脾氣暴躁的武將,喜歡直來直去,上戰場還好說,等入朝當了官,這種性格的短板就體現出來了,世家那群文縐縐的官員經常故意激怒他,引他做下一些不好的事,借此來攻擊功臣集團和宗政逍。
吃了幾次虧,老友們都勸他收收火氣,宗政逍也敲打過他,為了大局考慮,季國公隻能逼自己學會忍耐。
還好他兒子雖然繼承了他部分急脾氣,但書讀得比他多,能很好地克製自己,所以比他更受宗政逍重用。
季國公也不甚在意,反正不過是左手換右手,終究是他老季家的人得聖寵。
今天宗政逍在早朝上表現反常,又突然把兒子召進宮,季國公這心一直懸著,現在好不容易兒子回來了,又在他麵前發呆不說話,他這暴脾氣一下子就控製不住了。
“啪!”他氣衝衝地給了兒子腦袋一巴掌,看見人回神後吼道:“啞巴了你?沒聽見你老子問你話!”
季世子捂著腦袋,眼眶泛紅地看著他爹。
季國公被嚇了一跳,心道自己也沒用多大力啊,咋就把人打哭了?
“爹……”季世子聲音都在發抖,這是激動的。
他掏出寫著製冰法子的紙遞給他爹,又把宗政逍的計劃細細說了一遍,歡喜地道:“機會來了,看那些王八蛋以後還敢不敢看不起咱們!”
在父親麵前,季世子更加的真實率直。
不是說靠賣冰就能趕超老牌世家,他高興的是起了個好頭,未來可期。
季家在加入宗政家的起義軍前是鎮上的屠戶,日子也隻比地裡刨食吃的農戶好上那麼一點點,照樣被那些富戶和官員看不起,罵他們是臭烘烘沒文化的泥腿子。
為了改變階級,季父和妻子節衣縮食都要送兒子去讀書,兒子也爭氣,第一次下場科舉就奪得了童生功名。
但後麵世道亂了起來,他們跟著宗政家的軍隊混,靠著季父的一把子力氣和不畏生死的膽量,用軍功換了個大將軍當,後來還受封國公。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被那些老牌世家鄙視,罵他們是粗魯不知禮數的野蠻人。
宗政家本就不是什麼大家族,跟著他家的功臣集團大多都是草根出生,好一點的也是老牌世家旁係又旁係的落魄親戚。
這幾年他們功臣集團和宗政家可是受夠了世家們的白眼,偏生又不能輕易打殺他們,要不是宗政逍幾次三番設法挫了世家的銳氣,他們恐怕會過得更艱難。
如今得到機會能狠狠扇世家一巴掌,還能從他們口袋裡搶錢,季國公不高興才怪。
季國公豎起大拇指,“好啊!好啊!我就知道皇上是頂厲害的,當年我就看出來了,宗政家幾個小子就屬他最出色,太上皇打算入京便選老二當太子的時候我就不……”
“爹!”季世子聞言一驚,也顧不得眼前這人是自己的老父親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神情嚴肅,“小心禍從口出。”
季國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嚇得臉刷一下就白了,趕緊打了自己幾個嘴巴子。
“燮兒,我、我就是太高興了才會口無遮攔,我不會在外人麵前亂說的。”季國公著急忙慌地解釋。
宗政逍能力壓幾個哥哥登上皇位,並且這幾年還和世家打得有來有回,靠的可不止是運氣。
想起宗政逍當年奪權和懲治世家的手段,饒是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的季國公也忍不住打哆嗦。
季燮語氣沒有和緩,正色道:“在家裡也不能說,否則隻會給親人帶來滅頂之災,有些秘密最好爛在肚子裡帶進棺材,父親,得謹記啊!”
季國公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不在乎被兒子教訓了,忙不迭地說好。
心裡有了目標,季燮行動得很快,沒幾天宗政逍不知從哪裡找到造紙方法的小道消息就在幾大世家間傳開了。
如宗政逍所料,一開始他們是不信的,直到京城最繁華的商業街突然多出了一家賣冰飲的鋪子。
鋪子裡不僅出售各色物美價廉的冰飲,也賣原冰,並且價格比陳家冰鋪低上一半不止。
開業那天,圍觀的百姓可是看見好幾個大戶人家的仆從進去訂冰,其中就包括護國將軍家的管事,這些人專門負責各自府裡的采買,大家都是認識他們的。
有權有勢的人都買了,說明這家店賣的冰沒有問題,烈日當頭,容不得人猶豫,於是圍觀的百姓全都一股腦地衝了進去。
冰鋪的冰飲味好,原冰也乾淨透亮,顧客都覺得這錢花得值,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從白天到傍晚,店門口一直排著長隊,直到店鋪夥計說冰沒了人群才遺憾地慢慢散去。
一連好幾日,季家冰鋪客人爆滿,陳家冰鋪門可羅雀。
眼看著到手的銀子被搶走,陳家自然不樂意,降價是不可能降價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搞垮對方的冰鋪。
於是陳家專門設局陷害季家冰鋪,派人演戲說吃了他家的冰後中毒差點死人,堵在店門口鬨,要季家冰鋪給個說法。
季家早就防著他們這一手,不僅當場揭穿騙子的謊言,得到了百姓們的支持,還從騙子口中套出指使者是陳家,於是又鬨到了官府去。
陳家自然是想辦法脫身了,但他家的名聲也壞了,如果說之前賣冰生意隻是慘淡,如今就是可以直接關門了。
陳家家主差點被氣暈,同時也對那個傳聞相信了幾分,趕忙去找另外幾位家主商量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