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號站點,編號239收容單元。
收容室外空無一人,隻有儀器運轉的嗡鳴與警報燈的閃爍在寂靜中起伏。與此前人聲鼎沸、警衛林立的情景截然不同。
好在收容室的大門完好無損,並無被暴力入侵過的痕跡。
此時的周澤赤裸著上身,皮膚上布滿了被火焰灼傷的痕跡,幾處燒傷處已經開始發紅腫脹。左臂上的爪痕傷口仍在隱隱作痛,但那些帶有腐蝕性的血液似乎已經凝固,傷勢並未進一步惡化。
他麵無表情地掏出金毛犬凱恩給他的磁卡,在讀卡器上輕輕一劃。隨著一聲輕響,厚重的金屬門緩緩滑開。
收容室內依舊如同與世隔絕的樂土,哪怕是在深夜裡也如白晝,溫暖的人造陽光灑落在繁花似錦的花園中。
周澤踩著柔軟的草坪向木屋走去,卻在接近時發現那扇雕花的木門虛掩著,明顯是有人進去過。
他瞳孔微縮,加快腳步貼近木門,小心翼翼地向內窺探。
屋內站著一個身材中等的陌生男人,他身穿白色研究員大褂,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平頭整齊,五官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
克萊夫?
周澤心裡一緊,正準備拔槍,又馬上注意了到安靜坐在床邊的愛麗絲。
此時女孩懷裡抱著一本燙金封麵的硬皮法文古籍,情緒穩定麵露傾聽之色,看上去並未受到任何威脅。
“不用害怕,愛麗絲,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你。”
那男人的語調沒有任何情緒起伏,聽著不像安慰人倒更像是在闡述真理。
“一股無形的邪惡力量抵達了我們的世界,大巫師克萊夫已被究極的黑暗侵蝕,隻有極少數內心純淨之人仍然保留著魔法
你手上這本遠古魔法書,就是在黑暗降臨之時用來擊敗邪惡的關鍵,但需要兩個巫師同時在場才能發揮它的作用
我作為你的老師,也身為超議會的一員,奉命”
那男人突然轉過身,看了門口的周澤一眼繼續道:
“與這位守夜人劍士一同製服克萊夫,並驅散他心中的邪惡。”
“周澤先生!”愛麗絲一臉驚喜地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向門口的青年。
周澤將眼中翻湧的複雜情緒壓下,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你好,愛麗絲“
他又重新打量起那位愛麗絲的“老師”。
想必這就是女孩口中的“齒輪教授”了吧?
卻見那人輕咳一聲,衝著愛麗絲叮囑:“你先熟悉一下這本魔法書,我和這位守夜人先生還有事情要商量。”
女孩乖巧地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將那本燙金封麵的法文古籍攤開,小臉上滿是期待。
男人邁步走到門口,麵無表情地對周澤點頭示意,壓低聲音道:
“周澤先生,很高興能夠在這種時候見到你,你可以稱呼我為齒輪。”
這位齒輪博士雖然說著客氣的話,但那張撲克臉總給人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錯覺。
周澤並未回以問候,他瞥了一眼床上神色專注的愛麗絲,淡淡道:
“那本書是‘美食大全’吧?”
“是的,但對愛麗絲而言也可以是魔法書。”
齒輪博士與周澤冷淡的目光對視著:
“我看過你的實驗報告,從你對愛麗絲講述的故事來看,我認為你應該對她的能力已經有了初步了解。在聽完我剛剛講述的內容後,不知周澤先生有什麼感想?”
“沒有任何感想,這不重要。”周澤麵色不改:“我隻知道我現在應該帶她離開這裡。”
“看來你真的很在乎愛麗絲的安危,不過周澤先生,你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嗎?”
齒輪博士的話明顯若有所指。
“當然想過,但這同樣不重要。”
周澤並不蠢,實際上自從老楊消失之後,他就已經注意到了許多不合常理之處。
他很有可能早已受到了愛麗絲的影響,並且這種影響之深已經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植入了一段虛假卻又真實無比的記憶,讓他無法分辨這份情感到底從何而來。
最可怕的是,即使明知這一點,他也沒辦法對那女孩置之不顧。
“幾乎沒有人能將感性與理性完全分割所以周澤先生,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但是在此之前,你或許應該看看這個。”
齒輪博士將手中的日記本遞了過來。
周澤猶豫了一下接過日記本,將它翻開迅速瀏覽著。
直到他看見那句【大巫師克萊夫會因此殺了我,囚禁我靈魂我還不想死,我希望有誰能夠救救我】才深深皺起眉。
紙頁上斑駁的淚痕已經乾涸,但那些暈染開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辨,仿佛在訴說著寫下這段文字時女孩內心的恐懼與絕望。
周澤沉默,齒輪博士淡淡道:
“事實證明原先針對愛麗絲的抑製措施實在過於理想化,能拖到現在才出現大問題已經稱得上是幸運了”
他頓了頓又道:“如你所見,實際上我從未教過愛麗絲複活生命的'咒語',但她依然成功拯救了她的寵物僅憑這種限製顯然是無法阻止她施展力量的,即便發生在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輕而易舉不是嗎?
當我們選擇說出一個謊言時,就不得不編造更多謊言來加以完善,反派既然已經出現,那英雄自然不能缺席,這個故事需要一個美好的結局,一個無論是我們還是愛麗絲都能接受的結局”
周澤不得不承認,這位齒輪博士幾乎將他說服了。
原先他隻想不顧一切帶著愛麗絲離開這裡,但在看見愛麗絲的日記後他就意識到一件事——如果沒辦法讓愛麗絲真正放下心來,這場災難就永遠不會結束。
正如齒輪所言,這個故事需要一個結局,一個幼稚但美好的結局。
周澤深吸一口氣,緩緩將日記本合上。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聽懂了我表達的觀點,老實說這讓我有些意外”
齒輪博士扶了扶眼鏡,淡淡道:
“現在的17號站點已經完全處於愛麗絲的影響之下,能理解這一點的人恐怕隻有你我嗯,或許這應該歸功於你身上的'好運'。”